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做出悖逆天道的行为之前，我并不会出手。”谢昀开口说道，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锁在地上真仙身上。“你做这些，是打算悖逆天道，推翻秩序吗？”
在地上真仙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谢昀的质问仿佛重锤一样，落在他身上。宛若雷霆，振聋发聩。
向燃就见到地上真仙米面色煞白，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或者两者皆有。
“你怎么在这儿？”地上真仙又问道，这次他的牙齿都在打战，方才凛冽的妖气却好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偃旗息鼓。
“我在人间已经很多年了，你既然如此筹谋，难道不知道我在人间。”谢昀看着他，目光带着怀疑。
地上真仙的手都在发抖，向燃看他瑟瑟如秋风中落叶，不免觉得有些可笑。
方才还嚣张成那个样子，怎么转瞬之间，就害怕成这个样子，这也太掉份了吧，向燃是这么觉得的。
感受到向燃似乎是带着嘲笑的眼神，地上真仙并没有顾及其他，封魔师当然不知道谢昀究竟有多恐怖，作为妖物，他越触及天道，便越能体会到这种感受。
虽然知道早晚都会见到谢昀，但真的见到谢昀的时候，他心里就只剩下了恐惧。
“你做这些，必然会有一日见到我，怎么，今日我出现在这里，你觉得很意外？”谢昀问道，将地上真仙的反应收入眼底。
地上真仙似乎好一会儿才组织好了语言。
“我不意外，只是你跟封魔师一起，让我觉得意外。”
谢昀挑眉，他看见地上真仙身上的妖气消散，他应当已经完全打消了对他和向燃动手的念头。
一个聪明人不会对不可能完成的事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样的人要么是个幻想家，要么就是一个疯子。
“你刚才有话要对封魔师说，是想要说什么？”谢昀就这么看着地上真仙，那双凌厉的眼睛似乎能刺穿面前妖物的心神，就连魂灵都已经受到震慑。地上真仙觉得自己的后背冒出了冷汗，他握着拳头，身上的妖气散去，掐着术式的手也已经完全放开了。
或许在谢昀刚刚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应当转身就跑，而不应该犹豫。
向燃不知道在地上真仙的眼中，谢昀究竟是什么，又有何种压迫感，他只是对地上真仙的态度转变感觉有些莫名奇妙。
而谢昀就这么看着地上真仙，只凭眼神，就将地上真仙完整剖析。
恐惧无论对人和对妖来说，都是最为原始，也是最能震慑内心的情感，地上真仙斟酌着自己的语句。他想过应当如何应对，但那是在他已经准备周全之后，他并没有想过，应该怎么应对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谢昀。
这一切都让地上真仙心神震颤。
“没什么。”地上真仙说道。
“说谎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谢昀开口，只是他后面那句只说出半个音节，便被地上真仙打断。
“谷梁仪，我叫谷梁仪，不用叫妖名。”地上真仙急忙说道。
方才谢昀是打算说出谷梁仪为妖物的妖名吗？妖物的妖名如果让封魔师知道，便会对妖物极为不利，所以谷梁仪才如此忌惮谢昀说出自己的妖名。
谢昀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如谷梁仪所说，没有再叫出他的妖名。
“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究竟想要跟封魔师说什么呢？”
谢昀凌厉的眼神依然如刀一样，落在谷梁仪身上，他身上的衣袍被冷汗浸湿，却并不敢动。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谷梁仪说道。
已经见到了他，那谷梁仪还能跟向燃说什么呢？难道还能当着他的面说自己的打算和计划吗？那些可以跟封魔师说来寻求合作，可是面对谢昀，他又如何能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又不是傻子，计划谢昀如果不知道的话，还能有万分之一成功的可能性，要是谢昀知道了，那就没有半分成功的可能性了。
谷梁仪额头上冒着汗珠，就算向燃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现在大概也明白，他对谢昀的态度。
他如此紧张谢昀，怕不是因为谢昀跟天道有所关系。
向燃抬头看着谢昀的侧脸，谢昀化成的人形并无瑕疵，他那双赤红的妖瞳闪烁金光，落在谷梁仪身上。谢昀与天道必然有所关联，所以作为地面上的妖物便格外惧怕。
从谷梁仪的态度中，向燃终于也能对妖物眼中的谢昀有了一丝猜测。
在妖物的眼中，谢昀就像是阎王一样的存在。妖物不会因为时间而自然衰亡，但只要刻上了天罚，在生命中就已经有了终点，而在天罚降下之前，会有这样一个象征死亡的使者出现。
现在向燃能够理解谷梁仪的恐惧了，可谷梁仪身上并无罪印，他也不会怕死才是，那他又是怕什么呢？
谷梁仪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压下自己在心中的恐惧，也终于能止住不断的战栗。他汲取龙脉的灵力，虽然并未吸收封印中邪祟的力量，但是已经能触及天道了。在面对那近似神祇一样的天道，作为凡间妖物的谷梁仪，本能的感觉到恐惧。尽管他所见的只是冰山一角，却已经足以击碎他的所有理智。
“既然没事，那就算了。”向燃说道，他大概可以猜到谷梁仪方才是想要跟他说什么了。谷梁仪想要反抗天道，若谷梁仪没有搞出人牲祭祀这回事，向燃还是挺愿意与他合作的。毕竟在向燃的眼中，这并不算公允的天道，理应推翻。
可谢昀是这秩序的捍卫者，他无法绕开谢昀去推翻这不公的秩序。正如现在的谷梁仪一样，他在推翻天道秩序的路途上，撞上了谢昀，他又怎会不觉得惊慌，向燃也能够理解。
谷梁仪看向向燃的神色有些藏不住的惊恐，这向家的封魔师，真的知道谢昀是什么吗？他竟然能让谢昀听他的调遣，他原本以为叶家的封魔师也不会翻起什么风浪，却不知道叶家的家主从哪里请来这样一尊大佛。
谢昀侧眸看向向燃，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你难道就不想听听他要说什么吗？或许这也正是你所想听的，作为封魔师，自然要听完因果，才能做出判断。”
原来谢昀想听是这个原因，作为封魔师，也务必要查明因果，才能有所判断，向燃已经记住了。他抬头看着谷梁仪，谷梁仪看见向燃的目光之后，心中叫苦。
原本他还以为这封魔师愿意放他一马，却没有想到封魔师还是不愿意放过。
虽说他的确是想要见到别家的封魔师，哪里知道别家的封魔师竟然带来了，带来了他。
谢昀只是看着面前的谷梁仪。
“你也不必这么紧张 ，我又不会吃人。再说了，你身上没有罪印，就算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也并不会因为你未做之事出手杀你。”谢昀说着，看了向燃一眼。“在向家封魔师未失败之前，我不会出手干涉。”
就算他这样说，谷梁仪心中的紧张也一点都不会少。
向燃听完谢昀所说，也将自己的目光投向谷梁仪。
“你方才想说什么，不如现在说来听听。”
深渊已经在谷梁仪的眼前张开爪牙，转瞬之间便能将他吞噬，可他又不得不踏入深渊当中，这一切都让谷梁仪觉得恐惧，可他却又无可奈何。
“封魔师。”谷梁仪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急躁情绪，他看了谢昀一眼，而谢昀迎上了他的目光。
“谢昀，我这具躯体的名字。”谢昀说道。
谷梁仪哪里敢问什么，他看着谢昀，瞳孔颤抖，面色也带着痛苦。
他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这次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他在方才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从脸上擦过。“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谷梁仪这句话更像是绝望的质问，这次谢昀并没有回答，只是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他。赤色的眸子仿佛形成漩涡一般，将谷梁仪整个吞没。谷梁仪搓着脸，他完全没有办法无视谢昀的存在，他想说什么都因为谢昀的存在而变得无比危险。
尽管谢昀说不会因为未行之罪而对他动手，可谁又能知道，他将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是否还有机会。
可这也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谷梁仪看着向燃，向家的封魔师，一直与叶家的封魔师不同。那向家的封魔师应当可以理解，如果能得到向家封魔师的帮助，即使不报希望，他也应当试试。
谷梁仪近乎绝望的看着向燃，在目光落在向燃身上的时候，他的眸中燃起一丝希望 。
也不管谢昀还在旁边听着，他知道自己应当在做什么，他也应当直接对向燃开口，恳求向燃能跟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这也是他最后能争取的一点希望了。
“封魔师，我并不想要活人祭祀，无论我蒙骗北昭国主，还是窃取龙脉，我只有一个目的。封魔师，你应当听听妖物所言。作为人与妖之见的桥梁，我请求你能够相信作为妖物的我。天道不公，这样的秩序，不应当存在。”
他果然说出来了，谢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并没有反驳谷梁仪的任何观点，只是不夹杂着任何感情地看着谷梁仪。
就算在谢昀这样的目光下，谷梁仪也并没有任何惊惧。现在他也不会因为谢昀的目光而感到惶恐，这是他一直想要做的，就算是飞蛾扑火又如何。他情愿燃烧自己，去反抗这并不公允的天道。
“妖杀人，则遭天罚。而人害妖，却并不会得到任何惩处。异类也并不都是十分强大，总有孱弱的异类，被人所奴役，被人所支配，它们不能反抗，他们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或者说这样的秩序，不会给他们反抗的力量。”
谷梁仪说道，这些话似乎触动了他沉痛的回忆，他眼神坚定，看着向燃。
“封魔师，你作为人身，可能不会理解异类的苦楚。可在这人间，你应该会懂，人心恶更甚妖魔。我之所以下定决心这么做，是我已经看过太多异类的苦楚。只是在天道秩序之下，我无能为力。”
谷梁仪低头，他为自己的过去无所作为而感到愧疚。
“封魔师，请您告诉我，这样的秩序，当真公允吗？天罚从来都只会降在妖物身上，却看不见人对异类的所作所为。就算有人丧尽天良，妖物反抗，仍会被降罪惩处。这样的天道，当真正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