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了两年多的女朋友孟瑶突然跟我提出分手,让我以后都不要再联系她了。伤心之余,就在老城根下面的酒馆,我跟冯哲俩人喝得一塌糊涂,怎么回的宿舍我都记不清了。
早上一醒来,寝室人都走光了,宿醉之后头疼欲裂,身子底下还有什么东西硌着我,抽出来一看,是一本黑色的本子。
说是本子,其实更像是古代奏折之类的东西,黑色的封皮上写着几个篆文,我不认识。打开之后,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在最后有一个黑色的大印痕迹。
我心里纳闷儿:被窝里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一个玩意儿?但酒劲儿还没过,稀里糊涂的,就翻身接着睡去。
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好像有个人站在我床边。我抬头一看,是一个挺帅气的小伙,穿着白色的衬衫。我奇怪寝室怎么进来一个陌生人,开口就问他是谁。
那小伙也不答话,转身就往外走,我下床跟了出去,随着这小伙就要下楼。忽然,听到有人喊我:“杜晓天,你要干什么?”
我猛地醒来,眼前哪是什么楼梯,而是六楼走廊尽头的窗户。我一只脚已经迈上了窗户,要是再晚一点儿,恐怕我就已经摔下去了。
回头一看,冯哲正站在宿舍门前,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身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酒也彻底醒了过来。
进了宿舍,我把刚才的事情跟冯哲说了,冯哲开始还.不信,可是一看到我床上扔着的那个黑本,脸色突然变了。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东西?”
“我也不知道啊,一觉醒来,床上就有了。可能昨天晚上喝多了,从哪儿顺手拿回来的吧。”说着,我把黑本递了过去。
冯哲把黑本拿过去翻了几页,语气惊恐地说道:“完了,我说昨天晚上怎么找不着你了,你是撞邪了,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
“少废话,我哪能知道。”
“这是古时候御鬼过关的文书。
冯哲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老城里,听说他家老一辈还做过城门守将,不过守的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他跟我说,古时候将士出征,名字都记录在军书当中。如果将士不幸战死沙场,鬼魂归乡,也要有过关的文书才过得了城门,要不就得在城门外变成孤魂野鬼。这御鬼过关的文书,要用阴墨勾名,连大印也是黑的。我手里这个,应该就是这东西。
我也慌了神,说道:“那怎么办?要不我现在还回去?”
“哪有那么简单,你说还回去就还回去啊?这样吧,我认识一个老人,是我爷爷的朋友,他做过老城门官,希望他能有什么办法。”
跟着冯哲在老城的胡同里走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破旧的小院里找到了这个老城门官。
冯哲叫了一声海爷爷,老头微微睁开眼,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冯老将家的小子,找你海爷爷有什么事啊?”
冯哲把事情前后一说,海老头一下子坐起来:“什么?赶紧把那东西给我看看,你们这群小子,胆大包天,什么祸都敢闯啊?
我乖乖地把那本鬼文书递了过去,海老头拿着这本子看了又看,长叹一声,说:“这下祸闯大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解救的办法。”
我一听有办法,赶紧求海老头救我一命。
海老头想了想说:“原来也有人捡到过这玩意儿,那是旧社会。解决的办法就是找个人,事先商量好给他家多少银子,然后让他上吊自杀,出殡的时候把这文书放在他棺材里,等到过城门的时候,就让这人的魂魄把文书还回去。”
我一听,顿时泄了气,这种要人命的办法,说了跟没说一样。
冯哲一听也慌了,连忙问道:“海爷爷,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海老头寻思半天,说了一件事。
解放前有个无赖,专干坑蒙拐骗的事,但是他对自己养的一条黑狗特别好,只要有他一口饭吃,就饿不着那狗。
都说狗不嫌家贫,此话不假。后来这无赖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开始偷东西,结果,不小心把这御鬼文书顺了回来,他也买不起人命,就只能耗着。那黑狗眼见主人一天天消瘦,有一天趁着无赖不注意,叼着御鬼文书跑出去,一头撞死在城门墙上,替主人把文书送了回去。
我听完,心里一阵感概,也明白海老头的意思。海老头最后跟我说:“办法已经告诉你了,至于能不能化解这灾祸,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离开海老头的小院,冯哲对我说:“咱们在城里找找有没有人家有黑狗,求人家卖了再说呗。买过来咱俩好吃好喝供着,怎么也比这样干等强吧?
我已经心灰意冷,说道:“算了,狗命也是命,我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话间,一阵犬吠声响起,我跟冯哲同时精神一震。
循着声音,我跟冯哲走到一间平房前,只见一个女孩晕倒在地上,一条黑犬围着她不停地叫唤。冯哲赶紧拿出手机拨打120,我则走过去轻轻扶起女孩的头。女孩年纪跟我差不多,但是非常消瘦,脸色苍白。
送到医院一检查,女孩只是因为营养不良,一时昏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跟冯哲又把女孩送回家,还给她买了很多营养品。女孩很过意不去,一个劲儿地道谢,弄得我跟冯哲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要买狗的事情。
女孩看出我有话要说,率先开口问我们有什么事?既然问了,我就把想要买狗的事情说了,但是没说为什么。
女孩想了想,说道:“我父母都不在了,大黑一直陪在我身边,我真舍不得。不过,你要是能帮我一件事,我就考虑把大黑送给你。”
我赶紧点头,女孩说她叫婉秋,有一个男朋友叫段军。可是这段时间,男友突然不辞而别,她让我们帮忙找到他。
说完,女孩从身.上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一看照片,就感觉头都穸了。因为照片上的人我见过,就是害得我差点儿摔下楼的那个男人。
如果我想得没错,这个男人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让我到哪儿去找?
婉秋看出我神色异常,问道:“怎么,你见过他?”
我刚要说话,冯哲突然接过话茬说:“嗯,我们见过这个人,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找到他。”说完,就拽着我往外走。
等走远了,冯哲转身问我说:“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早上看到的那个鬼魂?”
我说你怎么知道?冯哲一笑,说我还不了解你,那一副见鬼的表情,我当然猜得出来。
“你猜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让我告诉婉秋?”
“废话,如果你说她男朋友死了,她怎么还能把那狗卖给你?就算你说了,她能信吗?咱们现在得想办法骗过婉秋。要我说,咱们先躲两天,然后就跟婉秋说段军变心了,离开了这个城市,总之让婉秋死了这条心,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然后咱们再说买狗的事情,估计十有八九就能成。”
听冯哲这么一说,我也没了主意。
“你放心,人三分怕鬼,鬼七分怕人。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我家,我还不信什么鬼魂敢进城门守将的家里。只要那御鬼文书送回去,就什么事都没了。”
最后我还是听了冯哲的话,到了他家一看,不愧是城门守将,大门上刻着七星镇煞图,房门上挂着八卦镜,看起来就让人放心。
冯哲特意安排我睡在正房,房门口立着一把青龙大刀,冯哲说这是他家祖辈留下来的,能驱邪斩妖。只要我在这儿呆着,保证我什么事都没有。
折腾了一天,当天晚上我早早就睡下了。可睡到半夜,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站在我身上,我睁眼一看,只见一个白面女鬼吊在我头上,一条长*伸出口外,正往我脖子上缠。
我吓得连声都叫不出来,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还没等我推开门,就感觉脖子被女鬼的*缠住了,而且越缠越紧,气也喘不上来,眼瞅着就要窒息而死。
就在这时候,门口立着的青龙大刀忽然倒了下来,正好砍在那*上,我觉得脖子一松,人也晕了过去......
等我清醒过来,只见大刀横放在地上,刀下面还有一根碎成几截的碧玉簪子。
我把簪子拾起来,推门走到院里。院子中月光如水,格外澄净,让我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一般。
“小伙子,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定神一看,只见院子中的石桌前坐着一位老人,白袍白须,正对着我笑。
我心想这可能是冯哲家里的长辈,于是走过去,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老人说了一遍,又把碧玉簪递给了他。
老人看了看碧玉簪,让我坐到他对面,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这老城中有一个大户人家。主人被称为周大善人,他膝下有一个女儿,叫做周金玉,是周大善人的掌上明珠。
到了婚嫁的年纪,周金玉执意要嫁给一个破落书生薛云,甚至不惜被周大善人赶出家门。离开时,周金玉仅带了一支母亲给她的碧玉簪。
后来朝廷打仗,薛云投笔从戎,分别前两人曾盟誓,无论生死,都会回来重聚。
没想到薛云虽然作战勇猛,屡战屡胜,但是因为性格刚直,得罪了朝中小人,所以被害死在阵前。而且连死都不放过他,暗中抹去了御鬼过关文书上他的名字,所以薛云根本就进不了城门。
周金玉在老家等了十几年,战争都结束了,也没有盼到薛云归来,最后含恨而终。
薛云的冤魂在城门外徘徊千年,就等着有人能在过关文书上签下他的名字,让他能进城跟周金玉见上一面。
我听得入神,等故事讲完,天都已经蒙蒙亮了,白须老人最后对我说:“万般因果终须了,记住,心明则诸邪不侵。”说罢,老人出门而去,留下我独自一个人在院中。
等到天彻底亮了,我找到冯哲,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跟他一说,冯哲吓了一跳,说道:“这得多大的怨气?那青龙刀已经放在那几十年没动过了。你说的那个白须老头,可能是我们家老祖宗。青龙刀就是他当年用过的兵刃,要不是他,今天晚上可就危险了。”
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这几天怪事发生得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我说起在御鬼文书上写名字的事情,冯哲摇摇头,说这事可不简单,得用阴墨阴笔,但是这东西可不好找。因为阴气大,每次使用完都要埋在地下,所以想在市面上找到,绝无可能。
听冯哲这么一说,我心里倒是有了一个想法,那天段军的鬼魂会不会并不是想要害我,而是想指引我去什么地方呢?
再仔细一想,寝室那扇窗户外,就是一小片空地。传说当年想要在那儿建宿舍楼,可是做地勘的时候,发现下面有很多空墓穴,不适合在,上面建楼,所以就一直荒废了。
想到这儿,我跟冯哲赶紧回到学校。因为是夏天,空地上长满野草,但是有一小块地却寸草不生。挖开地下半米,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匣子。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瞬间感觉阴气扑面,一方黑色的砚台和一支黑笔赫然在目。冯哲带着我找了一个僻静地方,由他亲自执笔,在御鬼文书上郑重地写下了“薛云两个字。
文书写好了,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怎么把这东西送回去?
冯哲说先别想这么多了,咱们现在就去找婉秋,把那黑狗买了再说。
见到婉秋,还没等我开口,她先说话了:“昨天晚上段军来找我了,他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不回来了,让我不要等他。”
我跟冯哲很是惊讶,婉秋见我们不说话,语调突然升高道:“你们告诉我,段军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他昨天不进屋,只是站在窗户外跟我说话,他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他还说什么了?冯哲问道。
“他还说今天晚上,在城门口要见你们俩。”说到这儿,婉秋眼眶已经红了。
我实在忍不住,走到婉秋身前,开口对她说:“其实,段军已经死了,昨天晚上,不过是他的鬼魂而已。”
婉秋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说道:“你骗谁呢?段军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这是真的,至于死因,我们也不知道。我想,它约我们晚上在城门口见,可能就是有什么想说的吧!”
冯哲在一旁点点头:“是真的。如果你要是不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城门,不过你不能露面,我怕段军看到你,就不出现了。”
婉秋点头同意,趁着天还没黑,我们三人就来到了城门口。婉秋穿着一身男装,躲在城门外一条小巷内,我跟冯哲就蹲在城门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没过一会儿,天就彻底黑了下来,老城门处也没什么行人,这时候更显得冷清。
可是一直等到后半夜,也没见什么段军的鬼魂出现,我就问冯哲说:“都说三分人怕鬼,七分鬼怕人,你说就这么等着,段军能出来吗?”
冯哲心里也没底,说只能等着看了。
说完话没多长时间,周围开始出现淡淡的雾气。随着雾气越来越重,一个人影逐渐出现,走到离我们六七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位,我就是段军,你们身上阳气重,我不能靠近。今天找你们来,就是有些事情想跟你们交代一下。”
段军的鬼魂告诉我们,他跟婉秋都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为了赚钱,他每天辗转于各个工地打工,本来希望能让婉秋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却在年初的时候检查出自己得了癌症。
因为放心不下婉秋,所以段军希望临死前挣一笔大钱,让婉秋好好活下去。正巧这时候有个老乡找他,让他跟自己一起去盗一座墓。段军虽然知道这件事违法,但是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就跟着一起去了。
没想到,这墓就是当年周家大小姐周金玉的墓。这周金玉本来就是含恨而死,冤魂不散,跟他一起盗墓的那些人,几天之内都暴毙而亡。
不过段军倒不是周金玉的冤魂害死的,而是正常死亡。他死后遇到了一个白须老头,跟他说他作了大孽,祸及百姓,死后必然要下地狱。但是念在他心性还不算太坏,可以救他一次,只要他引导我找到那阴墨阴笔,就可以赎去罪过,所以才有了那天的事情。
最后他跟我说,那御鬼文书他可以替我送回去,也算是对我的补偿。
我跟冯哲听完了面面相觑,不过既然有人愿意替我送这文书,也算解决了我最大的烦恼。我也没有多想,从怀里掏出御鬼文书,就要扔过去。
婉秋突然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对我大喊道:“那不是段军!那不是段军!
我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把御鬼文书揣回兜里,还没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对面的“段军”突然冲过来,伸手就去抢我怀中的文书。
刚才雾气蒙蒙我没看清,到现在才发现,对面根本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穿着风衣的女生。而且这个女生我认识得不能再认识了,就是前两天突然跟我提出分手的女朋友。
此刻也容不得我多想,躲是来不及了,只好迎上去,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冯哲也认出了孟瑶,赶紧上来帮忙,想要先控制住她再说。
可是,平时娇弱的孟瑶这时候却一身怪力,我跟冯哲两个男生根本控制不住她,反被她摔倒在地。眼见保不住这御鬼文书,我只好把它从怀里拿出来,猛地朝城门扔去。
孟瑶见文书飞出去,转身就去捡,我从后面猛地一扑,把她压到身下。就在这短暂的空当,我看见一个黑影抄起地上的御鬼文书,瞬间就不见了。
孟瑶见文书不见了,甩脱我就往城门奔去。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声巨响突然从城门处传来,我抬头一看,只见紧闭的城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一道亮光从外面照进来,在黑夜当中显得格外耀眼。
在这亮光中,走进来一个身穿金盔金甲的将军,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见到这幅景象,一个黑衣女鬼从孟瑶的身体中慢慢走了出来,而孟瑶则好像失去了支撑,瘫倒在地上。
“金玉,我回来了!
“薛郎,真的是你吗?”
千年的守候,在这一刻重逢。那黑衣女鬼身.上黑色的怨气在半空中慢慢成型,凝聚成一根簪子的形状,最后在这光芒中碎成一片星星点点,一个一袭白衣的周金玉出现在我们面前。
当光芒散去,城门关闭,薛云跟周金玉的灵魂飞到半空中,齐齐向我施礼,最后消失在这个世间。
至于段军,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婉秋告诉我,她在巷子中听见了段军的声音,是他让婉秋提醒我,对面的人并不是真的段军。
孟瑶被我送回宿舍,一天之后才苏醒过来。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忘得一干二净,我也没想再提,只是说她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好几天。
很久之后,我读了一个民间传说:有一面古镜,跟随女主人很长时间,竟然修成了魂魄,并且爱上了男主人。为了能跟男主人厮守,它化身成一个年轻女子,千方百计地拆散了两人,后来还是当地的土地神得知此事,用法力收了那镜魂。
这个传说不知真假,但是却让我想到那根奇怪的碧玉簪。我把这个故事说给冯哲听,冯哲脸色有些不自然,手一个劲儿地往身后藏。
我趁冯哲不注意,从他背后抢过来一个漂亮的礼盒,礼盒上面还有一张小卡片,写着:婉秋,送给你一个发夹,希望你能从不快乐的往事中走出来,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