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燃觉得奇怪，他看着谢昀，想要从谢昀的脸上得到一个答案。
“从那时候你就有了这种感觉？”向燃问道，他有些疑惑的目光也让谢昀将手放下来，回答了向燃的问题。
“是的，当我被獬豸，不，衍月设计落入封印之中的时候，因为我忙于处理那些不断涌上来的邪祟，所以并未察觉。之后就是你见到我时的情景了，那时候我虽然也察觉出了不对，但并未留意这封印施加在我精神上的磨损。后来跟你对话的时候我才发觉，有人更改了封印的内容，添加了对妖物精神磨损。”
谢昀解释说道：“至少当初在我定下封印的时候，为了让那些邪祟和妖鬼不能靠近封印的中心，在封印当中也留下与封印同在的诅咒。当妖鬼越靠近封印中心的时候，作用在封印上的诅咒就会开始磨损妖鬼身上的法力。这也是为了让妖鬼没有机会去逃离封印。”
向燃静静地听着，的确，如果在封印中心施加这样消磨妖力的诅咒，那不想失去法力的妖物自然会对封印的中心敬而远之。
就算有妖物邪祟不在乎法力的磨损，走到那封印中心，诅咒强大的磨损也会让它们失去力量，即使真到了封印面前，也无力再打开封印。
何况在这封印当中的妖物，都是不具形体，已经死去的妖物留下的怨念和其他的残渣污秽，它们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就算是像谷梁仪那样的妖物掉进来，一样也会在封印的作用下妖化，这也是向燃曾经亲眼见到的。
不得不说，谢昀这样的举措还当真是有效，至少到现在都没有妖物从封印当中逃脱出来，如此说来，倒也是有效。
可就这样一想，能够在封印上动手脚的妖物，起码要是跟谢昀的水平差不多的妖物，如此想来向燃倒是紧张起来。
谢昀也看出了向燃身上紧张的神情，他轻叹了一口气，似乎也是有些无奈。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谢昀说，他们往前走，周围的风沙也渐渐小了起来，至少没有刚才那样猛烈的风沙。
向燃垂眸，他又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担心的事太多了，如果谢昀遇上危险，或者是谢昀在封印当中妖化，向燃不敢想象自己应当怎么面对当时的局面。
而且，如果遇上和谢昀一样强大的妖物，向燃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拖谢昀的后腿，他也一定帮不上忙。
就这样沉默不语的往前走，在这封印当中，应当也没有边界，只是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周围的景色也就愈发昏暗，向燃看着周围，若说之前是一片荒芜的话，现在周围的景象更是昏瞑，似乎有无形的阴云将他们笼罩吞没。
向燃抬头，他看见这里灵脉的流动已经十分稀薄了，可作用在妖物身上的磨损并没有丝毫减少，当他看向谢昀的时候，他看见谢昀在皱着眉头，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谢昀并没有说话，而向燃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也只是沉默的跟在谢昀的身后，谢昀忽然停住了脚步。
向燃顺着谢昀的目光往前方看去，不免觉得脊背发凉，他在前方看见了一片黑暗。
不仅仅是黑暗，那黑暗仿佛是有形的，不断涌动着的邪祟。与之前的那些邪祟不同，那些邪祟都是被封印力量消解之后，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害化的邪祟，而在向燃和谢昀面前的这个不一样。
从面前这团漆黑的邪祟黑雾当中，向燃感觉到了强烈的不详气息，比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邪祟，所有祟器，都要更为不详。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也给向燃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如果就这样贸然踏入黑雾当中，会有极其不幸，向燃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
可谢昀就在向燃面前，义无反顾的迈了进去。
向燃也只得跟上谢昀，踏进那片黑雾的时候，那股不详的气息立刻涌上来，将向燃完全包裹。他身上的每个感官都在叫嚣着不快，包括气味，听觉，他可以听见充斥在耳边的哀嚎。
现在向燃已经跟以前不同，他的心智已经十分坚定，他也足以应对这些不断涌进他脑海中的残酷镜像，这些不过是邪祟为了扰乱他心智而出现的一些残像而已。就算曾经可能是真实发生的，可已经过去了。向燃也早就打定主意，自己应当做什么，他应当如何做，所以他也不会再被这些外物所侵扰。
向燃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的那些残破景象压了下去，跟上了谢昀的脚步。谢昀皱着眉头，他也有一种感觉，他的感觉要比向燃更加敏锐，所以他也更能感觉出前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连周围散发出的邪祟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已经过了这么久，能够再次追查到线索，也让谢昀有些兴奋。
不错兴奋，谢昀抬手，他的指尖都在颤抖，他内心深处，竟然是在渴望。
谢昀握拳，这并非是他应该有的感觉，不管是什么感觉，都不应当是如此期待的感觉，他不应当对此而感到期待，可以是如释重负，也可以是紧张，而唯独不应当是期望着这一刻。
他闭上眼睛，放下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将内心的激动与渴望压了下去，再次睁开眼睛看向前方的时候，他的眼中也只剩下了冷漠。
不错，他要将这一切都纠正回正轨，要维护秩序与法则，抓到逃离的那部分并不是一切的结束，相反而是开始。无论如何谢昀都不会想到，那部分居然躲藏在这种地方。
“谢昀，你发现什么了吗？”向燃问道，他并未感觉到前方有妖物的迹象，他也并没有感觉到任何除这股不详之外，还有其他的气息，他看着谢昀，希望谢昀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谢昀回眸，在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我终于找到了。”
他这样的笑容让向燃觉得紧张。“你找到什么了？是你一直都在追捕的那只妖物吗？”向燃问道，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谢昀才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脸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也意识到自己被这股情绪影响的太多了，他不应当流露出这样的情感，谢昀转过头去。
“是，他竟然躲在这里，我一直都以为，他是在人世之间流窜，所以踪迹才是那样若有若无，如果他是在此间，那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谢昀说道，他抬眼看着眼前黑暗。
“此间映衬着人间镜像，封印将此间与人世分离开来，也与外界互为阴阳表里。他不仅在这里，还一直给我留下一些线索。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我落入封印的当中，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被他耍了这么久。”
“你追捕的那只妖物，究竟是谁？”向燃看着谢昀，而谢昀也一直注视着前方。
“在我从秩序脱离之时，一部分碎片也从秩序上逃离，他与我，更像是善恶的两面，我在人间的使命，除了代执天罚之外，便是将他抓捕回去，让其重归秩序管辖。”
向燃听见面前黑暗当中传来脚步声，还有金石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这一切在此时听来，都是如此响亮刺耳。
在面前浓重邪祟妖气出现的时候，向燃条件反射的举起刀，只是他的刀身被谢昀抬手压下，谢昀看着前方出现的缠绕黑气的身影，一双眼睛也已经染上了琥珀色泽。
“还真是好久不见，你还真的能找到这里，还带了一个，人类。”面前的黑气散去，向燃看清了来人，那是一只黑发的妖物，手上带着金饰，与其说是金饰，更像是残破留在手上的镣铐。他的眼睛也如谢昀一样，沉淀浑金色彩的妖瞳。
谢昀挡在向燃面前，看着面前的妖。
“你还真是耍了我很久。”
面前妖物慵懒的坐下，他好像是坐在空气中一样，并无凭依，就连腔调也带了几分慵懒，他抬手，那张与谢昀极为相似的脸上露出谢昀永远不会露出的神情。
“刚一见面，你就对我如此剑拔弩张，不太好吧。如果按照人世的规矩来说，我好像更应该叫你，兄长。毕竟你可是比我先要出生一步，虽然我并不喜欢，但我还是决定按照这个规矩来。兄长，你刚才说，谁是善？谁是恶？”
谢昀拦在向燃面前，他眯起了眼睛，望向面前这个与自己同样有一双金瞳的妖物。
“我是来抓捕你回去。”
“抓捕我？呵呵，兄长，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抓捕我吗？兄长，你曾经犯下多少杀业，你自己还数得清吗？这样的你，居然还想称我为恶，是为了哄骗你身边的那个人类吗？”
妖物的眼神越过谢昀，落在向燃身上，他身上聚拢的黑气也突现在向燃面前。
“你身上的血脉，有几分熟悉，让我想想，好像就是在不久之前，我看见与你流着同样血脉的人类死亡，那些是你的血亲，还是别的什么人？看你的表情，大概是血亲吧，啧，还真是悲惨。”
向燃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谢昀已经抬手驱散了向燃面前的妖物影子。
“别被他蛊惑。”谢昀说道。
向燃强压着愤怒，双眼却控制不住将憎恨的神情投向那只妖物。
“你杀了他们？”
妖物大笑，好一会儿他的笑容方才收敛。“怎么会，我怎么会杀人呢？”
“你的确不会亲手杀人，人或者妖物，你都不会亲手杀戮，可这也并不影响你作恶。”谢昀冷静说道，他在见到面前妖物的一刻，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是吗，兄长。如果这称得上是作恶的话，手染鲜血，杀业累牍的你，又算什么？”
“我从来问心无愧。”谢昀说道，他看着面前的妖物，妖物却发出一声嗤笑。
他站直了身子，走近。他与谢昀更像是一面镜子的两面，近乎一致，只是他的脸上却是谢昀脸上绝对不会出现的恣意疯狂。
“兄长，如果你当真问心无愧，又怎么会被我动的这一点小手脚所影响呢？你你说是吧，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