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谢昀所说,那岂不是十分严重。何月玲一惊,她看着向燃。
“那向燃……”
她自然是听了谢昀方才所说,才更是感到担心,后果若是如此严重,那向燃岂不是情况更加危险。
向燃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 他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即使现在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可的确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我没事。”向燃说道,他支起身子,幸亏另一条胳膊只是擦伤没断。“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生魂磨损,应当是很严重事吧。我现在不是挺好的,而且还觉得身体强健。”
说着,向燃还抬起胳膊,想要 证明一下自己。
谢昀只是淡然扫了他一眼:“饮鸩止渴。不管如何,这次叶桑陵用你的生魂替你治疗,也并不算他蓄意想要害你,情况紧急,用生魂治疗也是权宜之计。只是以后绝对不可使用,以免磨损生魂。”
向燃点了点头,经过谢昀提醒,何月玲想起来。“对了,我方才在楼下,见到那掌柜已经不见了,楼下是一个伙计。”
听完何月玲所说,谢昀并不惊讶,而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去了昨天的那宅子,将孩子带走了。”谢昀说着,闭上眼睛。
他原本是想留那两只土偶照顾那孩子到成年的,只是从他回来的妖力感知到,叶桑陵去了那宅子,破除了给那孩子施加的幻术,也将那两尊土偶毁去。
叶桑陵异体夺舍,不能使用法力咒术,但他定然也有别的法子。谢昀皱眉,他睁开眼时,眸中的神情十分复杂。
既然谢昀知道那掌柜的名字,看他们两个过去应当也是有所渊源。
何月玲想起叶桑陵给她留下的那一句话。他让何月玲转告向燃。
“向燃,那位掌柜昨晚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不要相信叶家的封魔师。”何月玲说道:“他是这么说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向燃刚醒没多久,手还包得跟粽子一样,听到这么费解的话,他脸上也带着疑惑的神色。
“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别的什么都没说?”
没头没尾的说这么一句,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向燃将目光投向谢昀,只是谢昀好像是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他昨晚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是按照原话告诉了你。”何月玲耸肩,“既然向燃你醒了,我就下楼去整理一下行李,再晚下去,伯兴要把人家柜台拆了。”
她说完,转身出去,在出去之前,还回头又说了一句。“还有谢昀,若是你知道什么,大可以放心告诉我和向燃,毕竟我们是朋友。”
何月玲眯眼笑了一下,也并没有管谢昀的反应,哼着曲调下楼。在楼上都能听见她训斥伯兴的声音。
“伯兴,你怎么能拿人家的算盘呢?账本也不行,快吐出来。”
朋友,还真是难得。谢昀只是轻笑一声,他转眸看着向燃,声音却并不见一丝软化。
“你腿什么时候能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哪有那么容易好。”
“不就是断了几根骨头而已。”
“这是人话吗?我可是个普通人,就算会点法术,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呢。”向燃说道,一激动牵动了伤口,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怎么没觉得谢昀这么没有人性,向燃看着谢昀突然站起身来,下意识得觉得自己在心里骂谢昀被他知道了。
不过谢昀什么都没有说:“你先好好修养,以后小心点。”
说完他便出了门,之后便没有再见到谢昀。倒是何月玲下午来了一次,还拿了一副拐杖。
看着何月玲拿着拐杖进来,向燃有点哭笑不得。
“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你出来走走了,你只断了一条腿,早些能活动也好。我是女的不方便,难不成你躺在床上指望谢昀伺候你?你身板硬,没事的。”何月玲说道,将拐杖放在向燃床头。“我今天刚让做拐杖的赶出来的,你可要感激我。”
“那多谢了。”向燃也只得道谢,他接过拐杖来,靠着拐杖倒是能站起来,不过四肢好像刚刚回到身体上一样,十分不协调。
“不是,你连拐杖都不会用吗?哎呦,你别一起举起来啊,别一起抬腿。”
向燃受伤的腿一沾地,便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何月玲想要拉他一把,结果只拉到了向燃扬起来的拐杖。
向燃一手抓着床上的帷帐,只是床帐本来就不牢,被向燃这么一抓,先是停顿了一下,接着刺啦一声,盖在了向燃身上。
看着向燃一屁股坐在地上,何月玲拿着拐杖的末端。
“你干嘛要放手啊,你不放手我可以拉住你的。”
“对不起。”向燃头上盖着帷帐,何月玲叹了口气,放开了拐杖。
“是我对不起你,不应该让你自己上手的,应该扶着你点,你伤势没恶化吧。”
向燃试着动了一下。“应该没有,我感觉并没有一开始醒过来那么疼了,或许是因为是用生魂治愈的缘故。”
靠着磨损生魂治愈病痛,那能不好得快吗?
向燃心里是这么想的,他捡起地上拐杖,打算自己站起来。房门被推开,何月玲和向燃同时转头,便看见谢昀站在门口,自叶桑陵走后,他一直都是普通人的样子,此时端着药和纱布站在门口,见到向燃拿着拐杖坐在地上,身上还盖着帷帐,表情略有些吃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们……”何月玲没想到谢昀会过来,还是拿着药过来。
向燃借着何月玲的站起来。“我本来想试着能不能下床走走,毕竟总在床上躺着也不行,何月玲做了一副拐杖回来,也正好让我试用看看。不过我好像不太会用,拄拐好像四肢就变得不太协调。对了,你来干什么?”
“换药。”谢昀进门来,冷淡的目光从何月玲身上扫过,何月玲突然觉得自己背上有点凉。
“我答应了伯兴要带他去吃济梁城的小吃,我先走了。”何月玲说完,拍了拍向燃的肩膀,然后飞一般的从向燃的面前消失。
向燃扯掉了身上的帷帐,靠着拐杖坐在床边,看着谢昀面无表情端着药走过来,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还需要换药的吗?我以为不用换了。”
“断处的夹板不用换,但背上的烧伤需要重新处理一下,有污血粘在原来的绷带上,不利于恢复。”
谢昀说道,将药放在床边,那应当是一些治疗烧伤的药,有种清凉的味道。向燃解了衣裳,他刚才一摔,别的地方倒是没什么,只是背上的灼伤又渗出些污血来。
不过向燃并不觉得疼,也没有在意。
背上的伤向燃也不可能自己换药,但谢昀能来给他收拾还是挺意外的。
向燃一只胳膊吊着,尽量也将胳膊抬起来。低头看着谢昀的手给他解开缠在身上的绷带。
“我才知道,你还会这些。”向燃抬着胳膊,他背对着谢昀,也看不见谢昀脸上的表情。“本来何月玲说,她来给我处理伤口不太方便,我还想着要不要让伯兴来帮我,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我来做这些,很意外吗?”
“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太像是会伺候人的样子吗,哈哈,本来我还在苦恼,现在腿和胳膊都受了伤,何月玲一个女孩子也不太方便,我还要练习一下怎么单腿单手……”
“你可以让我来帮你。”谢昀说道,清凉的药膏抹在向燃的伤处,倒是有些刺痛。
“你之前不是说,不要太过依赖你吗?而且我觉得这点小事,我也能做到的,嘶。”
向燃刚这么说,谢昀的指尖带着药膏划过他背脊中间的伤处,向燃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听见谢昀在背后轻叹了一口气。“我的确是这么说过,但那是在封魔师的方面,在这种琐事上,就算要依赖我,也没什么。”
“虽然你这么说,但人是有惯性的,我总会有自己一人的时候,你也不可能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向燃说道,他很清楚。谢昀不可能会一直停留于此,他应当是翅膀划过天际的飞鸟,他可能会在某处停留盘旋一会儿,但他不可能一直落在此地。更何况,还有那把悬在谢昀头上的利剑,不知何时会降下的天罚。
可能就在明天,也可能时逾千年,天罚一如以丝缕挂在头上的利剑,或早或晚,终会降下。
向燃敛眸,他不想看见所谓天罚,至少,不要让他看见,谢昀身上天罚落下的那一刻。谢昀比所有人更清楚,所谓天罚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决定杀人。
不用回头向燃也能看见谢昀元神上所刻下的罪印,比之前他在朱辰元神上所见的,还要多出些细小的咒文。
向燃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目光从谢昀元神上抽离,他并不想看这个宣判谢昀死罪的印记。
谢昀并没有留意向燃的审视,他已经给向燃上完了药,被妖火灼烧出的痕迹,以人间的药物并没有那么容易治愈。虽然谢昀并不会治愈术,但是混进自己的血来驱散妖气瘀痕,还是做得到的。
“你背上的伤,怕是要留下很大的一块疤了。”谢昀说道,将干净的绷带一圈一圈缠在向燃的身上,向燃抬着胳膊,看着谢昀手将绷带在自己的胸前打了一个结。
“背上有这么大一块疤的话,那岂不是要把我供起来,说不定我还能吐钱呢。”向燃笑着说道,还能开出玩笑来,说明他本人并不在乎。他转过身来,对上谢昀的目光。
谢昀目光撞在向燃澄净的眼眸之中,微微愣怔一下。
“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在乎身上会留下伤痕。”
“我本以为向小公子应当很在乎。”谢昀说道,用湿毛巾擦了擦手。
向燃一笑,不过他的胳膊抬不起来。“说在乎,其实我还是听在乎的,但我救了那孩子的命,就算受伤,也没关系。和一条人命比起来,别说是留下疤痕,就算是没了这一条胳膊,我也会去救的。”
谢昀垂眸。“人命,原本就重于千钧。”
他说完,便端着脏污的绷带起身,“你好好修养,若是有什么,直接叫我就是,我听得见。”
向燃看着谢昀推门出去,恍惚间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