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脸
夜色茫茫。
李立波和孙晓偷偷地撬开了学校的教具室。他们翻找出了一堆人体挂图，用剪子把它们的头部剪了下来。
“这是第几个了？”孙晓压低声音问道。
“第八个，还差最后一个，可是挂图已经没了，怎么办？”李立波问道。
孙晓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现在是11：55分。
“还有最后五分钟，咱们得快点，不然就得等下个月，那就该错过‘模鬼秀’的初赛了。”
李立波张望了一下，把目光锁定在墙角的橱柜上，那里面摆着一套人体骨骼教具。
“就它了！”李立波嘀咕了一句，伸手就去拉橱柜的门。
“你疯了，这东西不能用！”
“怕什么，只要是‘人头’就行，无论是画的还是石膏或者是塑料的都可以。”
李立波说着，把骨骼教具的头从橱柜里拿了出来，摆在地上。
他把这九个“人头”按照顺时针方向摆成一个圆形，每一个都冲着西方。他看了看表，发现马上就到午夜零时了，连忙跪到了地上，用小刀划破自己右手的食指，毕恭毕敬地举着手磕了几个头，把血依次滴在了人头上。
站在一旁的孙晓紧张地看着李立波，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听过的那个诡异的传说来：
在每个月阴历初一午夜零时的时候，将九个假人头顺时针摆成一个圆形，并把自己的血滴在上面，它们就会“长出”一张脸来。如果滴血的人在五分钟之内选择其中的一张脸割下，那么就可以把这张脸贴到别人身上。
就在孙晓的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个传说的时候，李立波面前印刷而成的“人头”开始鼓了起来，鲜红色的肌肉一层一层向外长着，很快就变成了真正的人脸。这些人头有五个长着男人的脸，另外三个是中年妇女，最后一个用人体骨骼教具凑数的则是一张相当清秀的少女的脸。
李立波心中一喜，连忙掏出小刀来，将这张脸从人头上割了下来，收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行了。咱们的运气真好，第一次来就找到了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不用来第二次了！”李立波有些兴奋地说道。
哪知孙晓并没有挪动脚步，反而颤抖着指着他身后的那一堆人头。李立波回头一看，那个被他割过脸的人头上竟然又长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来，而且睁开了眼睛，冷笑着盯着他。
“妈呀！”李立波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参赛选手
孙晓知道李立波要这张人脸干什么。
李立波有一个女朋友，叫苏珊。这姑娘苦苦追了他半年，终于和他走到了一起。这姑娘对李立波可谓是干依百顺，但李立波却不是很喜欢她，原因只有一个：这姑娘长得不是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但与她的长相相反的是，她拥有十分做人的身材，如果不看脸的话，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女。所以，李立波在听说了这个传说之后，就想到了要给苏珊换一张脸。
换脸的过程并不复杂，只要把得到的鬼脸皮贴到人脸上就可以了，等过了三天，就再也揭不下来了。
当然，苏珊是不可能轻易接受这个请求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已经说动了苏珊去参加“模鬼秀”这个节目。
顾名思义，“模鬼秀”这个节目就是请人来模仿鬼，模仿得最像的人将会获得十万元的奖励——这只是初赛的获胜奖金，而决赛的奖金据说高达千万！
李立波和孙晓揣着这张人脸，走进了电梯。电梯间里面和平时有所不同，这座教学楼原本只有12层，但是现在却出现了写着“13”的按钮-13层就是“模鬼秀”的比赛场地。
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按下了“13”。
苏珊正在电梯口等着他俩，一见他俩走了出来，便着急地问：“怎么样，拿到了吗？”
李立波把人脸递给了她，刚要说点什么，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走到苏珊身边，催促道：“这位参赛选手，请赶紧去后台做准备！”
苏珊对李立波眨了眨眼睛，就走了。
李立波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的时间算得刚刚好，虽然有点冒险，但为了十万元奖金，这都是值得的。
比赛开始了。整个舞台都是一片漆黑，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吹来阵阵阴风。在台下伸着脖子等着看比赛的李立波和孙晓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脖子里吹气儿。除了他们之外，台下竟然还站着上百名观众。
突然，一道灯光打在了舞台中央，那上面只有一根上吊绳和一个站在板凳上试图把自己吊上去的男生。
“第一位参赛选手模仿的是吊死鬼。”脸上被涂得雪白一片，根本看不出来真实长相的主持人用分不清是另是女的声音解说道，“他把自己吊在舞台的正中央，不停地挣扎着。但是，我觉得他的舌头伸得不够长，有点假，是不是？”
这主持人还没等台下的人做出反应，竟然直接把手伸进了参赛选手的嘴里，用力向下一拉。那选手一声惨叫，舌头被硬生生拔了下来……
前三位参赛选手，全死在了舞台上，理由都是“不够像”。而最后一位选手，就是苏珊，她模仿的是剥脸鬼。
只见一个笑颜如花的美女走了上来，对大家鞠了个躬——她是苏珊，只是她戴着那张漂亮女鬼的脸皮。
“这位女选手模仿的是剥脸鬼，也就是要当场把自己的脸剥下来给大家看。”主持人解说道。
只见苏珊把手指插进了自己的下颔，猛地往下一撕，果然活生生地撕下一张脸来，露出了脸皮下面血红的肌肉。
舞台下面掌声雷动，主持人似乎也相当满意，当场宣布苏珊获得了十万元奖金，并进入复赛。
“十万元，爽！”李立波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可是孙晓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苏珊撕下那张女鬼脸之后，露出来的应该是她自己的脸才对，为什么露出来的却是肌肉昵？
喜欢什么
比赛结束了，孙晓和李立波两人与苏珊分开后，就回到了寝室。他们寝室一共就只有三个人，另外一个叫赵刚，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在网吧里过夜。
他们两个简单洗漱之后就上了床。李立波很快打起了呼噜，孙晓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那个疑问让他心神不宁。
突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床，这个东西很大，而且还有呼吸，冰冷的凉气喷到了他的小腿上。
他慢慢地拾起了头，发现一个有点脸熟的女人正在慢慢从他脚下向上爬——是苏珊！
只不过她的嘴里拖着一条长长的舌头，像蛇一样扫来扫去，长长的尖牙白得有些疹人，双眼处是两个血窟窿，不停地向外流着血……
“我这么漂亮，你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心？”苏珊问道。
孙晓觉得自己浑身紧绷得像是一根棍，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回答错了，很有可能是杀身之祸——苏珊不是人，是鬼！
可是，正确答案是什么呢？她看起来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
苏珊已经快要和孙晓面对面了，长长的舌头几乎扫到了他的脸上！接下来，只要她一张嘴，就能把孙晓的脑袋咬下半个来！
这时，睡在孙晓对面床的李立波突然呻吟了一声。孙晓感觉自己的身子突然一轻，就看到苏珊已经趴到了李立波身上。
李立波醒了，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变成女鬼趴在自己身上，吓得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我这么漂亮，你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心？”苏珊依然这样问了一句。
“我、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心！”李立波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换脸？”苏珊这样说着，面部的脸皮竟然快速腐烂起来，一点儿一点儿向下剥落着。
只见她一把捂住李立波的嘴，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紧接着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哧啦”一声扯了下来。接着是他的另外一条胳膊、双腿，还有脖子……
孙晓看着李立波被分尸，被吓得快要晕过去了。
苏珊阴森森地笑着，脸上向下滴落着李立波的血，歪着脑袋看向了孙晓。
孙晓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夺门而出。他冲出寝室门没几步，就跟打着哈欠刚从网吧回来的赵刚撞了个满怀。
“作死啊你！”赵刚生气地斥责道，伸手去拉寝室门。
“不要，寝室里有……”
门被拉开了，但是里面没有女鬼一样的苏珊，只有满墙的血和李立波散落一地的肢体……
背叛
“你们两个闯了大祸了！”赵刚听孙晓将事情简单讲了一遍，拍着大腿说道。
两年前，学校里有两个女生为了一个男生大打出手，她们一个叫钱莉莉，一个叫周萍。这本来并不鲜见，但突然有一天，有人在学校里发现了钱莉莉的尸体。诡异的是钱莉莉的脸皮被剥走了，还被挖掉了双眼。
在这件惨案发生的第二天半夜，那个男生就像李立波一样被分尸了。据他的室友说，将他分尸的是一个没有脸的女鬼……
孙晓听了这个故事，哆嗦了一下，问道：“可是这跟李立波和苏珊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大了！钱莉莉的家属把她的遗体捐给了学校的医学院，被做成了人体骨骼标本，也就是说，你们割下来的那张脸，其实是钱莉莉的。而且，从那一年开始，学校里就出现了你们参加的那个‘模鬼秀’节目，参赛者几乎全都会死。就算初赛没死，复赛也肯定活不成！”
“那怎么办？”孙晓听得毛骨悚然。
“还能怎么办，你和李立波剥下了人家的脸，就要给人家送回去啊。不然过了三天，那张脸就彻底长在苏珊身上了，那你就死定了！”“可是苏珊也是鬼！”
“不，杀了李立波的未必是苏珊！”赵刚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了赵刚的话，孙晓突然冷静下来了。确实，现在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个是苏珊，一个是钱莉莉。那个女鬼是趴着爬上孙晓的床的，他只能看到对方的脸，所以不能肯定那一定就是苏珊，也有可能是钱莉莉冒充的。更何况那女鬼没有眼睛，符合钱莉莉的特点。
“那我赶紧让苏珊把脸还回去。”孙晓说着，就伸手去拿沾满了血的手机。
“不行。钱莉莉能找到你俩，是因为她闻到了你俩的气味——她没有眼睛，只能靠闻的。现在那张脸上已经沾上了苏珊的气味，如果直接还回去的话，只怕钱莉莉会顺着气味找到苏珊，到时候还得多死一个人。”
“那你的意思是……”
“你刚才说，那个女鬼的脸很漂亮。”
“哦，对。”
“苏珊的身材如何，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再配上这张脸的话……”赵刚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是说……”
“你救了她，她会非常感激你，再加上李立波已经死了，她以身相许的可能性非常大。以前她的脸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现在已经变成大美女了，你还想把她变回去？我现在缺钱，只要你事后‘支援’我点生活费，这个忙我也不是不能帮。”
孙晓咬了咬牙，自己连“模鬼秀”都敢去参加，还怕糊弄一个女鬼？再说了，如果这事儿真成了，那可是财色双收啊—一苏珊那里还有十万元奖金呢！
替代
其实赵刚说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用另外一张人脸来代替钱莉莉的脸。只要让那张人脸沾上她的气味，就能蒙混过关。
材料都是现成的：李立波的脑袋还在寝室里，可以当作假脸皮的原材料；外面流浪狗多得是，随便抓一只弄点狗血，就能把李立波的气味从他的脸皮上消除掉：最后再把钱莉莉滴在孙晓身上的血抹到李立波的脸皮上，这张假脸皮上就沾上了她自己的气味，就能蒙混过关了。
当这一切都完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孙晓小心翼翼地把脸皮藏好，准备补补觉，晚上再潜入教具室。
教具室里依然很乱，还是昨天半夜他们离去时的样子。
孙晓用手电筒在地上照了照，发现那九个“人头”还摆在那里，只不过它们“脸上”的血肉已经枯萎掉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孙晓哆哆嗦嗦地把假脸皮掏了出来，贴在了钱莉莉的骷髅头上。
可是，地上的骷髅头没有任何变化。
一只手慢慢搭上了孙晓的肩膀，一个柔美的女声问他道：“我这么漂亮，你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心？”
孙晓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蹿了出来！
不能回答“喜欢她的心”，李立波就是这么回答的。可是，难道回答“喜欢她的人”？这个答案好像更糟糕吧！
“姐姐，姑奶奶，祖宗……您的脸我送回来了，您就放过我吧！”孙晓鼓足了勇气，答非所问地说道。
“我这么漂亮，你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心？”这女鬼又问了一遍。她一只手摸到了孙晓的喉咙上，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心脏，像是在掂量要怎么杀掉他一样。
孙晓哆嗦着，既不敢回答，又不敢回头，只能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一阵阴风吹过，墙角处的橱柜门晃了一下，恰好把孙晓背后的女鬼映入了他的眼睛里。那个女鬼笑嘻嘻的，但却长着双眼。
“苏珊？”孙晓小心翼翼地问道。
“哎呀，竟然被你看穿了！”苏珊跳到他面前，俏皮地说道。
孙晓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钱莉莉那个女鬼呢。”
死里逃生的他彻底放松了下来，脑子也重新活跃起来。于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苏珊会知道昨天晚上女鬼问了他和李立波什么问题呢？
他惊恐地抬起头望着苏珊，发现面前的美女双眼间一片空洞，“汩汩”地流下鲜血来。
“我还以为你得等一会儿才能发现昵！”
真相
赵刚躺在新寝室的床上，喜滋滋地看着天花板。
之前的寝室里发生了惨案，当然不能再住人了，于是学校给他安排了一间新寝室。
孙晓那个蠢货，竟然相信了他随口编的谎话，真的去剥掉了李立波的脸皮，拿去糊弄女鬼了。这傻小子在临睡前竟然还把做好的假脸皮藏了起来，看样子是怕自己调包，所以有所提防。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办法本来就是自己胡诌的，就算不调包他也死定了。
既然救了苏珊就能财色双收，那为什么自己不弄死孙晓，去当那个财色双收的人，反而要等他收完了之后再施舍给自己昵？简直搞笑。
等过了今晚，他就去联系苏珊，把这件事告诉她，然后带着她离开学校。反正那女鬼只能凭借气味找人，那只要跑得远远的，不就安全了吗？
突然，一只手从天花板上伸了下来，紧接着天花板上又浮现出一张很漂亮的女人脸。
“钱莉莉？”赵刚被吓得直接嘁了出来。
“我这么漂亮，你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心？”依然还是这个问题。
“我、我……”
就在他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一只手从床下摸了上来，随后一张和天花板上一模一样的脸贴在了赵刚脸颊旁：“如果你没法回答，那我就只能当作你喜欢她的心，又喜欢我的脸了。”
“苏珊？”
她突然把手指插进了自己的下颌，“哧啦”一声把脸皮扯了下来，叫道：“你说谁是苏珊？”
赵刚一声惨叫，竟然被活活吓死了。
其实，所有人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当年被剥掉脸的尸体是钱莉莉的话，那么她的脸哪去了？
事实的真相是，那个人并不是钱莉莉。死掉的女生的脸被别人剥走了，那个人把她的脸贴在自己头上，并顶替了她的身份。虽然那个人也死了，而且还变成了鬼，但她贴着自己情敌的脸皮继续在校园里活动着。
脸皮贴到脸上超过三天之后就会和身体彻底融合到一起，即便她变成了鬼也是一样。所以，在她参加“模鬼秀”的时候，才会在揭下脸皮的时候露出肌肉来，因为那张脸已经和她的身体完全融为一体了，自然会连皮带肉一起揭下来。
是的，教具室里的“女鬼钱莉莉”，其实是真正的钱莉莉的情敌周萍；而真正的钱莉莉，现在叫苏珊。
她没有戴上周萍给她准备的假脸皮，因为周萍能从李立波身上闻到自己的味道，肯定会想方设法害自己。那张美女脸，其实就是她变回自己本来的样子罢了。
她参加“模鬼秀”的目的是骗过阴间的所有鬼。因为参赛者都是人，只要她能在复赛里胜出，那么阴间的鬼就会认为她还是人，她继续以人的身份留在阳世间就不会有麻烦。
现在，她初赛已经获胜，那么知情者都没有必要活着，而周萍则是最好的替罪羊。所以她现出了自己身为女鬼的原形，杀掉了他们两个。如果赵刚不是自作聪明卷了进来，其实他是不用死的。
复赛
“现在，‘模鬼秀’复赛，开始！”那个主持人又站到了舞台上，举着话筒宣布道，“第一名选手，模仿的是剥脸鬼——等一下，有人举报她作弊，她其实不是人，而是鬼！”
已经站在舞台中央的苏珊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会被揭穿。但紧接着，她看到下面有一具长着李立波的脸的骷髅，就什么都明白了。
几个恶鬼围住了她，张着血盆大口向她身上咬去。她想叫，但却叫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恶鬼将自己的魂魄一口一口分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