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儿飞
陨落的太阳2025-10-16 11:035,227

咬脸

  郭远是学校里有名的狠角色​‍‌‍​‍‌‍‌‍​‍​‍‌‍​‍‌‍​‍​‍‌‍​‍‌​‍​‍​‍‌‍​‍​‍​‍‌‍‌‍‌‍‌‍​‍‌‍​‍​​‍​‍​‍​‍​‍​‍​‍‌‍​‍‌‍​‍‌‍‌‍‌‍​。别人一朝被蛇咬,那是十年怕井绳,但郭远遇到这种事,他非得反咬蛇几口才肯罢休​‍‌‍​‍‌‍‌‍​‍​‍‌‍​‍‌‍​‍​‍‌‍​‍‌​‍​‍​‍‌‍​‍​‍​‍‌‍‌‍‌‍‌‍​‍‌‍​‍​​‍​‍​‍​‍​‍​‍​‍‌‍​‍‌‍​‍‌‍‌‍‌‍​。

  当然,这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有一天,郭远还真被蛇给咬了。这事儿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想看看郭远咬蛇的场景,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也许是郭远拿错了剧本,反正呢,曾经嗜血的狼变成了一只畏首畏尾的小绵羊。

  没人会害怕小绵羊,于是一大群人围着郭远,嚷嚷着要看他的伤口。他们甚至不顾郭远的反对,强行扯掉郭远戴着的口罩,把他脸上的伤疤示之于众。

  被蛇咬到脸,这倒也算是一件稀奇的事。

  那是一排深黑的牙印,几乎把整张右脸都给咬烂,牙印旁结着褐黑色的血疤。果然是三人成虎啊,这伤口怎么看都不是蛇咬的。

  这时,李湛明走出人群说:“这是腐尸咬的。伤口腐烂,流着黑血,看来他中尸毒了。”

  人群轰动起来,不出几秒的工夫,人们就跑没影了。

  郭远盯着李湛明,说:“没错,我就是中了尸毒,你怎么不跑?”

  李湛明也盯着郭远,笑道:“因为我知道,你的脸根本就不是腐尸咬的。刚才我那么说,只是想把那群无聊之人赶走罢了。”

  郭远身子颤抖了一下。

  郭远的颤抖源自于内心的恐惧,恐惧又源自于他的遭遇。他以为,李湛明那一句故弄玄虚的话,是已经看穿了他的遭遇。

  “那你说,我的脸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

  李湛明想了想,说:“被你自己咬的。我猜想你小时候一定很调皮,连换牙时都不消停,所以长出了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有心人一看,就会发现你的牙齿和你脸上的牙印十分契合。”

  “我又不是精神病,我咬自己做什么?”郭远故意表现得很惊讶,但他闪躲的眼神出卖了他。

  李湛明说:“是的,你不是精神病患者。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重点难道不是你根本就咬不到自己的脸吗?你在误导我,想把我引入歧途。你不会成功的,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太令人好奇了。换作是我,我想不到任何办法咬到自己的脸。我在想,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郭远露出他惯有的凶狠表情,说:“你爱猜就猜去吧,我没空儿陪你玩儿。”

  郭远快步走开了,看他惊慌的神情、凌乱的步子,更像是逃走的。

  人要怎么样才能咬到自己的脸呢?李湛明从中午想到晚上,也没半点儿头绪。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去询问一个对此事毫无了解的人,会得到意外的收获。

  李湛明拨通了白琳的电话,那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女生。

  “给你出个难题,你能用什么办法咬到自己的脸?”

  白琳“咯咯”地笑了起来,说:“你在说郭远吧?”

  没想到她也知道这件事,看来从她这儿是得不到有用的线索了。

  “别失望啊,李大帅哥。咬脸这件事嘛,我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昨晚我却看见郭远在放风筝。哦,我说错了,应该是被放风筝,因为郭远就是那只在天上飞的风筝。”

  风筝

  李湛明表示无法理解,从来只听说人放风筝,可没见过风筝放人的。

  白琳说:“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我在回寝室的路上看见郭远慢腾腾地走在我前面。这时,一个人跑上前去拍了拍郭远的肩膀。那大概是他的朋友吧,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郭远没说话,仍死板地迈着步子。那个人又叫了他几声,也没得到回应,便自讨没趣地跑开了。我加快步子,跑到他前面去了。谁知半空中有一根细小的绳索紧绷着,我不小心撞了上去,害我摔了一跤。我一摔倒,把那根绳子也压到了地上,紧接着就听到和我隔着一段距离的郭远也摔倒了。他就像个木头人一样,面朝地面直挺挺地趴着,动都没动弹一下。我瘆得慌,就赶紧离开了。”

  李湛明摇头说:“不,依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又跑了回去。别看你柔柔弱弱的,实则很是要强,好奇心比我都浓。”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也许就是鬼使神差吧​‍‌‍​‍‌‍‌‍​‍​‍‌‍​‍‌‍​‍​‍‌‍​‍‌​‍​‍​‍‌‍​‍​‍​‍‌‍‌‍‌‍‌‍​‍‌‍​‍​​‍​‍​‍​‍​‍​‍​‍‌‍​‍‌‍​‍‌‍‌‍‌‍​。回去的时候,郭远已经站了起来。我诚惶诚恐地走到他面前,果然发现他手上系着一根纤细的黑绳。我顺着黑绳向前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花圃旁停了下来。我不能再向前走了,不得不蹲下身子来,因为黑绳钻进了土里。”

  “没了?”李湛明略显失望。

  “不,才刚开始。也许从后面发生的事情里,你能悟出郭远咬脸的答案。”

  李湛明提了一口气,又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我刚蹲了下来,身下的泥土一松,一只泥手从土里钻了出来。接着四周泥土被拱开,一个人从里面爬了出来。我躲在暗处一看:这人不也是郭远吗,难道绳子的两端各系着一个郭远?这个人一爬出来,就不断地收紧黑绳,越收越急。不一会儿,另一端便有个人影被拉了过来。我沉住气,想看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谁真谁假。那个人影走近后,一头钻进了土洞,而刚从地下爬出来的人则拽着黑绳走向远处。在两个人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我看清楚了,那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这时,我脑袋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李湛明觉得,那一定是一个极为危险的想法。

  白琳兴奋地说道:“我想,如果把黑绳剪断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我立马付诸了行动。然后,我看见钻出地面的那个郭远被风吹了起来,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远了。”

  在白琳说到想把黑绳剪断之时,李湛明不由地大吼:“千万别剪!”

  可他立马意识到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毫无意义,白琳讲的已经是昨晚的事情了,一切早已无可挽回。

  诈尸

  李湛明无法去怪罪白琳,毕竟她帮助了自己。从她讲述的故事,他领会了咬脸的答案,也得到了意外的线索。

  咬脸这件事想要解释清楚,就得说到一个从古流转下来的习俗:据说人死之后,魂魄不会马上离体,意识也会残存在体内。尸体被闷在棺材里很容易发生变故,于是便诞生了守灵三日的习俗。守灵期间,特别是夜晚,守灵人不能离棺材太近,更严禁猫狗进灵堂上蹿下跳。若是让尸体闻到了生气,便会借着这股气诈尸。

  郭远一定是诈尸了。白天,它凭着那股生气和残存的意识生活着,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到了晚上,它的意识会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无法控制尸身。这个时候,它的魂魄就会离体化作它的形态,以一根洒着自身血液的黑绳,牵着意识稀薄的尸身。

  有时候,尸身的意识会彻底昏睡,魂魄便会通过噬咬的方式让意识苏醒过来。这样一来,郭远脸上的伤疤就得到了解释。

  所谓的两个郭远,其实一个是魂魄,一个是尸身。它们一个藏在土里,另一个走在地面上,通过一根黑绳来回交替。

  等到尸体的生气消失,死去的人轮回,一切就相安无事了。可是,白琳却把魂魄和尸身的唯一联系给剪断了。魂魄飞了,尸身则像一只无头的苍蝇。

  好久好久,手机里都是一片沉寂,大概白琳也被李湛明那一声吼给吓住了。最终,还是白琳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胆怯地说:“从今天来看,郭远也没什么异常,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白天有残存意识在支配着,郭远看起来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一到了晚上,它就会变成不受控制的状态。

  李湛明没有回答白琳的问题,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不过话说回来,不知者不罪,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到白琳身上。

  李湛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你说你昨晚顺着黑绳去的花圃旁边,是哪儿的花圃?”

  “望明楼下的花圃,那儿路远人少,不图清静的人不会从那儿路过。”

  李湛明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了兜里。一股花香冲入口鼻,馥郁芬芳。他抬起头,一座楼矗立黑夜当中,那就是望明楼。

  这时,脚下的泥土一松,一只手伸了出来。接着是一颗脑袋,再然后是半截身子……

  活着

  不到一分钟,土洞里的人就整个爬了出来,站起身来。

  李湛明凝神一看,爬出来的正是郭远。他惊慌地喊道:“郭远!”

  郭远没应​‍‌‍​‍‌‍‌‍​‍​‍‌‍​‍‌‍​‍​‍‌‍​‍‌​‍​‍​‍‌‍​‍​‍​‍‌‍‌‍‌‍‌‍​‍‌‍​‍​​‍​‍​‍​‍​‍​‍​‍‌‍​‍‌‍​‍‌‍‌‍‌‍​。他当然不会应答,此时的它已经失去意识,成了一只无头的苍蝇。如果它的魂魄还在,就会给它系上一根黑色的绳索,牵着它走,告诉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而现在的它,下一个动作完全成了未知数。这对于站在它对面的李湛明来说,倍感恐慌。

  奇怪的是,它没有动,只是很认真地盯着李湛明的脸。一个无意识者是不应该这么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然后,它的嘴角使劲儿往上一撇,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它的意识还很清醒。

  李湛明这才发现郭远的肩膀上插着一把刀子,原来它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持意识清醒的。

  “腐朽的皮囊上又多了一个小伤疤而已,无伤大雅。”和白天的郭远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现在的它话里带着一种幽幽的冷意。

  “你想干什么?”

  郭远忽然变得生气起来,怒道:“我想干什么?你猜啊,你的想象力不是很丰富吗?特别喜欢说人长短,猜测别人的遭遇。”

  郭远变得就像一只凶暴的狼,扑了上去,张开血盆大嘴咬在了李湛明的脸上。

  李湛明还来不及抵抗,脸上已经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一脚把面目狰狞的郭远踢开,捧着鲜血淋漓的脸颊尖叫起来。

  郭远冷冷地问道:“猜出我要干什么了吗?”其实在郭远扑过来的一刹那,李湛明就明白它的目的所在了——它要在他的脸上咬出血淋淋的牙印来,和它脸上一模一样的牙印。

  郭远的魂魄像断线的风筝般飞走了,但它总会回来的。离开尸身太久,魂魄的记忆逐渐模糊。但它肯定记得,曾经为了叫醒尸身的意识,在尸身的脸上咬下的伤痕。现在,李湛明的脸上有了一块一样的伤痕,它很可能会找上李湛明,把他当作自己的尸身,附到他的身上。这样一来,郭远的魂魄和李湛明的魂魄就会斗得两败俱伤。

  李湛明咬牙说:“好狠的计策,你想让我的身体锁住你的魂魄。为了活着,你甘愿舍弃自身的魂魄、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人么?你的那口生气随时会泄掉,你的意识也随时会沉睡,你这样算真正活着吗?”

  郭远也咬紧了牙关,把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他愤恨地说:“本来我已经死了,死就死吧,谁能逃过一死呢。谁知天意弄人,让我以诈尸的方式活了过来。这一活过来,我发现自己真的不愿再死一次了,我喜欢这儿,我喜欢阳间的缤纷繁华。而我的魂魄每天都用黑绳把我当狗一样牵着,白天我尚有自由,到了晚上就成了无意识的傀儡。它一直想泄掉我仅存的这口气,抹灭我的意识,让我的尸身彻底死去,好让它上路轮回,再世为人。我呢,最终只能化作了一具枯骨。没错,我就是想活着,至于算不算真正活着,那重要么?现在,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了。”

  郭远从地上捡起一根黑绳,递了过去。

  李湛明一手捂着脸,一手接住了黑绳。他刚捏住黑绳的一端,黑绳就瞬间绷紧了,好像是另一端有什么东西也拉着黑绳。

  郭远怪笑道:“去吧,顺着力量往前走,黑绳的另一端就是你的宿命。”

  另一端是我的宿命?那儿大概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我吧。李湛明想丢掉黑绳就此逃跑,但郭远的话就像一种能控制人的咒语一般,推着他往前走。

  很久很久之后,李湛明才明白,推着自己向前走的是好奇心。

  弃子

  李湛明离开望明楼,走向未知的远方。黑绳绷得越来越紧,他就走得越来越快。

  他想,也许迈完下一步,郭远那走散的魂魄就会从天上掉下来,掉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那个魂魄和自己的魂魄展开了一场平分秋色的战斗,最终玉石俱焚。魂魄缺损的自己,年纪轻轻就患了痴呆症。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学校里出现了两个古怪的傻子,那么一个是郭远,另一个肯定就是自己了。

  李湛明继续往前走,渐渐地,已经能看见黑绳另一端的黑色人影了。

  那个人影就像昨晚白琳看见的郭远一样,僵硬得像一个木头人。当黑影走到李湛明的面前露出了真容时,李湛明看见她的脸上也有一个鲜血淋漓的牙印时。他内心崩溃了。

  原来黑绳的另一端是白琳。歹毒的郭远,它对白琳做了什么?

  “白琳!”李湛明心痛地喊了一声。

  白琳迷迷糊糊地说:“我是郭远。”

  李湛明心如刀绞,摸出手机拨通了白琳的电话​‍‌‍​‍‌‍‌‍​‍​‍‌‍​‍‌‍​‍​‍‌‍​‍‌​‍​‍​‍‌‍​‍​‍​‍‌‍‌‍‌‍‌‍​‍‌‍​‍​​‍​‍​‍​‍​‍​‍​‍‌‍​‍‌‍​‍‌‍‌‍‌‍​。

  白琳看着亮起来的手机屏幕,痛苦地摇了摇头,问道:“你是……李湛明?哦,我不是郭远,我是白琳。啊,头好痛。”

  夜色中,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朝两人走来。从那个人的身材、衣着、发型来看,肯定就是郭远了。或者说,是郭远的魂魄。

  它停在两人面前,看了看李湛明,又看了看白琳。看来,它已经迷糊到连自己的尸身性别都分不清了,好在牙齿上的血迹总算能让他记得尸身脸上有两排牙印。于是,它看了看李湛明的脸,又看了看白琳的脸。

  白琳突然抓住了它的手,说:“要害就来害我吧,湛明是无辜的。如果不是我把昨晚上遭遇的事情告诉他,他想不通咬脸的事情,也许就放弃了,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李湛明也抓住它那如冰块般寒冷的手,说:“不,是我的好奇心作祟,我想搞清楚的事情从来没有放弃的,说到底是我自作自受。”

  白琳摇头说:“不是这样的,黑绳是我剪断的,罪孽是我造成的,让我来承受吧。”

  李湛明说:“我不会让你承担的。”

  白琳哭着说:“住进我的身体吧!”

  李湛明放开了手,说:“好,去吧,让她承受吧!”

  白琳愣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去吧!”

  这时,郭远的魂魄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化作虚影,钻进了白琳的身体。

  李湛明摆了摆手说:“你别急着愤怒。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到那条黑绳的?”

  白琳狰狞着脸,扬了扬手中的黑绳,问道:“你不是也能看见么?”

  “这只是一根普通的黑绳,根本就不是那根洒着鲜血、被剪断了的黑绳。如果那根连接起尸身和魂魄的黑绳是人眼能够看见的,那么就轮不到你来剪断了,一到白天得被剪断几十次吧。还有,如果仅仅是在一个人脸上咬个牙印出来,就能把迷路的魂魄锁进他的躯体,那么郭远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行了,何必辛辛苦苦诱我进入圈套呢?除非我敞开心扉,自愿让它进来。你这场戏演得很精彩,可惜你演得太过了,别忘了你自己也处在危险当中。我不知道你和郭远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它。但很显然,之前你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现在你是一颗弃子。”

  白琳栽倒在地,浑身剧烈抖动着,她的身体已经成为了一个战场。

继续阅读:蚀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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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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