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岑若雪满脸痛苦,强忍难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一般,好不容易挤出这一声带着无尽哀怨与决绝的呼喊。
她双眸通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大声吼道,“您要是非得如此,把我与汤公子缠一块,那女儿便死给你看!”
“罢了!”
岑员外叹息,“知府大人已然知晓了这桩事,知府夫人亦亲临此处。汤公子,你为何不早说,你姐姐是慧奉仪?”
如果早懂得,他断不可能采取这般举措。
岑家不过是商贾之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冒犯陛下亲封的慧奉仪的。
汤程羽的面庞上,一抹愧色如轻云般悄然掠过。
此事终究还是惊扰了大姐,他又一次牵累大姐。
不知何夕方能报答大姐于他的大恩厚谊。
岑若雪的面容之上,一抹惊愕之色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这汤公子,竟会是慧奉仪的弟弟?
慧奉仪,莫非就是那日引领汤公子上绣楼,与她父母交谈甚是融洽,而后便将亲事作废的妇人吗?
故而,是他岑家高攀了对方。
幸亏未曾酿成大祸。
“汤公子,请吧!”
岑员外刹那间改变了态度。
其一,汤程羽乃是慧奉仪的弟弟;其二,汤程羽为院试魁首;其三,知府夫人亲自上门。
他务必秉持恭敬之态,不然,此番岑家必将承担不住造成的后果。
然而,无论岑员外表现得多么谦逊恭敬,岑家终究还是沦为全抚州最为人所耻笑的对象。
此番前来参加婚宴之人,岑家本家自是位列其中,余者大多是在商业有往来的客商。
虽彼此有商业往来之谊,却也不乏竞争之虞。岑家出此变故,众人皆怀一份凑热闹的心思。
“哎哟喂,居然是强行要嫁人啊。”
岑员外着实狡猾,居然榜下捉女婿,还险些让他达成目的。
“这么个身患疾病、身体孱弱的女儿,竟妄想与慧奉仪结成亲家,这无疑是异想天开啊。”
……
“抚州地界儿虽说挺大的,可中举也没几个。汤程羽乃院试魁首,九月时,定可以顺利中举。为咱抚州争了光,等他做了官,还能给咱们抚州百姓争利”。
知府夫人冷着脸说道:“汤秀才为中举前,你就琢磨这婚事,让汤秀才整日陷于儿女私情中,这不明摆着让咱抚州失去一个举人嘛!你知罪否?”
岑员外欲哭无泪。
众多学子均在考取秀才之后,首要之事便是成亲,成了亲方可心无旁骛地备考乡试,此乃一直以来的做法。
然而,知府夫人,却说成亲会害了汤公子。
然而知府夫人这么讲,他敢说不是吗,只得将头埋得很低,口中嗫嚅道:“知罪,小的知罪!”
知府夫人环视满堂喧闹的宾客,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威严:"婚宴到此为止!汤岑两家亲事就此作废,诸位速速离去!"
“是,夫人!”
众人连声称是,垂首疾退。
大家恨不得立刻就走,抚州城多久没碰上这种稀奇事了,此事,够他们议论个够本的了!
汤楚楚欠身一礼:"蒙夫人解厄,当铭感不忘。"
此事虽说凭一己之力亦可化解,但总难免唇枪舌剑一番,徒耗心力,哪及得知府夫人这般雷厉风行、立竿见影。
知府夫人面带笑意,道:“是金老太爷递拜帖给知府大人,我这才不顾脸面地跑来,好在没铸成大错。”
汤楚楚在心底暗暗记下了金老头,他给她请柬,又到府衙寻求助力。
看样子,她有必要与金老头当面谈一谈了。
喧嚣热闹如潮水般退去,岑家的宅院渐渐被寂静笼罩。
岑员外和岑夫人面色萎靡,只垂首敛目,将知府夫人等人恭送而出。
即便垂首敛目,岑员外和岑夫人仍能敏锐察觉到,那些从岑府路过的人们,对岑府的议论纷纷。
经此一事,岑家往昔声誉荡然无存。
名声受损倒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把慧奉仪给得罪死了。
岑员外后悔得不行,真想扇自个几巴掌,谋算前为啥不弄清对方底细再做呢?
唉,一步错,步步错,真是追悔莫及啊。
汤楚楚未留意岑员外夫妇二人悔恨的神情,她转头望向知府夫人:“午饭时间已到,夫人想来没吃东西,要不我请客,咱们移步醉月坊......”
知府夫人轻摇着头:“承蒙慧奉仪福泽庇佑,我家大人陛下诸多恩赏。我本有意邀慧奉仪至府衙一叙,然念及慧奉仪或有诸多俗务缠身,不便叨扰,只待来日再设小宴,诚邀慧奉仪共聚。”
汤楚楚颔首,看着知府夫人的车子走远。
阿贵赶车前来,她和汤程羽陆昊一块进入厅厢中。
“大姐。”汤程羽面上全是愧疚之色:“今日之事,是我不好......”
“此处都处理好了,无需再提,可......”
汤楚楚道:“你如今不过是秀才而已,便有如此多人想谋划着与你成亲,待你做了举人,做了进士,你这亲事会越来越多的人垂涎,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你有何想法?”
陆昊抚着下巴:“我有位表妹,年方十五,汤兄若是......”
汤程羽清了清嗓子:“婚姻大事,素来遵循爹娘的意思。此次归家后,我自当请父母为我筹谋亲事。”
汤楚楚不由脑壳疼。
汤二叔和汤二婶,这二人性格她清楚得很。
汤老婆子还好些,可,同样没见过啥世面。
喊汤家之人给汤程羽处理亲事,和岑家千金结亲还更好,怎么说人岑家银子多......
“羽儿。”汤楚楚道:“你是否有喜欢之人,与喜欢之人成亲,一生相知相扶,而非胡乱寻个女人搭伙过一生。”
“汤兄识得的姑娘就没几个,怎么可能有喜欢的。”
陆昊晃着折扇:“想遇着喜欢之人,就要识得人家,不识得,哪来的喜欢。
哎呀,汤兄,你很快便有机会了,我做秀才后,我老爹定然会大宴宾客,那时,五南县许多有钱有势的夫人小姐都来,汤兄你定不要放过如此好的时机啊。”
汤程羽:......
成亲为何如此麻烦,他这一生,可以单身不?
汤楚楚道:“小昊,你也十六了,也该议亲了。”
“哎呀,这,这......”陆昊抓着脑袋:“我老爹三十多了,他亲事比较急,额,大婶,你跟我老爹,有没有一丝丝的可能性啊?”
“我与你奶奶讲过,快些把认干亲的宴席办啦。”
汤楚楚笑道:“我更想听你叫我干娘。”
陆昊垂头。
他爹看来是没希望了。
他虽得偿所愿,可老爹往后却要形单影只,在漫长岁月里独自咀嚼孤苦,这般境遇,实在令他人心生悲悯。
他努力过了......罢了。
三人聊了一路。
到福满堂时,金辉煌正和金老头在福堂那等着。
金老头关心道:“慧奉仪,一切都顺利吧?”
汤楚楚笑道:“亲事作废了,金老吃饭了吗?”
金老头摇头,他知道此事时,便着急忙慌地去办,再跑回福满楼等着,此时才见着汤楚楚他们回来。
“那便一块吃吧。”
汤楚楚道:“羽儿,你喊店小二取来菜单。”
她领金老头上阁楼包厢,点最好的招牌菜,满满当当一桌菜。
汤程羽高举酒杯:“多谢金老与金兄施与摇手,这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汤公子乃文人,少饮酒的好。”
金老压着他手:“大家算老乡,大家有难,搭把手也是应该的,以水代酒即可。”
汤楚楚看懂了,金老做如此多,并非想得汤程羽这声感谢的。
她直截了当:“金老帮我弟弟如此大忙,光吃点饭诚意不够的,金老有何需求,尽管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