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周亦凡理清头绪,闻道士已经在继续讲述了。
“没有什么狗屁的平行世界,没有什么平行空间。”闻道士深沉,而且略显迷惘地说:“空间只有一个,你在哪里,空间就在那里!空间在哪里,时间就在那里!空间本身就是时间,时间本身就是空间,《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上怎么说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什么意思?”周亦凡悄声地问。
“在佛家的典籍里,他们用色和空这两个字来描述时空观念。”闻道士说:“色,指的就是空间;空,指的就是时间。空间是有形可见的,故称为色,时间不可见,故称为空。”
周亦凡心里忽然有点慌乱,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了,说道:“好了好了,我懂了,这个话题打住吧!”
“你真的懂了?”闻道士追问。
“嗯,我真的懂了!”周亦凡点点头,转移了话题:“还是说说第二个问题吧,这些事儿跟我哥哥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说他要死了,我们都得死!”
周亦凡这次不是搪塞闻道士,牵扯到周本平的事情,尤其是生死之事,不管是不是故弄玄虚,周亦凡都很关心。
没想到,闻道士挠挠头,说:“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那你凭什么说我哥哥死了,我们都会死呢?”
“因为,这是我弟弟告诉我的……”闻道士沉吟着说:“你知道,我弟弟是个灵童,他是个预言者,他说的话,我完全相信,而且,他要我不惜代价要救你哥哥的命!”
“你弟弟?”周亦凡不由得怀疑道:“你还有个弟弟呢?”
此前,闻道士并没有跟周亦凡提到过他弟弟的事情,这件事,周本平知道而周亦凡却不知道。
闻道士点点头:“没错,我弟弟他十几年前就死了,但正因为这样,我才相信了时间重置的奥秘!”
“什么情况啊?”周亦凡问:“人鬼情未了啊?还是穿梭阴阳界啊?”
闻道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表情很严峻,让周亦凡忽然感觉有点惊悚。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你跟你哥哥其实都很难相信,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闻道士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斟酌着说:“最近一段时间,我能接到我弟弟传达给我的信息,我相信这是基于时间重置而产生的现象,他告诉我很多有价值的信息,包括你哥哥的,他叫我保护你哥哥的生命,如果你哥哥死了,我们都会死,但是原因是什么,他却没有告诉我,所以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周亦凡这一刻产生了跟周本平的一样的想法,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像一个老骗子,杂牌神棍,不管他曾经是否救过自己的,或者身后隐藏着多少秘密,起码现在看起来,更多的像是自己的揣测和附和,或者是对涉及到周本平的命运而造成的杞人忧天的假象。
“无聊!”周亦凡暗自想:“要不像个办法把他抓起来算了,也不用跟队长见面了。”
其实,周亦凡自己此时此刻并没有意识到,她产生的这个想法,是潜意识中感觉到自己逐步变成了与闻道士沟通的双边关系中的追随者的自我否定与反抗。
周亦凡是个个性极其要强的女子,在所有的社交关系里,从来都是占据主导者的地位,一旦这种状态被打破,内心就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反扑的念头。
如果按照闻道士的说法来来分析,我们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时间现象”?
周亦凡自己也不知道。
闻道士说:“我知道你还是怀疑我,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周亦凡没有接话。
闻道士自言自语:“人在极度兴奋,恐惧,怀疑的情绪之中,体内分泌的信息都不同,刚才那一刻,你的身体散发出大量的怀疑……”他使劲抽了抽鼻子:“我闻得出来,你现在又在惦记着把我当作犯人抓回去,是不是?”
周亦凡心里一颤,掩饰地笑了一下,但是显得很尴尬。
“怎么会呢?”她说道:“我还得把你当线人呢?你还有价值。”
闻道士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好像在揣测她的表情。
“这句话你说对了!”闻道士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所有的问题解决了,我一定心甘情愿被你抓回去,但是现在不行,对你们来说,我还有价值!”
“哦,那请问你的价值体现在哪里呢?”周亦凡企图揶揄闻道士一下。
“我已经闻到了这个城市的空气里开始弥漫腥风血雨的味道。”闻道士慢慢地说:“一系列的杀戮即将开始。”
“是你那些所谓的九幽局的朋友吗?”周亦凡问道:“继续追杀你?”
“不是,这次是关于另外一个人的……”闻道士说:“是另外一个人,他是个杀手。”
周亦凡沉默了,她一瞬间就想到了曹山。
曹山的案件,她从来没有跟闻道士提起过,如果闻道士的预言指向的是曹山,那么他的感知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他所谓“特异功能”究竟是否真的存在呢?
这一刻,周亦凡疑惑了。
“今晚6点半,曲河公园,我安排你和我的队长见面。你到了公园打我的电话,我告诉你具体位置。”周亦凡改变了主意,她决定再给闻道士一点机会。
“不见不散!”闻道士回应。
“记住我的话,不能说的事情,一句都不要漏出去。”周亦凡最后威胁:“否则的话,我真的会弄死你!”
闻道士邋遢地一笑,不置可否。
周亦凡转身要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有件事儿忘了问你。”周亦凡临时想起来:“在你们这个行当里,天卦,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
闻道士思考了一下:“如果跟你手上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系,我可以告诉你。”
“好吧,跟我的案子有关系。”周亦凡痛快地承认。
“行,今天晚上见面的时候,我尽量给你答案。”闻道士说。
“为什么非要今天晚上?”
“因为,我要问问我弟弟……”闻道士说:“他什么都知道!”
“装神弄鬼!”周亦凡嘟囔了一句,走了出去。
“不可理喻!”闻道士也自言自语。
此时,周本平正在思故乡的集镇上疯狂地寻找小安的踪迹。
而小安,正在从疼痛和昏迷中缓慢地苏醒。
眼前一片漆黑,小安努力感受着,能感觉到自己是躺在地面上。
有人在自己的额头和眼睛上紧密地缠绕了几圈胶带。
嘴上也被贴了胶带。
脚踝上也是紧紧地缠着胶带,双手被拢在背后,手腕也被胶带缠着。
她不知道自己被捆绑了多长时间,但是四肢明显感觉到酸软无力,是捆绑太紧血液不畅的缘故。
能感觉到温度,应该是在某个室内。
但是自己没有嗅觉,完全没办法通过气味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绑架!”小安尽量让自己身体保持镇定,慢慢地清理思路。
有人在呼吸。很平静,很缓慢,但是小安能感觉到。
“你醒了!”那个人说道。
是个男人的声音,粗砺,沙哑,听不出情绪。
小安吃力地点了点头。
“你听我说。”那个人说道:“我不会伤害你,但是你最好配合我,如果你能乖乖的听话,我可以放开你。”
小安再一次努力的点点头。
那个男人脚步声慢慢地走了过来,小安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蹲下来,开始撕扯自己头上的胶带。
小安勉强忍住自己的情绪,要把缠绕的几圈胶带撕下来,那种撕扯的疼痛恐怕不好受。
“别害怕……”那个嘶哑的声音说:“一点儿都不疼!”
他的动作很快,但是很轻,小安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撕扯,那些胶带就像自然而然地陀脱落一样,眼前已经微微看到了光亮。
是一点一点跳动的烛光,烛光的周遭还是昏黑的一片。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地下室。
昏暗的烛光摇曳中,是一张惨白,狰狞的面孔。就在面对面地盯着她。
小安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但是嘴上依旧封着胶带,没有叫出声音来。
“吓着你了,不好意思!”他嘶哑地说:“我是个病人,经常会吓到人。”
小安急促地呼吸几下,竭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事已至此,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保持冷静。小安在心中劝慰自己。
这个面孔惨白的男人说道:“我请你来,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只是想跟你谈一个交换条件,你愿意吗?”
他绑架了小安,却说“我请你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放开你嘴上的胶带。”他说道。
小安努力地点点头。
这个男人伸手扯掉了小安嘴上粘着的胶带。
小安只觉得他的动作极快,不但快,而且力道十分迅捷,完全没有感觉到粘贴撕扯的疼痛,胶带已经被扯掉。
“什么条件?你说吧……”小安嗫嚅着:“要钱,没问题,我家里给得起!”
那个男人笑了,他的头发稀疏,苍白中架着几根浅黄,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瞳孔却接近于粉红色,笑起来的时候更显得恐怖。
“我知道,你家里很有钱,但是我不要钱!”这个男人笑着说。
“那你想要干嘛?”小安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她想到了最坏的结局。
这个惨白的男人再次嘶哑地笑道:“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他拿出一部手机,对着小安:“我只要你说几句话,跟我学着说……”
这一刹那,小安忽然觉得这张面孔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不过在惊恐与惶惑尚未平息之际,她也无暇顾及了。
“我们开始吧!”这人用手机对准了小安的脸:“我先说一遍,你跟着我学一遍,不许说错。”
这时候是下午六点钟之前。
周亦凡从闻道士的窝里出来,忽然感到无所适从的迷惘。想给姜铁打个电话汇报一下约见线人的安排,但是却总是惶恐地觉得无法开口。
就在她捏着电话犹豫不决的时候,周本平的电话抢先打进来了。
还没等周亦凡准备好,周本平狂躁的声音就吓到了周亦凡。
“小安丢了!”周本平焦躁地喊。
“什么?”周亦凡一时还没明白。
“小安失踪了,我找不到她了!”周本平喊着:“你是警察,你能不能帮我找?”
与此同时,姜铁还在公安局的办公室里逐个查看调取回来的监控视频,这时,本地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姜铁点了点头,算是致意。没有过多的理会。
那位副局长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小姜,能不能接个电话,省厅打来的。”
姜铁没反应过来:“谁?”
副局长把手里的电话递了过来,姜铁接过放在耳边,还没说话,只听对方的声音传来:“你是刑警队的小姜同志吗?”
声音很沧桑,很稳重,甚至有点熟悉。姜铁还在琢磨到底是省厅哪位领导,顺口回应了一下:“是我,请问您是……?”
对方沉默了一下,随即沉重地说:“小姜同志你好,我是安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