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审讯室。
官秩手里捏着支摘了笔帽的中性笔,笔头挨着木制的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郑先生,我记得上一回无头女尸案也是您报的警。”
“对的,”他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抹难掩的得意之色,“虽然和上一次一样都是无头女尸,但是我感觉这一次的凶手比上次的凶手手法高级很多。”
“你怎么知道这次的凶手和上次的不是同一个人?”官秩凝眸,抓住他言语之中的漏洞。
他记得很清楚,这次的凶手和上次的凶手可能不是同一个人的猜想他只跟顾西和邢坞说过,他们两个都是嘴严的人,不到事情的最后一刻,是绝对不会把案件分析给任何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听的。
而且,就连官秩都只是猜想,郑安这个非专业人士又是怎么敢如此肯定地说出这两起案件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的?
莫非……
官秩思考的时候也不忘观察郑安的面部表情,他发现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郑安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的惊慌。
紧接着他便讪笑道:“我哪儿知道这么多啊,我只是觉得这次没有血腥味,就感觉要高级一点……我们这种小市民嘛,你也知道的,讲的话都是半真半假。”
官秩只是看着他,不语。
“对了,上次那具无头女尸查出来是谁了吗?”他为了缓解尴尬,什么成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
“叫蓝念念,霖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护士 ”官秩回答。
却没想到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笑瞬间就没了,紧接着便趴在桌上压抑的哭出声来。
“怎么了?”官秩被吓到了,这么大的情绪波动,难道他和蓝念念认识?
郑安头藏在臂弯里紧贴着桌面,官秩无法看清他的面部表情,只能通过压抑的抽泣声来判断他在哭。
“你和蓝念念认识?”官秩问。
“嗝……”郑安抽咽了几下,终于开口:“她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官秩被震惊到了,蓝念念不是肖黯的女朋友吗?两人不是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吗?
这个郑安又是个什么鬼?
官秩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继续问了一次:“你确定他说你女朋友?”
“我们约定好余生一起走了的,本来打算十月份就去领证,没想到她三周之前突然人间蒸发,我找遍了整个霖市以及霖市周边的省市都没能找到她。”
“当时我还恨她玩弄我的感情,没想到……没想到她已经遇害了……”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
如果按照郑安的说法,那么蓝念念的男朋友家不是肖黯了,怪不得当时顾秋姿见到肖黯时脸上的表情很惊恐,但是如果不是蓝念念的男朋友的话,那么阿遇又是怎么会对他放下戒备心的呢?
官秩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木制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但倘若换一种可能,肖黯是蓝念念的男朋友,郑安也是蓝念念的男朋友,蓝念念在两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隐瞒了自己已有男友的事实和另外一个男人交往?
官秩想到这里,连自己都快不相信了。
他走到郑安身后,细长白皙的手搭在他抽抽个不停的肩膀上,安慰道:“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听到这句话之后的郑安哭的更加伤心了。
官秩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你先一个人待一会儿把,等情绪稳定了咱们再做笔录也不迟。”
说完这句话他就拉开门出去了,听到走廊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紧贴着桌面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官秩出了审讯室的门之后直接去邢坞的办公室。
邢坞的办公室是个独立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正在开着激烈的讨论会。
官秩平常随便惯了,这次也依旧是没敲门就直接走了进来。
却被几十只眼睛直直地盯着 尴尬得他都能用脚趾头扣出来一个三室一厅。
“啊哈,”官秩尴尬地笑:“大家都在这儿啊,真热闹真热闹……”
众人也是一脸懵逼,这个官秩不是还在做笔录吗?怎么突然就闯进队长的办公室来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人闯进队长办公室竟然还不带敲门的?
最最最可怕的是,看队长的脸色,好像还没有生气?!
他们知道官秩和队长关系好,但是没想到关系好的人可以对队长这么随便啊。
“快进来吧。”邢坞朝他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官秩听话地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一番举动又一次地把众警员吓傻了。
这是邢队长进局以来,第一次身边坐着人。
官秩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会议,本来就特别地紧张,再加上这些人又这么盯着自己,搞得他都特别地不好意思。
“邢坞,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官秩悻悻地问邢坞。
邢坞飞速在他脸上扫了一眼,说了句没有,然后又低头看卷宗了。
既然脸上没有什么脏东西,那他们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官秩被盯的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有不好意思叫人家不要看自己,于是就只能一直尴尬地假笑。
笑到最后脸都快笑僵了,邢坞才慢吞吞地蹦出来一句话:“别看人了,把思想给我集中到案子上!”
此话一出,大家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开会 都立马回过神来,脸上的尴尬之色难掩。
邢坞:“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次小区里面的摄像头和上次的一样,一夜之间全部坏掉。”一警员皱眉道。
“这很难搞,”官秩一听案子思绪便立马回归正轨。
“小区里面的摄像头坏了,那小区附近的摄像头呢?也全部都坏了吗?”邢坞问。
“这……”那警员尴尬道,其实他是机械化地执行命令,邢坞说让他去查小区里面的摄像头他就只是去查小区里面的摄像头,一点都不懂得变通。
邢坞一猜就知道他压根没想到这一块上去,便立马吩咐下去:“现在赶紧去查小区附近两百米以内的监控,如果发现有可疑车辆进出梧桐雨,立马上报。”
杀人割头这是一项重大的工程,看凶手这个包扎切口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最求完美,工具齐全的人。
那么多切割工具再加上一颗小女孩的头,如果全部拎在手上未免也太引人注目了些。
所以,这人必然会有车子进出。
小区内的监控全部被他搞坏了没关系,只要他进出梧桐雨了,那么就一定能在附近的某条街道上找到他车子的踪迹。
所以这回,邢坞势在必得。
官秩听了忍不住道:“之前我给郑安做笔录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
“怎么说?”直觉告诉邢坞,官秩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简单。
“他竟然得意地问我,这次凶手的作案手法是不是要比上一次那个凶手的作案手法高级一点,”官秩说:“可是我明明记得我没有和他提过任何关于两次案子凶手的事情啊,他为什么敢那么确定两次案子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并且,”官秩继续说:“在我提醒他之后,他不仅企图蒙混过关还主动向我打听起上次案子死者的真实身份。”
“然后呢?”邢坞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然后我和他说了死者的身份之后,他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了,他还说蓝念念是他女朋友,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是,如果他是蓝念念的男朋友,那么肖黯又是谁?”
“还有,为什么之前顾秋姿一见到肖黯就神色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邢坞回想起来之前在解剖室顾秋姿和肖黯碰面时,顾秋姿那惊恐不安的小眼神 以及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要肖黯靠近的场面,忍不住头痛。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前蓝念念案的真凶还没有落网,新的无头女尸他就跨着大步朝邢坞跑来了。
两场命案,全部的线索都混在一起,邢坞的脑子现在如同一瓶浆糊一样,搞不清楚。
在他头痛之际,官秩继续提出他的第三个猜想:“当然也有这一种可能,就是蓝念念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同时交往两个男朋友,并且都和他们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本来想骗一笔彩礼钱的,没想到钱没到手,反而先把小命给搭上了。”
“这种猜想也不是不可能。”邢坞凝眉:“要不要我们再去一趟第一人名医院,去问问蓝念念和肖黯在他们那里的为人作风怎么样。”
都是同一个医院同一个科室的同事,如果他们身上有什么坏的地方,他们一定是最清楚的人了。
于是,当天下午官秩和邢坞就驱车来到了霖市第一人名医院。
正是换季,有的人作死,本来抵抗力就不好了还要去吹风,一不小心就头疼脑热来个小咳嗽大肺炎的,医院里面人庭若市,生意比对面的食馆不知道火爆了多少倍。
官秩走到邢坞身边:“咱们直接去神经外科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