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小院,书房里传来阵阵念书声。
似乎让这院子泛黄的老树,都多了些许书香气。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
老先生年纪虽大,念书时却是字正腔圆,把每一个字都念得恰到好处。
柯文山也的确不愧大儒之名。
对于《尚书》的内容,没念完一段,都会深入浅出的给出自己的体会。
但先生是个好先生,底下听课的学生却并不是一个好学生。
萧逸上了一个上午的课,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
这古代上课,若都是如此。
那还真是苦死个人。
萧逸在心里头想着。
这一堂课,一上便是上了两个半时辰。
面前的老学究总算是把书卷合拢,开口说道:“上午,便到此处吧。”
“呼。”萧逸吐出口气,可算是下课了!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老学究话中的意思,喉咙一动,忍不住问道:“先生,难不成下午也要继续上课?”
柯文山神情顿时严肃了下来:“不错,你的基础太差,若想在来年春闱有所表现,更需加倍努力!勤能补拙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勤能补拙的道理我当然明白。
可我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啊。
萧逸在心中叹了口气,要是以后都这般,那自己根本就无法出去调查了。
他想了想说道:“先生,若是每日如此,你也太过操劳了些。不若以后上午讲学,下午学生自学即可。”
柯文山哼哼一声:“胡言乱语,你这等纨绔公子,老朽见得多了。自学?怕是想偷偷溜出府玩乐吧?老夫告诉你,不可能!”
说完,柯文山得意的一挥袖子,两手背在身后,走出了小院。
萧逸叹了一口气,准备站起身来,可下半身却是一麻,使不上劲儿来。
“自己现在这身体,还真是连个文弱书生都不如了。”
自嘲的笑了声,萧逸把正在窗外偷看的婵儿喊了过来。
“婵儿,还在偷看?快来扶少爷一把。”
婵儿一听,立马从外面跑了进来,搀扶起萧逸:“少爷,那个老先生太坏了!都不让你休息休息,身子累坏了怎么办。”
萧逸慢慢的走出书房,到院中的椅子上躺了下来:“婵儿啊,你说怎样才能把这位老先生给气跑,不再给我讲学呢?”
“啊?”婵儿张了张嘴,小眼睛往四周瞄了一圈,好似在做什么心虚的事情一般。
然后她走到萧逸身旁,小声地道:“少爷,这种事,你不是最精通了嘛。”
“我最精通?”萧逸一怔。
“对啊,在江南那边老爷就给你找过许多先生......结果不管是谁,都被你给拳头脚踢的赶了出去......”婵儿的声音很小声,但萧逸还是听清楚了。
于是不由感慨着老张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只是让自己去揍柯文山,萧逸还真有些下不去那个手。
他回绝道:“不行不行,这柯大儒一把年纪,拳脚无眼,要是打出了什么好歹了,那岂不是酿成大祸?”
婵儿闻言,也是点了点小脑袋,这倒是真的!
不过这法子既然用不了,婵儿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少爷,还有一个办法。”
“嗯?快说!”
“ 婵儿听说这位柯大儒最爱诗词,府上还收藏着白衣儒屠留下的几首佳作真迹,爱不释手!而他平生最讨厌的,也是那些玷污诗词之辈,据说有一位皇室子弟都因作了首差诗,让这位老先生拂袖离去,不再给其讲学。”
萧逸眼睛一亮,这不就有办法了嘛!
至于作诗,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他大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婵儿肉嘟嘟的小脸:“婵儿你可真是个宝贝啊。”
婵儿脸一红,嗫嚅着道:“少爷又胡说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给少爷出这种馊主意。
明明让柯文山继续给少爷讲学,才是对少爷最好的事情。
但在婵儿心里,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无论少爷想做什么,她都不假思索的去支持,哪怕是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真是奇怪呢。
婵儿撅着小嘴,看着院里的老树,一片枯黄的树叶渐渐飘落。
枯燥乏味的讲学日子又过去了五六日。
其间萧逸表现得倒是中规中矩,便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
这也让一直在心里担心着的张沛芹松了口气。
毕竟在江南殴打教书先生的事迹,作为长姐,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一开始还真担心自己的弟弟和柯文山大儒撕打起来。
那就真的把张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多谢柯大儒帮忙教导我这不成器的弟弟了。”
早晨,张沛芹在张府外,将柯文山给迎了进来。
老先生抬了抬手,语气柔和地道:“张小姐不必如此,张家的情况老朽也有所耳闻,你就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位老家伙身上了。”
“应有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张沛芹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张家的事儿,连一个治学的老先生都知道了吗?
“诶......若是令弟能有你一半的知书达理,老朽就心满意足了。”柯文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已经上了几日的课了,结果那纨绔还是我行我素,从未出来迎接过自己!
“逸之顽劣,劳烦老先生了。”张沛芹行了一礼。
两人在门口寒暄了一番后,便各自分开。
柯文山走向萧逸所在的小院,路上在心里暗自叹息。
张家作为白衣儒屠的旧部,在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这天下才刚刚太平了几个月。
这些人如此逼迫,就不怕寒了功臣的心吗?
现在的这个朝堂啊......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不过这些事儿,又与我这个办学的老学究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做好我自己的事儿吧。
柯文山一路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来到了小院外头。
正准备推门进去时,却听院子里传来了萧逸与丫鬟谈笑的声音。
“婵儿啊,本少爷上了这么久的课,心有所感,今日便作诗一首,让你看看本少爷的才华是多么横溢!”
“少爷要作诗?好呀好呀!”
“咳咳,你听好了——”
柯文山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教导不算白费。
作诗吗?老朽的要求也不高,只要......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掉进地里都不见!婵儿,这首《咏落叶》你觉得如何啊?是不是写的极好!”
小院外,柯文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本正在捋胡须的手都不自觉的发力,拔出了一撮胡子,这东西能叫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