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许小鸥和丈夫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
雪光透进来,刺得室内一片晃眼的亮堂。
许小鸥所在之处,正坐落于别墅后院的南角。她站在栅栏前,回首朝花园望去。
经昨晚一夜,花园被雪盖了被。几棵罗汉松也被剃成了个秃头,绿意全无,只余下黑压压的枝干横陈在那。那枝干将许小鸥的视线割得支离破碎,连带着枝干背后的独栋别墅也被绞成了不规则的几何碎片。
别墅的玻璃外墙,倒映出许小鸥的影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高个儿,削肩膀。一张脸白的像瓷,因没有半点血色,又变成了半透明的青玉,依稀可见两只淡淡的眼圈。她诚然是美的,但是美得孤零零的,像间没点灯的空屋。
许小鸥站在原地,最后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家”,在心底对丈夫说:“再见了,老公。”
她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转回了自己交错握紧的两手间。
那是一把寒光凛凛的斧头。
下一秒,许小鸥便猛地抬手直劈向栅栏,就这一瞬间,她身上那种怯生生的美突然消失了,有洁净的小犬齿绽放在她的唇间,像是两枚初长成的獠牙。
斧刃咬上栅栏的瞬间,木屑在空中四溅,许小鸥忍住迷眼的灰尘,接着第二下,第三下,终于,栅栏支离破碎,不情不愿露出了一道豁口。
不待停顿,许小鸥把斧头一把甩开,她瞅准栅栏高度,几步助跑,轻松一跃便踏上刚劈开的破口。
惊人的顺利,只差一步,就要逃出生天。
就在许小鸥即将翻身而下时,她的身子突然一僵——前方十米开外,邻居家的花园里,一只德国黑背几乎被埋在了雪中,正趴在那里打盹儿。
见了鬼了,昨晚她还专门来检查过,怎么会突然多出一条狗?!
念头刚起,许小鸥立刻想起了这场特型暴雪让别墅区警报失灵的事情。邻居好囤积珠宝,屋内不可一日无防,大概是因为这样,才临时领来了一条狗。
脑内尚还思绪纷飞,许小鸥的气息就引起了黑背的注意,黑背睡意未消,眼神就慢慢聚焦到了面前的女人身上,紧接着两耳微微一动,身上的积雪也如雪崩般纷纷落下。几秒钟后,它突然一跃而起,嗓子里爆出尖锐的狂吠。
毫无准备的许小鸥被吓得双手一松,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坠地的瞬间,她听到了保镖阿成的声音从后传来,他喊:“太太?”
闻声的一刻,许小鸥的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缩。
为了实施计划,她一大早就以筹办纪念日为由,将保镖保姆并一干人等全支出了家门。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阿成踩雪的声音越来越近。忽然,他的脚步声顿住了,待再次开口时,语调已然冷了八度:“太太,这栅栏怎么破了,是你弄的吗?”
声音刚落,巨大的恐惧便瞬间席卷了许小鸥的身心——如果被阿成抓住,丈夫立刻就会知道她的计划,到那时,她努力留存的一切,都会被毫不留情地瞬间摧毁。最关键的是,丈夫大概率不会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雪地上,许小鸥像只落入了捕兽夹的小兽。她瞪大双眼,竭力摆动四肢,可寒冷与恐惧却如同两道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住她。
脑海里丈夫的面孔如噩梦般浮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许小鸥咬紧牙关,拼命压下涌上喉咙的哽咽,强迫自己冷静。
不,绝不——即使是死,她也绝对不要回去。
“绝不。”许小鸥对自己低语。
这个声音一入脑,许小鸥双手猛的一撑,下一秒便从地上翻身而起。
她拽起地上的小包,忍住剧痛朝别墅后门跑去,许久没运动了,肺热的几乎起火,风夹杂着雪刀子一般朝脸上扑来,但她丝毫顾不上,只埋头疾跑。
她的目的地是后门。
就在前日,许小鸥命车行的人将一辆旧夏利停在别墅后门,车后备箱里放着她的换洗衣物和用牛皮纸裹好的十万块钱。
而为了凑够这笔钱,许小鸥早在半年前就开始行动了。她将它们去整为零,隐秘的夹在一笔又一笔的购物清单中——昂贵的香水,当季的时装,她不动声色的一一刷卡买下,等时机成熟了,再将它们原路返回换成现金。
她暗中查到丈夫的工作安排,掐表记录他出行的精确时间。攒钱的同时也积攒着时间,这半年来,许小鸥像只耐心的蜘蛛般一点点织补着自己逃生的网,只待那一刻来临,一口气消失,从此再无音讯。
而那一刻,就是这一刻。
见到夏利,许小鸥心中一阵狂喜,几步并作一步,迅速开门钻进驾驶座插钥打火,可刚一拧动,发动机便像一头濒死的老兽般,发出几声沉重的闷响。许小鸥心中一慌,赶紧猛踩油门,谁料四个轮胎却只是无力地在雪地里打了个旋,随即陷入死寂,再没了动静。
引擎熄灭的瞬间,寒气迅速涌入,鼻息烫得玻璃上的雾气层层叠叠,许小鸥垂死挣扎,开始反复的拧打着开关,可夏利依旧毫无动静,终于,她彻底绝望,砰的一声,用双掌狠砸向了方向盘。
再一抬眼,看到阿成的身影已隐隐出现在了雪雾中。
他快到了。
这场该死的雪。
就在许小鸥即将放弃之际,几道车灯忽然刺破雪色闪起,几秒后,一辆崭新的沃尔沃出现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