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唐小明辗转反侧睡不着。
这时,唐小明听到室友张天一发出一阵呻吟声,似乎十分痛苦。他按亮台灯,看到张天一嘴巴大张、眼睛瞪得溜圆地躺在床上,满脸惊恐。他双手不停地在脸部上方抓挠着,似乎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样子诡异、疹人。
“喂,醒醒!”唐小明喊了一声,以为张天一做噩梦了。
张天一没有被叫醒,继续抓挠着,而且嘟嘟囔囔地竟然开始说话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求,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别带走,不能带走,给我留下来……”
“喂!”唐小明提高了音量。
张天一依然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
唐小明紧张起来,下床走到了张天一的床边,去拉张天一舞动着的手臂。可是还没碰到张天一,他却先惊骇地大叫一声,一下子跳出了老远。
虽然没有碰到张天一,但唐小明觉得自己分明碰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湿滑、黏腻,冰冷刺骨,而且是运动的,就绕在张天一的手臂周围,可他却根本看不到。
鬼?唐小明第一时间想到。他浑身颤抖,再也不敢上前。
张天一依旧在那儿抓挠着,哀求着,接着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一样慢慢地站在了床上。站起来的张天一仰着头,手臂依然舞动着,在空气中抓着他抓不住的东西。
唐小明瞪大了眼睛,忽然看到天花板上浮现出了一层黑气。那层黑气迅速地腐蚀了天花板,使之溃烂掉落,灰尘“簌簌”地掉进了张天一大张的嘴巴里。
这时,张天一突然喷出一蓬血雨,哀号一声从床上栽了下来。接着,他像天花板一样溃烂,身体像被溅上了大片墨汁一样变黑,转瞬间就出现了一个个大窟窿。
“死人了,死人了……”唐小明这才尖叫着冲出了寝室。
张天一诡异地死去,唐小明被转移了寝室,临时安置在隔壁517寝室。
唐小明和517寝室的孙远和陈嘉琦原本关系就很好,晚上,孙远和陈嘉琦凑到唐小明的身边,追问张天一死亡的细节。唐小明回想起来就浑身发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唐小明猜测,张天一的死,应该和他们最近几天遭遇的一个怪人有关。
几天前,唐小明和张天一一起逛街买衣服,遇到了一个挑着扁担刻“命牌”的人。那个人拉住他们,拿出精致的玉牌给他们看,对他们说,如果他们买他的玉牌,并在上面刻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就能保证他们一生都顺顺利利。本来他们都不想买,但那个人给出的价格十分便宜,加上纠缠不休,他们最终还是每人刻了一块。
谁知第二天在学校外,他们又碰到了那个人。那个人认出了他们,叫住他们说,正好昨天给他们刻的命牌上的经文少了一个字,既然碰巧遇到了,希望帮他们补刻上。那个人纠缠不休,又给他们每人在命牌上刻了一个不认识的字。
第三天,他们居然又碰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又叫住了他们,声称总碰到就是有缘,“热情”地替他们特别清洗了一次命牌。
反复“巧遇”让唐小明有些不舒服,他正打算把那块命牌扔掉,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在学校外堵住了他和张天一。那个人声称命牌中间内嵌的什么东西出了问题,厂家需要召回,高价买回去了他们的命牌。
之后唐小明就一直不安心,总觉得那个人的行为过于异常。偏偏这时张天一诡异地死了,他不得不怀疑张天一的死和那个人有关。
听了唐小明的话,孙远和陈嘉琦都赞同了他的猜测。孙远让唐小明画出所谓命牌的样子,当唐小明画完,孙远的脸色已经变得像纸一样苍白。
“这哪里是什么命牌,这分明是索命牌!”孙远紧张地说道。
“什么?”
“你们听我说过吧,我爷爷是我们县里有名的阴阳先生。我在他收藏的一本古籍里看过这种牌子,爷爷告诉我这是索命牌。通常有什么人家的亲人意外横死,尸体损毁,他们就会用这种牌子把和他们亲人生辰八字相合的人的魂拘走,让他们亲人的鬼魂占据那个人的尸体。你们俩肯定是被什么人算计了。”孙远说。
“也就是说,不光张天一会死,我也活不成了对吗?”唐小明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别怕,我先问问我爷爷。”孙远说完,拿起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孙远的爷爷说,因为唐小明已经被拿走了佩戴几天沾染了他人气的命牌,所以算是同意把身体借给觊觎他身体的鬼魂了,按理说必死无疑。但是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他,那就是在觊觎他身体的鬼魂来取身体之前,把身体“借”给别的鬼魂。
孙远爷爷的具体建议是:让唐小明到一个相识的死人坟前,用自己的血献祭祷告,请坟主人的鬼魂暂时进入自己的身体。祷告的时候,需用艾草在坟前燃烧,如果祷告的过程里艾草莫名熄灭,则表明对方不同意。如果艾草没有熄灭,就挖开那个人的坟,找一口棺材把唐小明活埋下去。只要坚持一夜,唐小明就可以挤走原本该拿走他身体的鬼魂,并使鬼魂彻底离开。
听了这个方法,唐小明顿时变得面如死灰。且不说说来说去他都是要被一个鬼魂上身,单就被活埋一夜这一点,就足够吓死他的了。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唐小明为难地问孙远。
孙远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
唐小明陷入了纠结,实在没有勇气接受孙远爷爷提出的方法。
时间渐渐地流逝,眼看又要到夜晚了。唐小明越来越恐惧,仿佛空气中到处都藏着等待着夺走他身体的鬼魂。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决定试一试孙远爷爷提出的方法。
唐小明请孙远和陈嘉琦帮助自己,三个人聚在一起一讨论,发现首先找到一个认识的死人坟这一点就不可能达成。他们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大学生,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城市里,怎么可能有认识之人的坟等着被他们选用?
唐小明好不丧气,感觉自己必死无疑了。这时,孙远偷偷地拉着他避开了陈嘉琦的视线。
听了孙远的话,唐小明顿时大吃一惊一一孙远竟然建议他害死陈嘉琦,然后草草地埋葬,再去借用陈嘉琦的魂和坟。
唐小明连连摇头:“且不说我做不到为了自己杀死陈嘉琦,就算我做得出来,他被我杀了,还怎么可能帮我?”
“制造一场意外,让陈嘉琦不知道是你杀死他的不就行了?”孙远不耐烦地说,“我只有这个办法了,你不听,别怪我没有帮你了。”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唐小明赶紧拉住了他。
思来想去,死亡的恐惧战胜了道德,唐小明决定接受孙远的建议。
时间已经不多,唐小明和孙远迅速地商量好,决定假意叫陈嘉琦帮忙一起到学校附近的荒山上找坟,然后找机会把他推下山崖摔死。陈嘉琦怎么能料到他们的恶意,立刻仗义地同意帮忙。于是,三个人趁着初临的夜色上了山。
把准备好的艾草以及准备用来挖掘坟墓的铁锹,和几块用来给唐小明制作临时棺材的薄木板、一盒钉子藏好,三个人装模作样地找起了坟来。不一会儿,孙远和唐小明便不着痕迹地把陈嘉琦带到了一处悬崖边。
孙远边和陈嘉琦说着话,边把他往悬崖边上引,并不停地给唐小明使眼色,让他找机会下手推陈嘉琦下山。唐小明提心吊胆地靠近陈嘉琦,正要动手,突然,一阵诡异的笑声出现在了距离他们三个人不远的地方。
三个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齐刷刷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具悬挂着的尸体。
那具尸体一身白衣,鲜血淋漓,披散着的头发被血冲成一缕缕的,挡住了它的脸。此刻,它正随着夜风微微摇晃。
“孙远——”就在三个人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尸体的时候,尸体幽幽地开口了。
“你是什么鬼,你想干什么?”孙远到底是阴阳先生的孙子,胆子比较大一些,听到尸体叫自己的名字,还有勇气大声质问。
“孙远,”尸体没有回答,幽幽地自说自话,“你算计得很好啊!”
“倒霉,快走!”孙远嘟囔着骂了一句,叫着唐小明和陈嘉琦赶紧往山下跑去。
尸体依然在树上晃荡着,并没有追上来,但它的声音却寸步不离地跟着三个人,幽幽地叫着孙远的名字。
狼狈地跑下山,尸体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假意撒尿,孙远拉着唐小明停了下来。陈嘉琦不疑有他,自己先走出去一段距离。
“那具尸体为什么说你算计得好?是不是它知道我们要害死陈嘉琦,所以……”惊魂未定的唐小明忐忑地说道。
“怎么可能?”孙远打断了唐小明,“专门有鬼魂保护,你当陈嘉琦是什么人?我看那具尸体可能就是山上的孤魂野鬼,我以前帮助别人对付过鬼魂邪物,没准是哪次的鬼魂记了仇,现在跑来吓唬我的。”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然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不能放过陈嘉琦。既然不能制造意外,干脆直接下手。”孙远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冷的凶光,“我来动手,这样他就不会记恨你,死后鬼魂就有可能帮你了。”
陈嘉琦在前面慢慢地走着,等着孙远和唐小明。他们商量好了,小跑几步追上陈嘉琦,和他并到一排走。
因为各怀心事,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走了一段距离,眼看离学校也不远了,孙远突然大喝一声,猛地一撞,把陈嘉琦撞了一个趔趄,狠狠地撞在了路边的墙上。
也许是撞到了脑袋,陈嘉琦立刻就蒙了,捂着脑袋瘫在了地上。孙远毫不留情,扑上去按住他,手里早就藏好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几下下去,陈嘉琦的脑袋就开了花。
唐小明瞪大眼睛在旁边看着,看得心惊肉跳,不知该为孙远的狠辣恐惧,还是该为他这样帮自己感动。
不一会儿,陈嘉琦就彻底没了动静。唐小明还在那儿发愣,孙远招呼着他,抬起陈嘉琦的尸体急匆匆地又跑回了荒山。
这一次,两个人没敢往深处去,就在山脚下找了个地方,找来之前藏好的铁锹,挖了个坑,把陈嘉琦埋了进去。
然后,孙远远远地避开了。唐小明提心吊胆地在陈嘉琦的坟前点燃了艾草,割破食指,把血滴在了陈嘉琦的坟头。他跪下来开始祷告、哀求,请陈嘉琦的鬼魂暂居自身,来帮助自己逃避将被另一个不知名的鬼魂害死的命运。
艾草“滋啦滋啦”地燃烧着,在夜色里像跳跃的鬼火。有时看起来火苗就要灭了,但忽然来一阵风,就重新燃烧起来。那样子,就像坟里的陈嘉琦正在纠结地思考。
好在,艾草终于有惊无险地燃烧成了灰烬,并没有中途熄灭。看样子,这应该是陈嘉琦答应帮助唐小明了。
唐小明赶紧对着陈嘉琦的坟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叫未了孙远。两个人七手八脚地订好棺材,挖开才刚刚埋上不久的陈嘉琦的坟,把棺材放进去,然后把陈嘉琦的尸体也放了进去。最后,唐小明硬着头皮躺进了棺材里,和陈嘉琦并排躺在了一起。
唐小明躺在陈嘉琦的尸体旁边,闻着他身上冰冷的血腥味,感到做梦一样不真实。
棺材外响起孙远填土的声音,唐小明心里生出巨大的不安,猛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他急忙拍打棺材板,想叫孙远把自己放出去,但孙远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
“别叫了。”突然,陈嘉琦的尸体竟然说话了。
“啊——”唐小明大叫一声,吓得差点儿把心脏吐出来。他看过去,发现脑袋已经开了花的陈嘉琦,抬手抹了一把鲜血淋漓的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你没死?”唐小明惊恐地问。
“我当然死了,死得很彻底。”陈嘉琦幽幽地说,“如果我没死,你也不会躺进我的棺材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小明蒙了。
“呵呵,”陈嘉琦讥笑道,“想知道吗?好,我告诉你。”
唐小明万万没想到,原来从最开始自己和张天一遇到那个卖命牌的怪人时起,就已经落入了孙远的圈套。那个卖命牌的人,其实是孙远的哥哥。
而孙远之所以这么做,目的竟然是为了帮陈嘉琦。
陈嘉琦和孙远不仅仅是室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陈嘉琦小时候得了一种邪病,一直用保命符压制着,但最近那病越来越严重,保命符已经没有作用了。也是他走运,遇到了孙远这个阴阳先生的孙子做室友。孙远知道了他的事,就向自己的爷爷给他求解救的办法,才导致他的爷爷想出了这么一个移魂续命的方法。
要把陈嘉琦的魂魄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首先要让那个人和陈嘉琦共同生活一段时间。两个人的身上产生可以同流的气,然后还要那个人甘心情愿,最好是主动地把身体献给陈嘉琦。想来想去,孙远就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绕了一个大圈子,成功地让唐小明主动地把身体献给了陈嘉琦。
听了陈嘉琦的话,听到棺材外面依旧没有停止的填土声,唐小明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们真是太狠了,为了害我,竟然害死了和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张天一!”唐小明咬牙切齿地瞪着身边陈嘉琦的鬼魂说。
“这也没什么,你为了活命,不是也能做出白白牺牲我生命的决定吗?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人,谁也不用鄙视谁!”陈嘉琦冷笑反击。
唐小明被反击得哑口无言。
棺材外的填土声不绝于耳,唐小明叹息了一声:“好吧,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只能认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借了我的身体,以后活着也是我的样子,你觉得有意义吗?”
“只要我知道自己是谁,外表是谁有什么关系呢?”陈嘉琦毫不在乎。
唐小明彻底无语了。
这时,陈嘉琦的尸体忽然翻了个身,压在了唐小明的身体上。
虽然已经绝望得认命了,但唐小明还是无法不感到刺骨的恐惧。
唐小明惊叫着想要推开陈嘉琦的尸体,但陈嘉琦的尸体像当时的张天一一样迅速地溃烂了。大块大块的腐肉从陈嘉琦的尸体上脱落,粘在了唐小明的身体上。腥臭的尸水浸湿了唐小明的衣服,又打湿他的身体。
唐小明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一块腐肉掉进他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声音。
终于,陈嘉琦的尸体彻底腐烂了,甚至连白骨都化成了灰,染了唐小明一身。
唐小明活生生地吓死了,他死后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一缕黑气幽幽地钻进了他的嘴巴。过了好半天,唐小明的尸体*了一下,重新活了过来。
“嘿嘿……”活过来的唐小明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自言自语地说,“我成功了。以后我陈嘉琦就是唐小明了吗?管他呢,活着就好!”
棺材里的空气不多,既然已经活过来了,陈嘉琦当然不打算在棺材里继续呆下去。他摸出唐小明的手机,拨通了合伙人孙远的电话,想叫他把自己挖出去。电话通了,孙远却一直没有接听。
听着手机里重复的空洞铃声,陈嘉琦的心紧张了起来。他不安地想:是不是孙远打算就这样活埋了自己?
不听到孙远的声音,他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陈嘉琦慌了,边继续拨打电话,边使劲儿地敲击棺材板。但无论哪一样,他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不知道,孙远并没有打算活埋他。在把唐小明骗进棺材之后,孙远就开始往坑里填土。填满了,他就守在坟边等待着。这时,山脚下的一棵树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笑声。
是之前在悬崖边看到的那具尸体,它又出现了。
“孙远,你算计得不错啊。”尸体依旧是之前那句台词。
“你到底是谁?”孙远恐惧了起来。
“刚刚害死我,你就不认识我了吗?”尸体阴森森地笑着,忽然从树上掉下来,蠕动着爬向孙远。
“你是张天一?”孙远大骇。
“是啊,我是张天一。是你们为了算计唐小明,所利用的倒霉鬼。你是不是以为我被你算计死,永远没机会报复你了?可惜你哥哥太大意了,随便把我的魂魄丢弃在荒野,使我幸运地钻进了一具刚刚横死不久的尸体里,成了尸鬼,有了报仇的机会。呵呵,我不管你是为了帮人还是如何,总之你害死了我,我就要跟着你,永远地跟着你!”尸体一边爬着,一边冷冷地说道。孙远恐惧地跳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坟里埋着等待复活的陈嘉琦,连滚带爬地逃了。
在他身后,张天一的尸体像虫子一样蠕动着,不急不慌地跟了上来。
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少,陈嘉琦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
好不容易借了副身体,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本以为可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了,现在却无法爬出这口棺材了吗?
“孙远,原来你根本不是为了帮我,你就是想利用我的事杀人!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绝望的陈嘉琦恶狠狠地诅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