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了(1)
陨落的太阳2025-10-16 11:047,781

等待黎明

  在我剧烈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中,时间到了夜里十一点半​‍‌‍​‍‌‍‌‍​‍​‍‌‍​‍‌‍​‍​‍‌‍​‍‌​‍​‍​‍‌‍​‍​‍​‍‌‍‌‍‌‍‌‍​‍‌‍​‍​​‍​‍​‍​‍​‍​‍​‍‌‍​‍‌‍​‍‌‍‌‍‌‍​。

  门外开始响起手指甲抓门板的声音,那种声音,就像是一个被活埋后突然清醒过来的缺氧的人,想要用十根脆弱的手指划开棺材板​‍‌‍​‍‌‍‌‍​‍​‍‌‍​‍‌‍​‍​‍‌‍​‍‌​‍​‍​‍‌‍​‍​‍​‍‌‍‌‍‌‍‌‍​‍‌‍​‍​​‍​‍​‍​‍​‍​‍​‍‌‍​‍‌‍​‍‌‍‌‍‌‍​。

  偶尔,这些手指划过门上那块“221B”的铁质门牌,发出了令人烦躁的噪音​‍‌‍​‍‌‍‌‍​‍​‍‌‍​‍‌‍​‍​‍‌‍​‍‌​‍​‍​‍‌‍​‍​‍​‍‌‍‌‍‌‍‌‍​‍‌‍​‍​​‍​‍​‍​‍​‍​‍​‍‌‍​‍‌‍​‍‌‍‌‍‌‍​。

  在这寂静的夜晚,这噪音尤其刺耳,即使我已经躲进被窝,它还是让我牙根发酸。

  门外那个用手指扒门的人,名叫杨荣白,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久前,他还是这所大学里最耀眼的学生,长相帅气,学习成绩好,举手投足之间展露出迷人的气质。可是现在,不需要打开那扇门,我就能够猜到,此时的杨荣白穿着一件白色的麻衣,蓬头垢面。他的眼睛一定瞪得老大,眼球上布满血丝,他的手指变得干枯而细长,指甲一定很长,不然的话,是不会在门上挠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的。

  今晚的杨荣白,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要进入“221B”寝室,一旦他冲进来,我会面临这辈子最恐怖的场景。更要命的是,这是暑假的第一天,宿舍楼里早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往常,放假的当天,宿管员会进入宿舍楼清场,确保没有学生留在寝室里。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次他们偏偏漏掉了陷入昏迷的我——也许我注定要在这样的夜里面对杨荣白,

  汗水几乎浸透了床铺,巨大的恐惧之下,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杨荣白究竟会不会放弃那扇门?扒门声持续了很久,并没有停歇的意思,所以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于是,我又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那扇门究竟能够撑多久?

  没有一扇木门能挡住一个愤怒的死人。当我极不情愿地得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我禁不住叹了口气,突然从被窝里跳出来,来到了窗前。

  今天的月光非常好,把窗外摇晃的树枝映在了窗户上。我用颤抖的手打开窗户,同时开始盘算着一件事——“221B”在二楼,窗外有一棵树,如果我能跳到树上的话,就能逃出宿舍楼。

  现在整个校园几乎空无一人,我唯一的机会就是翻过学校的围墙,逃到外面去。

  这个计划应该行得通。

  打定主意后,我急忙拉开窗户,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大树,咬了咬牙,把左腿跨在了窗台上。就在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我眼睛的余光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我吃了一惊,慌忙朝下面看去,就看到明亮的月光下,有一张布满褶皱的脸。

  一个老人站在窗下仰着脸,他的后脑几乎和地面平行,那张如枯树皮的脸上,裂开了一条黑黝黝的大缝——那是他似乎随时都会发出诡异笑声的嘴巴。而在他那慢慢张大的嘴巴里,我没有看到一颗牙齿,那里面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没有眼睛,本来属于眼睛的位置,只有深深的皱纹。

  一阵寒意袭来,我慌忙爬下窗台关上窗户,蹲坐在了地上。我这才发现,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门外的杨荣白和窗下的那个老人,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不然的话他们不会刚好堵住两个出口。

  现在,我已经完全被困在了寝室里。我计算过,杨荣白要打开那扇门至少需要四个小时,而四个小时后,就是凌晨三点多,那个时候月光会黯淡下去,那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刻。而一旦挺过这个时刻,就是黎明了。

  黎明的到来,能不能救我一命呢?但这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因为从三点多到黎明,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杨荣白用我的鲜血洗脸了。

  能救我的只剩下奇迹了吗?

  我绝望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该就这样死去,就算死我也应该留下些什么,让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愣了一会儿,慌忙拿出手机,果然,不出我所料,它已经没有电了。

  放假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宿管员会断掉整栋楼的电。而在我昏迷之中,我的手机耗掉了仅有的电量。

  我丢掉手机打开抽屉,想要拿出纸笔写下点儿什么,这时,一支录音笔进入了我的眼帘。我从抽屉里拿出录音笔,惊喜地发现,它的电量很足,足够四个小时录音。

  足够我讲述杨荣白事件的始末了。

  我按下录音键:“我叫郑晓宇,是一个大二的学生……今天是六月二十八日,这段录音是在我的寝室里录成的。如果你们发现了我的尸体,发现了这支笔,请你们相信我,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这件可怕的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有一天晚上,杨荣白找我……”

  我停止了说话,把目光转向了那扇门。此时,那疹人的扒门声变了,变得不那么刺耳了。这说明,杨荣白的手指已经挖破了门的表皮。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扒门的杨荣白一开始也许并不确定我在寝室里,而当我开始对着录音笔说话的时候,他终于确认了这一点,于是,他加大了力度。

  或许,我的时间不足四个小时了。我悲哀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下,再次打开了录音笔:“我叫郑晓宇,是一个大二的学生。今天晚上,我也许会死去,但我要把杨荣白事件的真相留下,让你们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一封来信

  我叫郑晓宇,是一个大二学生。我有一个同学叫杨荣白,同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三个月前的三月十二日晚上十点钟,杨荣白忽然走进寝室,来到了我的床前。不等我做出反应,他就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拉着我向宿舍楼外走去。

  虽然当时我身上只穿着睡衣就被拉出去了,但目睹这一切的我的室友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们都知道,杨荣白是我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个怪人,他们对他的一些行为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荣白,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当我苦笑着问出这个问题时,我们已经在宿舍楼的外面了。

  三月的夜晚很冷,我说话的时候,着实打了个冷战。杨荣白似乎如梦初醒,抱歉地笑了笑,脱下自己身上的风衣递给了我。

  “是不是公司的事?”我问。杨荣白虽然还在学校就读,却已经在学校外面有了自己的公司。他的公司是一家中介公司,上家主要是一些广告设计公司,杨荣白负责搭桥牵线,接这些公司的外单分发给学校里设计专业的同学来做。这些学生一般能力出众,要价却很低,杨荣白的公司因此在广告设计界大火起来。最近情况尤甚,不久前杨荣白还让我帮忙招募设计专业的同学。

  他这么急来找我,也许是为了这件事。

  杨荣白却摇了摇头。

  我马上笑着作出了第二个猜测:“是不是像上次一样,让我帮你给周灿灿写情书?别怪我直说,人家可是全国校花榜榜上有名的大美女,听说最近要进军娱乐圈,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

  杨荣白身高178公分,长相帅气,智商很高,可以说他的身上集中了所有女孩的幻想。不过,大学两年,他却始终没有找到女朋友。他眼光比较高,一进入学校,就盯上了校花周灿灿,可惜周灿灿并不把这个优秀的男生放在眼里。

  除了公司的事,也只有黄灿灿的事情能让杨荣白深夜到访了。

  这次话没有说完,我就发现自己又猜错了。

  杨荣白把我从床上拉出来,直到宿舍楼外面,我都没有看清杨荣白的表情。

  就在我说话的时候,宿舍楼门前的声控灯忽然亮了起来,光线照在了杨荣白的脸上。

  一看到杨荣白的表情,我禁不住大吃一惊。

  杨荣白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的光亮——这种光亮并非是对眼前的人或事不信任,而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只看了他一眼,我就察觉到,他正在经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而且目前还没有找到解决之道。

  我马上收起了笑容:“荣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荣白紧张地看了我一眼,犹豫着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轻轻递给了我。

  杨荣白的不安就来自于这封信。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写信?我马上对这封信来了兴趣,急忙打开信封,一张脏兮兮的笔记本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封信并没有按照书信的固有格式来写,字迹比较潦草,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不经常接触文字的人写成的。

  这封信的内容如下:

  荣白侄子,你写的信我收到了。你爷爷安好,我也安好,大家都安好。既然最近你很忙,就不要过来了,等有空了再来看我们。你爷爷非常想念你,他让我问你,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那把小李飞刀吗?你爷爷找到了它,我就随信寄给你了。你爷爷让你暂时不要过来,放心,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末尾的落款是“杨自通”。

  这封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除了信中不时出现的“你爷爷”有点儿像是骂人,没有什么令人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怕遗漏了什么,我接连看了好几遍。过了一会儿,我把头从信上抬起,惊讶地看向了杨荣白:“这真的是你叔叔写的?你找到你爷爷了?”

  杨荣白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我找到他们了,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找到了他们……”

  杨荣白的性格如此独立,很大程度上和他父子关系紧张有关。杨荣白不常提起他的父亲,但从他的只言片语之中,我了解到,他的父亲是个非常严厉的人。

  杨荣自从小就活在紧张的父子关系之中,和父亲有些疏远,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一个人的成长过程,是需要父亲这个角色存在的,而在所有人的幻想之中,这个角色应该是慈爱的。一旦这种幻想破灭,那就需要另外一个符合条件的角色来填补。

  因此,小时候的杨荣白非常喜欢他的爷爷。可惜好景不长,在杨荣白七岁那年,他的叔叔杨自通带着爷爷离开了,从此杳无音信。

  杨荣白当然非常想见到自己的爷爷。可以想象到,在和杨自通取得联系之后,杨荣白是多么的高兴。

  但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情况发生了——杨荣白居然感到不安,而且不安来自于那封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信。

  我再次去看那封信,这次,我看得更加认真了。

  “问题不止在信上,也在信封上。”杨荣白提醒了我一句。

  我急忙翻开了信封,看了一眼后,惊讶地说:“没有邮戳!’

  “对!”杨荣白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一眼就看出这封信的问题了​‍‌‍​‍‌‍‌‍​‍​‍‌‍​‍‌‍​‍​‍‌‍​‍‌​‍​‍​‍‌‍​‍​‍​‍‌‍‌‍‌‍‌‍​‍‌‍​‍​​‍​‍​‍​‍​‍​‍​‍‌‍​‍‌‍​‍‌‍‌‍‌‍​。一个月前我回了趟家,一进家门,就看到我爸在烧一封信。你也知道,我和我爸很少说话,他看到我,就站起来出门了。那封信没有烧完,留下了一个地址……”

  杨荣白当时说的话很长,语句有些混乱。我把他的话大致整理了一下,得出了这样几个内容:1、杨荣白从那封未烧完的信上得到了一个地址,这个地址是书写而成的,字迹非常散乱。他马上就想到,自己的叔叔杨自通文化水平很低,这封信很有可能是他写的。2、杨荣白一回到学校,就忍不住试着向那个地址写了一封信,让他惊讶的是,有一天早上,他从信箱里看到了一封回信。从回信里,杨荣白得到了一个让他非常高兴的消息——他的爷爷还活着。3、此时的杨荣白,已经有了经济基础,他想要用自己的努力所得好好孝敬自己的爷爷,于是,不久前他向叔叔提出,自己要找个时间放下公司和学业去看他们。很快,他又收到了一封回信,这封回信就是我手上的这封了。

  听完杨荣白的话,我明白了,不只是这一封回信没有邮戳,第一封回信同样没有邮戳。不过,当时的杨荣白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头。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突然清醒过来了呢?

  “这件事还有个不对的地方,”杨荣白思索着说,“我叔叔所在的地方,距离这里其实很远,我收到第一封回信的时候,距离我发信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可是第二封回信居然只用了两天,时间不对……”

  这件事的确是太奇怪了。根据杨荣白的话,我马上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写回信的人根本不是杨自通,有人故意向杨荣白捣乱,做出了这个恶作剧。

  第二种可能:杨自通的确收到了信,也的确回了信,不过在经过邮局的时候遗漏了邮戳。

  这两种“可能”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却偏偏解决不了最让我和杨荣白费解的一个问题:杨荣白的信是通过邮局寄出的,那么只有在收信地址,才有人能够打开这封信。无论回信的人是不是杨自通,他只能在看到信的内容之后才能做出回复,但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因为杨荣白说过,那个地址距离这里很远,两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收到回信。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的是信里所写的某样东西。

  信件里是不能夹带特殊物品的,而从信的内容来看,杨自通显然在其中夹带了一个叫“小李飞刀”的东西。除非这个东西是一张影视剧明信片,不然的话杨荣白不可能收得到。

  我急忙问杨荣白,却得到了一个让我吃惊不已的答案。

  “你终于发现信里的古怪了——那是一把小刀……”

  味道

  通过信件一块铁片都不可能寄出去,何况是一把小刀?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更加古怪了。

  杨荣白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显然,他看出我也陷入了疑惑,于是叹了口气:“在我发现这些疑点之后,首先就想到了恶作剧。不过,任何人都不可能对我做出这样的恶作剧,除了你和裴晓曼。我所认识的同学之中,没有人知道我还有一个叔叔,就连在家的时候,我和家人都很少提到这个叔叔。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两封回信的确是我叔叔所写。”

  杨荣白确实很少在别人面前提到自己的家人,就连我也是在他零星的透露中才了解到他的家庭成员。

  这件事的确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我发现,这不足以让杨荣白如此不安。

  他一定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告诉我。

  想到这里,我马上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了杨荣白。杨荣白是个聪明人,知道找人帮忙之前要提供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他只简单地犹豫了几秒,就再次拉住了我。

  这次我真是哭笑不得了。十点钟后的校园里同学随处可见,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身穿睡衣和风衣,被杨荣白拉着招摇过市,引来了无数同学侧目。

  穿过校园,来到学校外面的停车场,我上了杨荣白的车。

  一开动车,杨荣白就打开了空调。坐在副驾驶位的我,开始思考那封信的疑点。

  正当我沉浸在思潮之中的时候,一种味道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说:“这是什么味道?”

  车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那味道就像是一只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尸体腐烂的味道。

  杨荣白看了我一眼,像是知道我会自己找到答案,而我真的很快找到了那味道的来源一一那封信的信纸。

  在宿舍楼前翻看那封信的时候,空气流通状况很好,这使我没有闻到信纸上那刺鼻的味道。

  信的来源已经够古怪了,它的上面居然还有这样让人作呕的味道——一个正常人,怎么会用这样的信纸?我也开始感到不安了。

  不过,现在最让我担心的却是杨荣白,因为我发现他也陷入了沉思。沉思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可是司机,一旦他走神,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在去杨荣白家的路上,我时不时地提醒他集中精神,谁知道还是发生了意外。

  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杨荣白的车撞倒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大叔,自行车当场报废,所幸人没事。那大叔当时就破口大骂,并且表示没有一千块钱的赔偿,谁也别想走。

  杨荣白是个急性子的人,他急于带我回家看“小李飞刀”。一千块钱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大数目,不过他没有带那么多现金的习惯​‍‌‍​‍‌‍‌‍​‍​‍‌‍​‍‌‍​‍​‍‌‍​‍‌​‍​‍​‍‌‍​‍​‍​‍‌‍‌‍‌‍‌‍​‍‌‍​‍​​‍​‍​‍​‍​‍​‍​‍‌‍​‍‌‍​‍‌‍‌‍‌‍​。

  “小宇,你有没有钱?”杨荣白看向我。

  我苦笑一声,掀开风衣,露出了里面的睡衣。

  总算是杨荣白聪明,他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用支付宝转账到大叔的银行卡。这乍一看是个好主意,可当杨荣白转账之后,软件提示两个小时内才能到账。

  大叔不干了,他显然没有用过这个软件,打死也不信两个小时内会收到那一千块钱。

  杨荣白急了:“我们真的有急事!这样吧,你把我身份证拿去,再给我留个地址,明天我来拿身份证。你不相信我,但我相信你。怎么样?”

  大叔犹豫了一下,勉强同意了。但他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拿出手机拍下了杨荣白的照片,又拍下车的照片,最后拍下了我的照片。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摆脱了大叔。

  车再次开动,我和杨荣白谁都没有先说话。过了许久,我们突然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要我说,那个大叔还是太嫩了,”杨荣白一本正经地说,“他拍照的时候应该拍车牌照,而不是拍车。在咱们市区,至少有八百辆车和我的车长得一模一样……”

  我们再次大笑起来。

  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一点儿也不好笑,而且它非常恐怖。

  在前面我曾提到过,杨荣白虽然是个大学生,却经营着一家中介公司,而且公司的效益还不错。为了方便处理公司事务及应酬,杨荣白买了一辆小轿车,并且租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楼。他的住处我经常去,所以非常熟悉学校到他住处的路,当我发现他开车走上另一条路的时候,我急忙提醒他。

  “我最近搬家了。”杨荣白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次,他所租住的房子是三室两厅,位置在一栋新公寓楼的八楼。一进入大厅我就注意到,客厅里只有一套旧沙发和一张桌子,家具并不齐全。这说明杨荣白刚刚搬进来不久,因为某些重要的事情耽搁了采购家具。而这件重要的事情,很可能就是那封回信。

  “你要让我看的东西在哪儿?”我挑了张沙发坐下。

  杨荣白转身进了一个房间,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一打开盒子,一股腐臭的气味就扑面而来,这气味和信纸上味道一模一样。我向盒子里看了一眼,接着,我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盒子里的确躺着一把小刀,这把小刀是黑色的,形状也非常古怪。它通体长不过十来公分,刀柄极小呈鱼尾状,刀身弯出了一个细小的弧度。刀身到刀尖部位慢慢收窄,到了刀尖的顶部,居然细如发丝。

  只看了一眼,我马上叫了起来:“这是一件古董!应该是一种古时候的雕刻用刀,现代不会有这种刀!”

  这把刀吸引我的地方,倒不是它的形状,而是一股让人惊悚的寒意。这股寒意掺杂着它身上散发出的臭味,让人禁不住心生厌恶。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它吸引了。

  杨荣白轻轻把盒子和怪刀放在了桌子上:“这就是我小时候喜欢玩的那把‘小李飞刀’,小时候我倒没有注意到,它的味道这么古怪。刀就夹在信纸里,我打开信的时候,差点儿被割到手。你能确定这是一件古董吗?如果真是古董的话,那就有点儿怪了。”

  “我不敢确定,如果想验证的话,可以找高博,他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杨荣白稍显疲惫地摆了摆手:“我觉得你猜错了,这应该不是什么古董,因为我记得,我爷爷有一箱子这东西……”

  听到杨荣白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我大吃一惊。虽然我嘴里说不确定这是古董,其实心里已经认定这是古董了。如果杨荣白的爷爷真有一箱子这东西,那价值绝对让人咋舌。

  而杨荣白不相信这是古董的原因,就是它的数量太多了,多得不像是古董。

  杨荣白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虽然我爷爷有一箱子这种小刀,但被叫做‘小李飞刀’的只有这一把。你可以看看,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我捂住嘴巴,凑过头去,果然看到刀柄的部位刻着“杨荣白”三个字。

  “我记得那是五岁的时候,我从爷爷那里得到了这把小刀,整天学着电视剧里的侠客把玩它。有一天,这件事被我爸发现了,他没收了小刀并且痛打了我一顿,最后把这把小刀丢进了一口井里……”

  “什么,你爸当时把这把小刀丢进了井里?”听到这里,我已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把刀很薄很小,如果丢进井里,一般人是打捞不上来的。

  它究竟是怎么重见天日的呢?

  杨荣白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忽然极其认真地看向了我。我注意到,那种不安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杨荣白低声说:“就在我爸把它丢进井里的第二天,下了一场暴雨,那口井坍塌了​‍‌‍​‍‌‍‌‍​‍​‍‌‍​‍‌‍​‍​‍‌‍​‍‌​‍​‍​‍‌‍​‍​‍​‍‌‍‌‍‌‍‌‍​‍‌‍​‍​​‍​‍​‍​‍​‍​‍​‍‌‍​‍‌‍​‍‌‍‌‍‌‍​。”

  我忍不住睁大眼睛,再次看向了那把小刀。现在,我几乎不敢相信杨荣白的话了。

  一把这样的小刀被丢进了井里,接着恰逢暴雨水井坍塌,小刀就这样深埋在了地下——它怎么还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我当即说:“你一定是记错了!”

  “我不会记错,就是这把刀!”

  “可是,当时你才五岁,时隔这么多年,你怎么能保证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呢?”

  杨荣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把自己的裤子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我吓了一跳。

  杨荣白接下来的行为更加古怪,他掀开内裤,露出了左半边臀部。

  马上我就看到,在杨荣白左半边的臀部上,有一个烫伤的痕迹,这个痕迹,居然和那把小刀极为相似。

  “五岁那年,我用这把小刀割伤了邻居的孩子,为了惩罚我,我爸用蜡烛烧红了这把刀,在我屁股上烫了一个伤疤。”说着,杨荣白开起了玩笑,“如果你的脸凑得够近,还能看清伤疤里有我的名字呢!”

  我笑不出来。原来,杨荣白的父亲对他如此苛刻,他们的关系冷淡到现在这一步,他的父亲难辞其咎。

  为了验证这把小刀是不是当年的那把,杨荣白一定把小刀放在伤痕上进行了对比。

  虽然伤痕早已经痊愈,但我知道,在把这把发着臭味的刀贴近臀部的时候,杨荣白的心又结结实实痛了一次。

  显然,杨荣白早已经得出了结论,这把小刀就是当年深埋地下的那把。没有邮戳的信,怪异的小刀,这两个谜团我实在想不出答案。而且,我终于发现,杨荣白把我带来,并不是让我帮助他解开谜团。

  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继续阅读:虎口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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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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