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来做甚!"汤南南从厨房边快步走出,抓住李奎的胳膊,"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要捣乱,赶快回家去!"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外甥大婚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叫根生来喊我?"李奎猛地推开汤南南,提起手里的礼物,"我听闻慧奉仪家办席,马上就备了贺礼赶来。大姐,你不要怪妹夫来迟一步啊!"
院中之人听了一耳朵,逐渐明白过来——这位是汤家二女儿的夫婿。按理说,外甥大婚这样的大事,请姨夫来撑场面也应该。
可东沟村的人都知道,这李奎是个出了名的无赖,整日酗酒家暴,听说汤南南都被逼得住到姐姐家了。
"都跑到东沟村了,这人还敢来搞事!当东沟村的人是软柿子,好拿捏不成吗?"
刘英才朝同桌之人递了个眼神,八九位壮汉不动声色地起身,若李奎敢有所动作,大家立刻将他制服扔出村去。
汤南南生来就逆来顺受,不管多委屈也能往肚里咽。相公再怎么无理取闹,她都能默默忍受,哪怕痛苦到极点,也从不反抗。
但如今,李奎这个混蛋,居然敢跑到东沟村!他安的什么心?"
她不想给大姐增添一丝负担。
“你快迁江县去。”汤南南难得硬气:“这并非你可以捣乱之地......”
“哪个讲我想捣乱啦?我今日来,是恭贺大姐荣升婆婆的。”
李奎推了汤南南一把,陪上笑脸凑到汤楚楚跟前:“这红绸乃妹夫挑的,整个布庄最红那块,祝狗儿夫妻和和美美夫妻恩爱,百年好和。”
汤楚楚敛去眸中那令人胆寒的凛冽寒意,唇畔漾起一抹浅淡笑意,道:“妹夫着实太过客气,人到即可,何须再携啥礼。大柱,且引你姐夫入席就座,外边郑泼皮那桌,瞧着似尚有空的位子。”
煤中毒之后,郑泼皮夫妻二人讲话变得磕磕绊绊,郑泼皮走路一瘸一拐的。因此总让人笑话,脾气也就越发地坏。
哪怕是一块喝酒吃饭,也无人乐意同他一块坐着。十人之桌,仅坐下七人,而且全是与郑泼皮一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混混。
当下东沟村处处洋溢着积极向上的蓬勃气息,那群人虽也受此氛围感染有了一些变化,然而骨子里那股能躲闲便绝不卖力的习性依旧未改,也算物以类聚。
李奎便在那桌坐下,菜才吃了三成,酒喝完可接着上,李奎乐呵呵地饮上三碗酒。
几盅酒下肚,他便扯起嗓子吹牛:“大家听好了,慧奉仪是我大姐!慧奉仪可是用马车送我回迁江县过的呢,如今,我于李家屯乃最有面儿之人……”
“郑泼皮撇撇嘴:“即是慧奉仪妹夫,参加婚宴还穿得如此破烂,唉哟。”
边上之人道:“狗儿娘带来好几万的陪嫁,你不是不懂吧?唉哟,那银子,定然全归狗儿妇的,你若是狗儿娘妹夫,便喊她匀些给你用啊。”
“几万两?”
李奎惊得眼都瞪得老大:“如此多的银子,不担心让人给偷啦?”
“嗨,哪个敢去偷啊。”
郑泼皮灌着酒:“全部东沟村巡村队员为她马首是瞻,家中又有儿狼看着家,哪个不要命便偷去......”
若非这原因,狗儿娘会如此明晃晃地显摆钱财给大家伙看?
李奎眼神闪了闪,暗暗想着事。
院中一角,汤南南牵住汤楚楚的手,叹息道:“大姐,真的太抱歉了,让你为我如此操心,李奎他就是个混蛋......”
“南南,你得给他机会嘛。”
汤楚楚笑道:“他若诚实肯干,我自然给他机会,他若捣乱,他便为今日到来付出代价。”
她的笑,越发浓了。
她安排人了解过李奎,那绝对并非本分之人,到东沟村来,吃好喝好,跟掉蜜罐里一般,内心定然有坏心思的。
生坏心思好啊,如此才好直接将他打入地狱。
汤楚楚家热闹到申时。
厂子门前东沟村人早吃饱啦,可席面上的菜也太好吃了,剩着好多呢,铁锹娘便领了些村妇把吃不完的菜都装入木盆,端到厨房中放着,桌凳,抹净搬走,碗盘则领回自家洗净。
汤楚楚走到厨房,匆匆扫了一下——荤菜堆得像小山,油腻得让人直皱眉。连平日难得开荤的村民,此刻看着满桌的肥肉猪蹄啥的,也觉得难以下咽。
剩下的多是熬煮得浓郁的汤汁,对家境贫寒的村民而言,这已是天赐的美味。
若明早放入野菜菌菇啥的慢慢炖煮,那香气四溢的味道,必定让全村人都欢喜不已。
但若她不开口,村民定不敢前来问要。
她说道:“雨竹,你和乡亲们讲讲,这盆中剩下的菜,每家拿点回家去吃,无需客气。”
苗雨竹爽快应声。
汤楚楚返回院中,城中前来的贵宾基本未散,男的边饮酒边交谈再吃菜,可以吃许久,女的则吃饭后甜点聊些家长里短的,个个兴致勃勃。
她打算前支聊聊时,便瞧见不远处,喝多了的李奎,正扯住汤南南的胳膊,往僻静处走去。
她唇角冷勾,脚步轻移,往二人方向而去。
“你为何喝成这鬼模样?这可不是你家。”
汤南南气得直跺脚:“酒灌得够多了,牛皮也让你吹上天了,快滚回家去。”
“太阳眼瞅着就要落山,等天一抹黑,路出瞅不见,如何回?”
李奎打个饱嗝,道,“今儿夜里我便住在大姐家,她们家如此大的宅子,我是妹夫,如何住不得?”
汤南南惊得瞪大了双眼,这人也太无赖没脸没皮了,大姐可是寡妇,他住寡妇家中像什么样?
“那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李奎摇着她的身子低着嗓音道:“狗儿婆娘陪嫁,是真有好几万两纹银?”
“你打听这些做甚?此事和你八竿子打不着!”汤南南气死了,“什么都无需多说,我立刻喊大柱将你送回迁江镇!”
“你这死婆娘,整日琢磨着将我赶走,怎么的,我走了你便能在东沟村偷人是不?”
李奎直接揪着她头发:“老子警告你,别以为慧奉仪是你姐,你就有脸了,老实些,再啰嗦,老子碾死我跟碾死蚂蚁一般。”
“你二人说啥呢?”
脆生生的说话声响起。
即便喝多了的李奎,都懂得,不可在汤楚楚跟前闹大,他赶紧将汤南南的头发放开,回头笑呵呵道:
“大姐,你妹夫我都醉了,嗝……脚步虚浮,担心摔在路上,要不让我在你家住一晚可以吗?”
“呵呵,这么说就太生分啦。”
汤楚楚嘴角微勾,漾起一抹带着别样深意的笑,“我喊娃儿们挤一下,你和阿璇小海一块睡吧。南南,你领李奎去屋中,洗洗早点歇着。”
汤南南想再说啥,见汤楚楚一垂定音,只得咽下想讲的话。
她原本就没啥主见,小时听父母的,没父母后,便听二叔二婶爷爷奶奶的,嫁人后听相公的,到大姐家后,听大姐的。
李奎得意地随汤南南去了房间。
他才进屋,窗外的讲话声便传了来。
“仓库中全部物品都摆好没?那是狗儿婆娘陪嫁的五六万两纹银的东西呢,可得仔细些。”
“不用担心,都摆好关了门,不可能有事的,仓库钥匙我都藏好啦,在杂物房门脸处......”
李奎的醉本是装的,此时精神一下抖擞了起来,人也激动不已,只待着夜深。
天快暗时,全部宾客基本散完,村中关系好的村妇会过来帮着打扫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