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语打动了袁领颇。
汤楚楚径直行至城门处,一路上暗中跟随之人始终未曾出手,她佯装浑然不觉,出了城,转身拐进安仁巷。
此处为城郊最为热闹的街巷——前方是由商贩与行人自然汇聚而成的市井小街,再往里便是寻常百姓的居所院落。这里既有熙熙攘攘的热闹角落,也不乏幽静无人的僻静之处。
她特地选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稍作停留,果不其然,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她猝然转身,便看到三人赫然立于身后。为首的正是袁领颇,只是那张脸已肿成青紫一片,跟猪头差不多,显然是他老爹的杰作。
他步履蹒跚,看样子腿上也挨了重创,这般下场,当真是罪有应得。
“贱人,想不到吧?这回可算栽在老子这了!”
袁领颇嘴角斜扯,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只听"噌"的一声,寒光乍现,他猛地抽出一把利刃。
汤楚楚唇角微扬,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倒是省事了,他连凶器都自备妥当了。
安仁巷聚居着不少文人与七八九品小吏,此刻日头攀至中天,巷里渐渐涌进一群群归返的文人。
儒生们并肩踱步,畅聊之声不绝;几名妇人提篮买菜归来,径直朝院中走去准备午炊;稚童们在巷弄间嬉戏追逐,一派寻常巷陌的烟火气息。
可在这安然祥和的氛围里,骤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宁静。
“救,命,啊……”
一名鲜血淋漓的女子陡然从岔巷中冲出,踉跄几步重重跌倒于地,满面惊惶地望向身后的巷口。
人群轰然聚拢而来,妇人们搀扶起汤楚楚,而男丁们则壮着胆子踏入了那条小巷。
刚踏入巷内,便见满地暗红血泊,一柄泛着森冷寒光的利刃斜插在旁,三名男子正躺在地上剧烈抽搐。
那三名男子虽仍在地上痉挛,周身却不见丝毫血痕;反观那逃出的女子,浑身上下一片殷红——发髻滴血,面庞溅血,素衣浸透,仿佛整个人都被鲜血浸染而成。
"他……他,们要取我性命……"汤楚楚刚启唇,口中便涌出鲜血,"我是,是慧奉直,被袁氏族人所害,欲置我于死地……诸位何人肯为我鸣冤报官……"
刹那间,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骚动。
慧奉直!
袁家!
正是当下备受瞩目、争执不休的两方势力。
谁能料到,袁氏一族竟敢在朗朗乾坤之下刺杀慧奉直,当真是天理难容,王法何存!
在场心善的妇人当即约着同到官府报官,另有几位主动提出要护送汤楚楚前往医馆诊治。
她呼吸急促,断断续续道:"且先莫去医馆,当务之急是报官——让府尹亲眼瞧瞧,袁氏一族究竟张狂到何种地步......"
"袁氏一族实在欺人太甚!先是轻薄慧奉直婢女,继而险些将慧奉直的幼弟殴毙,如今竟连慧奉直本人也遭毒手险些丧命!"
一位老者怒形于色,拍案而起道,"走吧!我等一同前往顺天府作证,定要让此恶徒受到惩处!"
更有人寻来板车,安排汤楚楚躺到板车上,又让俩妇人照料她。
其中一妇人两眼泛着血色,哽咽着说道:“我跟慧奉直您同样出身,皆是打乡野田间摸爬滚打出来的苦命人,同样守了寡,还都拉扯着三个孩子。
但我没你的本事,到现在还在为生计奔波犯难……这世道,寡妇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慧奉直辛辛苦苦才有了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却险些丧命在袁氏一族手里。慧奉直,放心,我定会站出来给你当证人的!”
汤楚楚在板车上躺着,心里不自觉地虚了虚。
方才在巷弄中,袁领颇刚要有所动作之际,她便迅速亮电棍了,瞬间,三个壮汉被电击得瘫倒在地。
紧接着,她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事存着的血包,用袁领颇的利刃将血包割开,刹那间,鲜血四溅,巷弄都被染得一片猩红。
为使现场更加逼真,她又割自己胳膊几刀,额头上的“伤势”,只要多涂抹些血迹,就根本分辨不出是真受伤还是伪造的了……
她弄得浑身是血,模样着实骇人,可实际上,唯有胳膊处传来阵阵痛感。
这些平民,分明啥也没见着,却甘愿站出来为她提供证词,从某个角度而言,自她之前积下的福德吧。
板车被男人们推着朝着顺天府的方向行进。
如此浩浩荡荡的一帮人前去报案,顺天府哪敢有丝毫懈怠。
俩正主皆被人抬入里边--汤楚楚“伤势严重”袁领颇不懂为何陷入昏迷......
府尹大人尚未开口,热心百姓便把事件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讲述了一轮。
顺天府尹立刻脑壳疼。
袁氏一族与慧奉直的纠葛还未消停呢,此时还闹来他这了。
听闻陛下处罚了大将军,可却未真地惩处袁家。
陛下态度难以让人揣测,所以,他同样不清楚如何处理,幸好袁领颇此时晕倒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审讯......
汤楚楚半倚于地面,脑袋枕在一妇人胳膊里,她只消瞧一眼府尹的神情,便知晓这大人心中在顾虑些啥。
宫中云嫔还安然无恙,又有谁胆敢真对袁家进行处置?
她扭过头,朝外头望去,而后缓缓抬手。
人群之中,汤程羽奋力挤到里边,道:“大人,下官是翰林院处的编修汤程羽,有案情要禀报。”
府尹正盼着此时能有别的事来分散一下心神,当即吩咐人放汤程羽入内。
汤程羽刚入内,后边便乌泱泱地跟进来八九个平民一进来,他们一进门便齐齐整整地跪倒在地。
有个妇人边擦眼泪,边哽咽着道:“恳请大人为民妇闺女讨回公道啊!五个月前,我闺女在郊外街上摆摊卖胭脂,哪料到竟让袁家公子强行掳走玷污了。
之后,他丢了二两白银进行补偿……但我丫头从那以后就疯癫了,往后的日子咋过呀……”
中年男子也泪流满面地哭诉道:“我闺女同样被袁领颇这挨千刀的抢去玷污了,我女儿当晚就上吊自尽了。我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恳请大人给我女儿主持公道啊!”
其余众人也接连哭诉起来,其中大多是家中女儿遭人欺凌玷污,另俩人称自家儿子在大街上被袁领颇殴打致残。
“咱皆能做证人。”
“没错,我亲眼瞧见他行几回凶!”
周围的街坊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府尹满脸惊愕,实在不敢相信在这天子脚下,竟会出现如此多的恶劣事件。
慧奉直与袁家之间的纠葛,实则双方都存在过错,正因如此,他才一直纠结于这案子该如何审理……
然而,这群百姓所遭受的冤屈,显然是遭到了刻意压制。
倘若处理不当,他脑袋上的乌纱帽估计不保了。
他惊堂木一拍,大声道:“大家挨个讲,师爷,你过去撰写罪状的文书。来人呐,抬来冷水,把袁领颇给我弄醒!”
这看来是要正式开堂审案了。
汤楚楚双眼一眯,,径直“昏厥”了。
陆昊以及赵嬷嬷、曹嬷嬷等几人早于外边等候多时,她这一“晕”,众人立刻上前将她接出,搀到马车上。
赵嬷嬷拿白布仔细地把她的伤口一一包扎好,还特意弄出些渗血的模样,重点让她看上去格外凄惨。
她才到车中,便换了身平常衣服,道:“立刻入宫。”
曹嬷嬷手握令牌。
此牌乃昨日给皇后似信时得的,拿此牌可畅通无阻进入宫。
汤楚楚眉间满是凝重之色。
她定要彻底断了袁家的全部退路,便是云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