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黎,你被捕了。”邢坞收脚,冷冷地说:“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现在对任何一个警察所说的话都有可能成为呈堂供证。”
“卧什么槽啊?”周小陆拍拍手,将他整个人从邢坞的脚底拖出来,“被抓了就老实点,别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
薛黎垂着脑袋也不说话,任凭周小陆训他。
也不知道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坏了,还是自知理亏不打算辩解了。
薛黎这个思想不是很顽固,也没有心理变态,邢坞他们将他带回警局之后,将那些DNA鉴定丢在他面前,还没开始审讯他就招了。
“人是我强J的,”审讯室顶上刺眼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也不嫌刺眼,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那灯光发呆。
神色恍惚,也不知道是在回忆作案现场还是在后悔。
邢坞眸子一凝,“你强奸了两个?”
“嗯。”他呆呆地应下,却又在片刻之后突然回过神来,惊讶:“嗯……嗯?两个?”
“不就一个快五十岁的臭娘们吗?哪里来的两个人?”
接着看了眼邢坞又看了眼周小陆,突然警惕起来,“我是做错了事,犯了法,但是我只是强J了一个人啊,你可别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的身上,我薛黎男子汉敢作敢当,死就死了,我认错,但是我绝对不当别人的替死鬼!”
周小陆和邢坞对视一眼,看着这薛黎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撒谎,但是为什么却是和现场对不上呢?
周小陆觉得荒谬,邢坞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的,但是他是队长,他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总得自己先扛着,所以他得冷静。
“那你说说看,你强J了谁?”邢坞打算先从这种简单的话题开始套。
“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妇女,”薛黎嘴角的那颗大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的,极其滑稽。
“叫何什么梅的,是那家澡堂的常客,在澡堂里混的开,大家都叫她梅姐。”
快五十岁的老妇女,叫何什么梅的,是澡堂的常客,那就和何仙梅对的上号。
邢坞不说话,右手握着一只钢笔,笔帽没掀开,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台面,左边胳膊抵在台上,然后垂直向下,好让自己的整个手支撑着下巴,懒懒地坐在那里,看起来漫不经心极了。
以前的邢坞审讯病人的时候都是正襟危坐一副警官的正派模样,可是自从跟了官秩,就逐渐转变了画风……
单薄的眼皮掀在那里,没有很刻意地盯着薛黎看,也没搭腔,就什么静静地坐着,等待薛黎的下文。
“但是这人,嫌贫爱富。”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啧……就是嫌贫爱富。”他又看了一眼头顶的灯光,然后再将目光对准邢坞的脸,等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慢悠悠地说:“整个东北的圈子里,就数她最讨厌,一见到有钱人家来澡堂子不管是熟还是不熟,都能上去殷切个半天。”
“但是一看到我们这种打工党就又是另外一幅嘴脸了,明明是男澡堂和女澡堂两个不搭嘎的地方,都能被他搞得乌烟瘴气的,连泡个澡都得心里憋着一口气,还偏偏要冷嘲热讽我们没钱。”
“可是我们这些人虽然兜里没几个钱吧,但是我们自己泡澡自己付钱,也不吃她的穿他的,凭什么他要这样冷嘲热讽我们,还特么的翻白眼!”
东北的汉子性子急,也是个直肠子,他们看你不爽不会像南方人那样绵里藏刀,冷嘲热讽,明争暗斗。
他们看人不爽就是直接怼回去,或者直接和对方干一架。
同样,在薛黎的认知里,这个叫梅姐的臭娘们就是个嫌贫爱富,事儿特多的臭娘们,她看他不爽,他看她同样也爽不到哪里去。
于是,昨天这俩个直肠子并且相互看对方不爽的人就直接在澡堂的厕所门口干架起来了。
当时正值中午午休的时间,澡堂里没什么客人,工作人员也下班的下班,打盹的打盹,基本上没人去厕所。
“当时我以为我一个一米九的大汉子收拾一个一米七的老女人还是不在话下的,但是我没想到,这老娘们是真的能打!”薛黎越说越激动,而嘴边的那颗大痣也随着他激动的动作一点点地抖动,甚至唾沫星子还喷到了邢坞和周小陆脸上。
活像重回了干架现场。
周小陆抬起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极其嫌弃并且小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不同于他的嫌弃,邢坞倒是极其淡定地从警服胸前的兜里拿出来一块手帕,慢悠悠地将脸上的吐沫星子擦拭干净,然后再耐心地将帕子重新叠成小方块,放到胸前的衣兜里。
看到他这番动作之后,薛黎突然就不讲话了。
“没事,”邢坞看出来了他的尴尬,“你继续说。”
得到允许之后的薛黎又开始继续讲,但是这回明显注意了情绪,也管住了唾沫。
“本来我想着打一架意思意思一下也就得了,大家都长点记性,以后看见对方绕着道儿走,谁也别惹谁就挺好。”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臭娘们竟然一脚踢上了我的蛋蛋!”
正所谓打人先打蛋,胜利加一半。
被击中蛋蛋的薛黎现在的表情都有点扭曲,可以看出来当时应该是痛的不轻。
虽然很可怜,但是真的很想笑。
邢坞尚且能够憋住,但是周小陆道行浅就不太行了。
他抬起手捂着口鼻,努力不让自己下半张脸扭曲的笑容展现出来,但是扭来扭曲两行快打结的眉毛已经暴露了他笑的控制不住自己的事实。
“我当时就火了啊,”好在现在薛黎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想好好说话却被打了蛋的憋屈里,不然以周小陆这么欠打的表情,必然少不了一顿白眼。
“嗯嗯。”邢坞也没什么话讲,只能拼命地用嗯嗯来压制住自己想笑的欲望。
“这个女人把我踢坏了,他就得为我负责。”他愤愤然。
“所以你就强J她了?”问这句话的时候周小陆是带着笑腔的,给薛黎造成了一种周小陆和他想的一样的亲近感。
他点头:“那可不,谁让她不知死活来招惹我。”
其实,如果说薛黎这家伙说的全部都是真的的话,那好像他也不是那么坏。
他之所以会和何仙梅干架,完全是因为自己处于社会底层的那点自尊心。
为了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不惜把自己的后半生搭了进去。
其实在邢坞看来这是得不偿失,可能当事人也有过一刹那的不甘心但是当邢坞问他是否后悔时候,他只是目光恍惚地回答了句不后悔。
不后悔,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一点也不后悔。
与其说他冲动,倒不如说他真的渴望被公平对待,或者是能站起来独自与恶势力作斗争。
可能真的会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是薛黎就是这么倔,他就得为自己的自尊心,以及其他工友的自尊心讨回一个公道,哪怕是万劫不复,他也要这样做,
不后悔,真的一点也不后悔。
“可是现在,她死了。”
当邢坞极为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薛黎不镇定了。
惊讶之余带着点后怕,他看看邢坞,看看周小陆,最后又看了看自己的带着手铐的双腕,最后问了一句:“所以……你们怀疑我?”
邢坞与他对视,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直入人心,仿佛要将他看破。
良久之后,薛黎还是一直保持着这个表情,一句话也没说。
邢坞不太好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倘若是真话,那么那个杀害何仙梅的人又会是谁?
难道这场案件有两个凶手?薛黎他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始作俑者,真正的凶手躲在暗处瞄准了时机下手,然后将所有的证据都推向了只是强J了何仙梅的薛黎身上?
“你当时,有没有S出来?”邢坞问。
他想到那枚在另外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女孩子上衣最后一个纽扣上面发现的指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想。
“S出来了,但是没有S在她体内。”薛黎说,“我虽然不后悔,但是也不傻子,怎么会把J液S到她体内,留下证据呢?”
那这么说来,就不是薛黎杀的人了。
而那份DNA鉴定书是怎么回事?
“真的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吗?”邢坞再次询问。
“我怎么知道她死了呀?”薛黎反应很大,“要不是你告诉我,她死了,我还以为她活活的好好的呢。”
邢坞又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好久,看样子还真不像是说谎的模样。
“我本来以为,今天你们抓我过来,是因为她报警了,然后你们才抓的我,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承认。”
虽然这种想法很危险,但是却让邢坞更加相信了他说的每一句话。
因为每一句话都真实,不做作,像极了一个处在社会底层且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大糙男人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