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守门的,听到慧奉仪名号时,立刻撒腿就到里边通传去了,只一下子,便又返回,十分恭敬道:“请慧奉仪随小的到里边。”
虽汤楚楚衣着朴素,可全身的气度却有别于一般的村妇,过门的一看便相信,此人定然是慧奉仪不会有假。
另外,哪个不要命的,敢假冒陛下亲封的慧奉仪?
若被发现,是会被砍头的。
杨狗儿和杨大财随汤楚楚走到里边。
杨狗儿做买卖许久,遇事十分淡定从容,不管看到啥,都会让自己保持从容,面不改变。
可杨大财没见过市面。
他才踏入刘家朱漆大门的一瞬就愣住了,如同步入一幅流动的《千里江山图》——嶙峋湖石堆砌的假山间,潺潺流水引活泉入园;
飞檐翘角勾连着九曲回廊,雕花窗棂间漏下斑驳光影。
杨大财踉跄扶住廊柱,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
“咳咳咳......”
杨狗儿看着他:“别到处看,丢咱东沟村的脸面。”
杨大财面色涨红:“抱歉,狗儿,我懂了。”
他立刻把目光收回在,乖乖在汤楚楚身后跟着。
三个人被小厮请到大厅。
大厅太师椅上斜倚着个中年富商,圆脸丰颊,双手叠于滚圆的肚腹之上。
衣襟微敞处,一枚翡翠扳指随呼吸时隐时现——这便是五南县人人称颂的刘员外。
“刘某人,叩见慧奉仪。”
“刘员外见外了。"汤楚楚笑容清浅:,"我不过是一般村妇,刘员外不必这般拘礼。"
刘员外胆子可没那般大,将她往一般村妇上归类。
怎么的,人家也是陛下亲封,且有自个封号,又是朝廷命妇,他哪里能得罪得起。
丫鬟端来茶水,吃食。
刘员外小心翼翼道:“慧奉仪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汤楚楚直截了当:“我打算和刘员外聊个买卖。”
刘员外立刻坐直了身子。
他本身是商家,整日经商。
可近日因商业这块遇见瓶颈,没办法突破。
他眉眼舒展成谦逊的弧度,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等待指令。
“五南县,五成店铺,全是刘员外的,另有三个铺面卖清洁用品。”
汤楚楚缓缓道:“油患树跟皂荚树,哪里都可以种,刘家可以把持全部五南县清洁市场,可想走出五南县,却极难。
像江头镇,则是刘家周家姚家三家平分天下,刘员外想挤身其中,却没有办法,是与不是?”
刘员外惊道:“慧奉仪实在聪慧,怪不得陛下会亲自封册一村妇为九品奉仪......”
汤楚楚:......
这和聪明无关吧,多看多听多总结,便可以知道。
“刘员外是否思索过,为什么这么点清洁用的皂球买卖,便那么难以打开市场?”
汤楚楚接着道:“其本质,是因为清洁用品没有差别,和谁买,品质功效都大差不差。
产品没有特色,当然是哪个占得市场先机,哪个便能把持住那里的市。”
此刻真是讲到刘员外心坎上了。
他这有十来个庄子。
有些直接租出去,年年过去收着租子,一些则都用来种些无患子跟皂角啥的。
之后又请工人给他将原料制成皂粉跟皂球啥的,放到铺面中卖。
刚开始几年这种买卖还挺好做,可慢慢的,越发多生意人过来抢占市场,导致他年年都有许多货卖不出去砸手里。
他费尽脑筋,才好不容易把五南县的清洁用品市场给稳住。
仓库中,还有数不清的货放仓库中。
他过些日子,不寄生虫拉到江头镇码头,定商船,运送直南方卖,一路来回成本就多了许多。
他心下决定,来看直接退出清洁市场,再不种那皂角树的。
这块市场,实在是太难啃了,拿来种粮还好过。
毕竟,不管何时,有粮心才安,毕竟,粮食大过天。
但汤楚楚这样一讲,他的内心又蠢蠢欲动了起来:“依慧奉仪之见?该怎么办?”
汤楚楚摆了一下手。
杨狗儿立刻将手中包袱解开,拿出纸包香皂,给了汤楚楚。
她一点一点地拆开包装:“刘员外是否懂得这是什么?”
刘员外接过,放到鼻端,闻了一下,摇着头。
“这是肥皂。”
汤楚楚道:“要不,刘员外让你府上做饭的厨子上来一下。”
刘员外哪懂汤楚楚要干嘛,却依言做了。
很快,有个中年妇人被领来。
妇人身上围着件围裙,她在厨房忙一上午,上边全是黑漆漆的。
汤楚楚让女人解下围裙,丢入水盆中,浸湿,再拿肥皂搓洗,很快,上边的油污直接消失不见了。
刘员外眼都瞪圆了。
他店里卖的皂粉之类的虽说可以用来清洗衣物,却没办法将油污洗净。
不然就得泡很久很久,或加许多皂粉进行搓洗。
那玩意本身不便宜,加那么多量去洗,没几日便没了。
普通村民,根本没人舍得,因此,村民基本直接泡水一整晚,次日才去洗它。
即便堪称奢侈品的胰子澡豆啥的,也根本没有如此强大的去污功效。
刘员外努力按下惊异,问:“这肥皂,从哪得来?”
“若将这东西摆到刘员外店里一块售卖,估计也可以将店中的皂粉皂球之类的法洁用品畅销度吧?”
汤楚楚笑道:“共有几种,此乃基本款,用于清洗衣物,另两三种加了草木,或羊奶或果香的,则可洗手脸和洗澡。”
她把四种东西都摆到桌面:“无香的这种卖二百枚铜板,加香的则是八百枚铜板。”
没加香的成本十四五枚铜板上下,卖二百枚算非常暴利啦。
加奶和果香草木香的,成本也翻了三倍这样,消费群体定位在高端人群,售价高些,同样有人买。
刘员外闻了一下其他三种香皂。
浓浓的香味直接扑入鼻端,又将手放入一干净的水盆中,拿香皂洗了洗手。
洗好的手,跟用完胰子后的那种绷燥感都没有,反倒觉得十分滋润。
他便懂得,这玩意是极好的。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目光如炬望向汤楚楚:"无香款给我二百块,奶香果香草木香各五十。"
堪称奢侈品的澡豆都一两多,且才是鸡蛋大小。
部分加香的,直接卖二两往上。
而这加了香的香皂,又方又正,比那澡豆大多了。
一块比三块澡豆了。
不仅比澡豆大,还耐用,他拿去卖一两五钱没问题吧?
那种没加香的肥皂,卖个三四百枚铜板,也有市场。
他如今并非为挣银子,是想救他的铺面。
头桩生意,顺利敲定,顺利到无法想象。
汤楚楚懂得,奉仪人身份给她带来极少的便利。
否则,刘员外不可能轻易来见这么个村妇。
两方把合作契约书给签好,先给一成的订金,三天之后去拿货。
走出刘府,杨大财望向汤楚楚的目光中洋溢着深深的敬意和崇拜。
三婶好厉害。
和刘员外都可以淡定自如地说着话,完全都没有紧张的感觉。
刘员外那样站在云端的高人,居然听三婶的。
他何时可以跟三婶这般优秀就好了......
正事做完,还很早。
汤楚楚决定和俩娃儿在街道上随意走着,再买些啥给小侄女。
没走多久,便来到一栋二层商业楼前。
大门之上,挂着块牌,上边写着:“楼面出售”
看到汤楚楚站着不动,杨狗儿也朝那望云,他眸色放亮:“娘,这楼层栋做酒楼极好。”
虽说离商业中心有些距离,却足够宽敞,且是两层楼,后边居然还有间挺大的院子。
此处如今是茶楼,生意极度惨淡,只有一店小二在那打扫卫生,店中没有任何一个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