“你知道吗?晚上总是有人在门口偷看你。”这是方玲第三次对杨芸说这样的话了。刚开始听方玲这样说的时候,杨芸很是害怕,甚至那天晚上都没有睡觉,一直透过猫眼看着门外,可也并没看到方玲说的人。
杨芸刚刚大学毕业,想继续留在这座城市的她,在离学校不远的小区里租了房子住了下来。杨芸住在三楼,一连住了几周也没发生什么事。直到有一天,杨芸下楼的时候在楼梯口碰到一个女孩,一见到杨芸就说她门口有人偷看。当然这个女孩就是方玲。
杨芸信了方玲的话,因为方玲完全没有理由骗她。
在以后的时间里,杨芸花了很多时间来寻找方玲所说的那个在门外偷看的人,却没有任何头绪。直到后来方玲不再出现在楼道里,杨芸这才想起,她竟然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其他的有关方玲的任何信息自己都不知道。
杨芸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她应该多了解一下这个叫方玲的女生的。
杨芸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对面房间搬来了一个新的邻居。
这个新邻居杨芸也认识,是一个叫伍双的女生,大学时和杨芸是一个系的。有了这层关系,杨芸和伍双很快就熟悉起来。一天,杨芸无意中对伍双说起了方玲的事,谁知伍双一听完便对杨芸翻了个白眼儿:“你还真信那个叫方玲的人啊?我知道她,听说她这儿有问题。“伍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听见伍双这样说,杨芸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说自己门前有人这事也应该是假的吧?害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担心了这么久。
但事实证明,事情远远不像杨芸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那天杨芸下班回家开门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家的门被打开了。杨芸记得很清楚,自己那天走的时候检查了一遍,门明明是锁好的。
可是,现在门是谁打开的?
杨芸不敢一个人进门,她敲开了伍双的门,把事情对她说了一遍。伍双是个胆子很大的女生,听完杨芸的话后,二话不说便来到了杨芸家。两人把屋里检查了一遍,家里没有少任何东西。
两人讨论了很久,依旧没有想出这门是怎么无缘无故被打开的。如果有小偷进来,为什么家里的东西却一件都没有少,甚至连翻动的痕迹都没有。可是如果不是小偷,那会是谁呢?
这件事过后,杨芸不敢再住在家里,她搬到了对面的伍双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这天下班后,杨芸在楼梯口又碰见了那个叫方玲的女生,方玲看着杨芸,还是笑着说:“你家门口晚上总是有人在偷看。”
杨芸这才发现,方玲不知为何受了伤,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有血从里面渗了出来。方玲却好像并不在乎。
看到杨芸一直盯着她看,方玲又重复了一遍:“你家门口晚上总是有人在偷看。”
杨芸回过神来,用尽量和缓的语气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在门口偷看啊?
“知道。”
“那告诉姐姐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啊?”
“因为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方玲说完就跑下了楼。杨芸叹了口气,看来伍双说得没错,方玲的确是个有问题的孩子。
不过这天晚上,杨芸却做了一个决定:今天晚上她要回家去睡。这段时间以来,这个方玲口中的“人好像是在恶作剧一样,她一定要查清楚真相。
伍双在听说杨芸要找出背后的人时,并没有阻止她。不过她还是担心杨芸一个人回家会有危险,因此这天晚上便陪杨芸回了家。
有了伍双的陪伴,杨芸感到不那么害怕了。由于白天工作太累,这天晚上刚过十一点她便睡着了。
“啊!\\"杨芸第二天早上是被一声惊叫声吵醒的,她立马反应过来,是伍双的声音!杨芸穿着拖鞋跑了过去,伍双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杨芸,昨天晚上你没有关门吗?”
什么?刚跑到门口的杨芸也吓出了一身冷汗,门居然又被打开了!
“伍双,我敢肯定,昨天晚上你睡着后,我把门锁好后才去睡的。”说完这句话的杨芸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立马跑回客厅,打开了写字台上最里面的一个抽屉:她的镯子不见了!
这个镯子是杨芸的母亲送给她的,杨芸一直很珍惜。伍双这时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杨芸,怎么了?”
“家里来小偷了,怎么可能呢?我明明把门说完这句话杨芸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伍双。
伍双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怀疑我?”
“杨芸,我告诉你,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伍双的语气很坚决,“不管你相不相信我。”
伍双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杨芸请了三天的假,她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在门口偷看的人是谁?是谁几次三番地进了她的家?是谁偷了她的镯子?她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还有那个叫做方玲的女孩,她也有太多的疑点。
要找方玲并不难,杨芸很容易便打听到了,原来方玲家住在一楼。可是杨芸去敲门的时候她家里并没有人,杨芸转身正想走,从隔壁的窗户却探出来一个人:“你别敲了,这家人今天都不在家。”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不是很清楚,不过昨天晚上听说他们今天好像是要去医院,给那个叫做方玲的孩子做手术。”
做手术?杨芸这两天打听了不少方玲家的消息,方玲家里生活比较拮据,这些年来为了节约房钱,一直住在一楼的杂物房里。而方玲的病,是先天性的,需要很大的一笔费用进行手术。但这笔手术的钱,方玲家现在是拿不出来的。
杨芸想起了自己丢失的镯子,杨芸不知道这个镯子到底有多贵重,只是听母亲曾经说过,这个镯子其实也算得上是个古董。自己的镯子一丢失,方玲手术的钱立马就凑齐了。这是不是太巧合了?杨芸又想起了方玲几次三番地告诉自己门口有人在偷看,难道这也是故意的?是有人在指示方玲这样做?
而这时伍双告诉杨芸的一件事更让杨芸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方玲的父亲的确曾经在小区里偷过别人的东西。
方玲一家人一回家,便发现了一直蹲在门口的杨芸。
“姑娘,你找谁呢?”先开口的是方玲的父亲,杨芸在小区里倒也见过他几面。
“我找方玲。”
“方玲在医院,你找她有什么事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芸总是觉得方玲母亲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
“我就想问她点事儿。”
“方玲这孩子从小不聪明,脑袋笨,她要是跟你说了什么话,你不要当真就行了。杨芸还想问些什么,伍双却突然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下来,拉着杨芸就往楼上跑。
杨芸一时不知道伍双到底在干什么。伍双一边跑一边说:“快快快,杨芸,你家里面有人。。
什么?这下轮到杨芸吃惊了,难道她又猜测错了,这事跟方玲家没关系。
两人在三楼楼梯口停了下来,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门果然是虚掩着的,杨芸在门外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家里有人?”
“我听见你家里有声音,然后从窗户看到你正站在一楼跟人讲话,这才反应过来你家里进外人了。”
“你说这人是不是小偷?”
“我怎么知道。”伍双看了杨芸一眼,“我喊一二三,咱俩就进去。”杨芸和伍双鼓起勇气正准备冲进去的时候,门却突然在这时打开了。杨芸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站在门口的人居然是房东,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杨芸对她印象还不错,她进自己房间干什么?杨芸看着房东拿在手里的钥匙,猛然间醒悟过来:是房东!杨芸并没有换锁,房东也有她房间的钥匙。
房东很是愉快地冲杨芸笑了笑,说:“孩子,我有话对你讲。”
杨芸跟着房东进了自己的屋,发现屋里边并没有翻动过的痕迹,显然房东不是小偷。难道是房东听见了自己刚刚和伍双的对话,故意从房子里走出来的?可是再仔细一想,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和伍双的声音很小,房东在屋里是不可能听见的。
杨芸的眼光看向了阳台,那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杨芸却说不上来。她把目光收了回来,一看到沙发上的东西,立马反应过来了,没错,是衣服!
房东的故事并不长,但她却说了很久。听完房东说的话,杨芸也总算搞清楚了一些事:门的确是房东打开的,但房东说她打开门的目的不是为了偷东西,只是收衣服。
房东告诉她说,她只是看到下雨了,而杨芸的衣服还晾在阳台上没有收回去,便打开门帮她把衣服收了。杨芸从房东的话里找不出一丝破绽。听到房东这样说她才想起,自己前两次的确没有注意到衣服是否已经被收进来了,她把焦点全部放在了被打开的门上。
“今天我看到天又下雨了,你衣服还晾在阳台上,便又进来自作主张给你把衣服收了。没想到走的时候,动作太大,碰翻了一个凳子,大概你们听到声响了。”
“那天晚上你也进来给我收过衣服吗?”
“是啊,我看雨越下越大,你衣服又没有收,便开门进来了。”房东的声音不急不缓,她始终带着微笑看着杨芸。
房东很快便走了出去,房子里就只剩下了杨芸和伍双。杨芸本以为房东的出现能带来一些不一样的线索,然而事实是杨芸心里的困惑越来越大:房东的行为是不是太过于荒谬?至少杨芸是不相信的。
房东在说谎!此时杨芸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线索:方玲所说的在门口偷看的人一定是房东,所以她才会知道自己把镯子藏在了抽屉里。这样看来偷拿镯子的人也应该是房东才对,至于收衣服一事,一定是房东知道她们在门外临时想出的一套说辞。傻瓜才会相信收衣服这样的话!杨芸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伍双,伍双也同意杨芸的看法。可是两人都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镯子一定是房东拿走的,事情似乎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就在杨芸对这件事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让杨芸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却来到了这里,这个人就是杨芸的母亲。
她给杨芸带来了一些衣服和吃的,还有一个镯子，杨芸丢失的那个镯子!
“这个镯子怎么在你那儿,它不是丢了吗”
“妈捡的。”
“你在哪儿捡到的?”
“楼下的花台里面,妈今天看花台里面有垃圾,准备捡起来,谁知竟然在里面发现了这个镯子。妈可要批评你了啊,多贵重的一个镯子,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就弄丢了呢？
杨芸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话,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镯子是被自己弄丢的。不过杨芸不明白的是房东为什么要把这个好不容易偷去的镯子扔掉呢?难道只是为了戏弄自己?可是自己和房东以前并不认识,房东又为何要这样对自己呢?
杨芸以上班很忙为由,并没有留母亲多住。伍双听完杨芸复述镯子失而复得的经历后,一时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一切似乎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啊。
“伍双,我要试探一下这个房东。”
“怎么试探啊?”
“天气预报不是说明天会下雨吗?”
杨芸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既然房东说她是为了给自己收衣服才打开了门,那么杨芸准备在明天下雨的时候故意把衣服晾在外面。然后把镯子放在显眼的地方,这一次她要看看房东会是怎样的反应。
然而事情的走向并不像杨芸想的那样。第二天杨芸下班后发现晾在阳台的衣服被收进来了,整整齐齐地叠好后放在了沙发上。而那个镯子,还是摆在早上的地方,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一下。这也就是说,房东并没有动这个镯子。
难道她真的只是帮自己收衣服而已?
方玲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这是杨芸没有想到的,让杨芸更没想到的是方玲居然还带了东西到她家来。自己和方玲家并不熟悉,这种突然的熟络倒让杨芸很不习惯。不过显然方玲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说是她妈妈让送过来的。
方玲的母亲突然给自己送东西干什么?自己又没帮过他们什么忙。杨芸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突然觉得有些头大。
因为那几次楼道的讲话,方玲对杨芸倒是一点也不生疏。坐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说:“你家门口总是有人在偷看。”
杨芸一听这话立马觉得可以从方玲这儿得到一些线索,她继续问方玲:“那你可不可以告诉姐姐那人是谁啊?”
方玲还是摇着头说不行。
“为什么呢?杨芸耐着性子往下问道。
“那人给我糖,我答应了不说的。”
“那我给你更多的糖,你告诉姐姐是谁好不好?”
方玲停下来想了想,还是不肯告诉杨芸。杨芸有些挫败地坐在沙发上,难道真如伍双所说,这栋楼里住着一个偷窥狂,天天晚上躲在自己门外偷窥?不过隔着厚厚的门,杨芸也真不相信外面的人能够看到或者听到什么。还有失而复得的镯子,莫名其妙的房东,突然对自己很好的方玲一家这一切似乎都不符合常理。
就在方玲送来东西的第二天,方玲的母亲便亲自来了杨芸家。她一见到杨芸便说自己是来道谢的,杨芸当然不知她为何道谢。于是,方玲的母亲便把事情的经过对杨芸讲了出来。
原来,杨芸的确误会房东了,镯子不是房东偷的,而是方玲的父亲偷的。而他拿镯子的目的也的确是给方玲凑手术的钱,但是后来被方玲的母亲发现了,便把这个镯子留了下来准备还给杨芸。谁知那天在楼道口刚好碰上了杨芸的母亲,她一眼就认出了方玲母亲拿在手里的镯子。说明事情的原委后,杨芸的母亲把镯子拿了回来,并且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甚至包括杨芸。
方玲的父亲曾经有过偷东西的前科,这件事要是再传出去,他们在这里也住不下去了。因此,方玲一家自然很感激杨芸的母亲。
听到这儿,杨芸也终于想明白了,一定是房东那天晚上进来给自己收衣服后忘了把门关好,于是方玲的父亲便趁机进来偷走了镯子。
“姑娘,孩子他爹也是为了凑钱不得已才这样的,你可一定要原谅他。”
“方玲的手术做了吗?
“没有,那天只是去检查了一下。”
杨芸自然知道方玲的手术费肯定不够,不过既然人家已经主动把东西还回来了,杨芸便也没打算要追究,毕竟他们也不容易。
杨芸送方玲母亲出门,一打开门便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看到杨芸突然出来好像有些惊慌,正准备拔腿就跑。
杨芸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大喊一声:“妈,你在这里千什么呢?
杨芸看着坐在对面的母亲,开门见山地问:“这段时间你一直在我门前偷看?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进来呢?”
“我怕你会不高兴。”
原来,杨芸和母亲的关系并不好。杨芸的父母去年离了婚,杨芸当时极力反对,毕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说出去影响不好。性格本就有些倔的杨芸在他们离婚后很少回去,大学毕业后,她更是拒绝了母亲要她回去工作的打算,坚决要留在这里工作。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母亲居然找到了这里,并且每天躲在门口偷看。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偶然发现,想来母亲该是永远不会告诉自己这件事吧?
“那我阳台上的那些衣服昵,也是你收的?
“不是,是我拜托房东帮忙收的。我没想到房东是个热心肠的人,她说你跟她女儿一个样,总是会忘记收阳台上的衣服,因此便答应帮我这个忙。”杨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伍双这时走了进来,杨芸的母亲招呼她坐在旁边。
杨芸有些吃惊:“你们认识?”
伍双告诉杨芸,其实她在搬来的第一天就认识她母亲了,当然是杨芸的母亲来找的伍双。杨芸这才知道,其实并不是房东粗心在收了衣服后忘了关好门,门是伍双故意打开的!伍双偷偷配了杨芸房门的钥匙。
问其原因,伍双看了一眼杨芸的母亲,语重心长地说:“阿姨说你从小胆子就比较小,她只是想让我帮她吓你一下,让你感到害怕,然后你就会回家了。”
听完伍双的话,杨芸一时怔住了。她的确胆子比较小,但却没想到母亲会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回家。杨芸看着坐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的母亲,仔细想来,自己的确好长时间没有回去过了。
如今,杨芸还是留在这座城市没有回去,不过她会经常回家看看。因为这件事后,她懂得了一些东西。比如因为杨芸像自己的女儿而帮杨芸收衣服的房东;比如因为女儿的医药费而偷镯子的方玲的父亲;再比如为了让杨芸回家躲在门口偷看甚至布局的杨芸的母亲杨芸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是有共同的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