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向燃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之间，向燃就有了打算，他要试试，谢昀是否真的再不能对他读心。
向燃这么想着，他看向谢昀，如果谢昀读心术还未失灵的话，看到他心中的想法，也一定会有所反应。
只是出乎向燃意料的是，谢昀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他转过身来，看着向燃。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如果你还 想说刚才的事，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以我过去所见，事实也就是如此。”
谢昀说这些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向燃的神情，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向燃并不想说这些，但当谢昀开口的时候，向燃也明白了，若谢昀还能读心，知道方才向燃在想什么，他必然不会是这般神情。
“谢昀，我问你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向燃问道。
他没头没脑问这个问题，却让谢昀沉默，谢昀抬头看着向燃，“是，我不会说谎。”
“好，那你回答我，你什么时候不能对我用读心的法术了？”
“……”谢昀沉默半晌，也是，凭向燃的意识，他早就应当知道自己读心的法术已经失灵了，到现在他才问出这个问题，应当是已经笃定，而方才他的试探……
“你比我想象当中还要聪明。”谢昀说道，他对向燃说出了中肯的评价，和以往的时候不同，他轻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的思想封闭，如果想要用读心术，必然要冲破你思维所竖起的壁垒，但那样你就会察觉。”
谢昀抬头看着向燃，一双眼睛似乎可以将向燃看穿。“我想你在试图窥探我思维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吧。”
他果然清楚那件事，只不过没有明说而已。向燃躲开谢昀的目光，迎着谢昀的目光，他并不敢与谢昀对视。
“那次的确是我的错，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向燃说道，“毕竟我真的对你很好奇。”
谢昀侧眸看着他。“好奇心对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也并不会因为那点小事置气。用读心术窥探思想虽然快捷方便，但如果能两厢交流，才是最好的方式。人与人之间没有读心的法术，也能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昀稍微犹豫了一下，继续补充道：“但大多数时候，这些意思总会出现偏差，受制于听者的眼界，见识，以及经验。”
他说这些，带一些轻蔑，向燃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对人的态度这样偏颇。或许也是因为谢昀游历人间，见得多了，才更为通透。
“谢昀，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向燃问道，谢昀明显与他所遇见的那些妖物不同，单单是他的强大，以及对天道近乎执拗的维护，都让向燃有所怀疑，谢昀当真只是他口中自称的妖物吗？
向燃并不清楚，既然谢昀可以说人与人之间并不靠读心术来交流，那谢昀是否愿意和他讲述自己的来历？
他的目光带着些期许看着谢昀，他希望谢昀愿意将这些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也希望谢昀愿意说出他想要听到的真相，不管怎样，他都希望谢昀给他一个答案。
可谢昀只是沉默不语，他抬眸看向向燃，一言不发。
谢昀说自己并不会说谎，但是他可以保持沉默，他不再多言，只是低头，用沉默来回答向燃的问题。
看见他这副模样，向燃轻叹了一口气。
“你不愿告诉我吗？”
他说着，抬头，目光澄澈，从他的眼中映出谢昀的影子。
谢昀也就这么看着向燃，向燃的问题并不难回答，也并没有约束他不能回答向燃的问题，只是谢昀不知道，自己应当怎样跟向燃说，或者他跟向燃说了，若向燃不愿理解，厌憎于他，谢昀又当如何自处。
他不敢赌，过去他犯过的错太多，有心也好，无心也罢，错便是错。比起真相，还不如告诉向燃，他是妖物，且只是妖物。
“并非如此。”谢昀说道。“我自然可以告诉你，我不过一只妖，与那些妖祟也并无什么区别。”
“你在说谎。”向燃看着他，想要从谢昀的脸上找到些痕迹，只是让他失望的是，谢昀脸上并不会有任何蛛丝马迹。
他更像玉砌石雕的尊像，悲天悯人却又冰冷无情。
“我没有说谎，我的确只是妖物而已。”谢昀说道：“就算你并不相信我回答，我的回答也并非谎言。”
并非谎言，却也有所隐瞒，向燃直直盯着谢昀，谢昀目光淡漠，与他对视，终归还是向燃先退了一步。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向燃靠在床上，抱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闭上眼睛。
的确，没有读心术，人与人的交流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每个人都会将自己的心思藏在层层叠叠面具表情之下。
谢昀已经在人间行走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早就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心中所想。
向燃睁开眼睛，侧眸看见谢昀还站在床前，他目光与向燃对视，从他的目光当中，向燃竟然看到些许闪躲。
“你先休息吧。”
谢昀只撂下这么一句话，人就已经不见了。
向燃看他消失在自己面前，闭上眼睛，这样也好，谢昀对此避而不谈，那就应当由他自己来探究真相。
济梁城中仍然是十分紧张，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济梁城中的祸患已除。不过再过去不久，他们就应当能意识到济梁城已经太平了，就是济梁城中的人也永远不会知道是谁除去了盘踞在济梁城中祸患。
找一辆马车也并不算难，何月玲也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找到了马车，将行李收拾一下，便做好了准备，前往北昭都城。
客栈的掌柜并没有回来，看店的也就只有伙计。只不过这个伙计并不像是掌柜临走之前刚雇回来的，反而像是一直都在客栈里一样。
见他们打算离开，伙计点头致意，向燃觉得身上的伤好上了许多，至少动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他背上灼伤也快要愈合，或许本就是因为妖火灼烧出的伤口，倒是并不像凡火灼伤那样惨烈，这也让向燃松了口气。
毕竟向燃还以为背上这么大的一块烧伤，就算疼都要疼上好多天呢，没想到现在就已经不疼了，还是挺意外的。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用生魂疗伤，损伤生魂，怎么着也要比寻常药物好得快出些。
在昨天问过谢昀那些问题之后，向燃一天都没有再看见谢昀，现在才终于看见谢昀出现。
只是见到谢昀，向燃也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什么，刚抬起的手也就只能放下，何月玲倒是没有什么，跟谢昀打了招呼。
驾马车的活自然不可能让向燃这个伤号来做，何月玲将向燃扶到车上，刚打算跟伯兴一起坐在车前，谢昀便接过了她手中的鞭子。
不得不说，谢昀会来驾车何月玲还是挺意外的，不过既然谢昀已经接过了驾车的活计，何月玲也自然乐意。
她拽着伯兴进了车厢，看着向燃，压低了声音。
“你昨天跟谢昀说什么了？我怎么觉得他最近好像转了性一样。就变得，很亲近。”
何月玲犹豫着自己的措辞是否准确。
也没错，她感觉最近这几天，谢昀虽然还是总是那副冷漠淡然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出谢昀跟他们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即使依旧如檐上雪，但总比天边月要平易近人。
“我不知道，或许是吧。”向燃心事重重，对何月玲的问题也有些敷衍。
何月玲倒是没有在意向燃的态度，毕竟向燃是怎样的态度也无所谓，她并不会因为向燃而受到影响。
“你能用罗盘找到那孩子的踪迹吗？”自从知道那孩子不见之后，何月玲一直十分担心，那个孩子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跟伯兴还不一样。伯兴再怎么样都是妖，虽然看起来是小孩子，但是实际上也并不能算是一个孩子。
伯兴脸上带着一些不悦的神色，他听见何月玲对其他的孩子十分关心，心中也并不是那么爽快。他抓着何月玲的衣袖，何月玲倒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十分期待地看着向燃。
向燃心思烦乱，就算掏出罗盘来，罗盘似乎也受到了向燃烦乱的心情所影响，指向并不明确，指针反而如先前那般乱转起来。
何月玲脸上带着失望的神色：“你之前不是能将这罗盘用的很好了吗？怎么现在又乱转了起来？”
向燃叹了口气：“抱歉，我找不出那孩子的踪迹。”
对何月玲的担心，向燃也有同感，只是现在他自己都心烦意乱，加上他身上的伤痛，也根本没有心思再想其他。
何月玲也只是问问，看向燃满脸愁容，急忙摆了摆手。
“你别放在心上，你先养伤比较好，那孩子总有办法能找到的。”
向燃点了点头，靠在马车上。他总有一种感觉，或许到了北昭都城，他就能找一些线索，无论是那些祟器之间的关联，还是杀害他家人的凶手。
罗盘还放在向燃的手中，随向燃的心念而动，指针也不如方才那样乱转。
向燃叹了口气，将罗盘收了起来，罗盘指向北昭都城。明明真相近在眼前，可向燃却觉得心中忐忑，他并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会如此顺利。
就算是找到那个杀害他全家的凶手，应当也会有一场恶战，向燃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要拼上性命，也要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向燃这么想着，在他怀中的罗盘指针却不再坚定的指向北方，而是换了一个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却正是谢昀赶车坐着的位置。
从济梁到原桓走得是官道，人自然也要多些，谢昀自然不愿引人注目，但就算他并不是扎眼的一头白发，也足以让人侧目。
一路上行人多了，也就见到了其他混在人群当中的封魔师。
北昭的封魔师多，在路上他们还真看见了零零散散的几位，他们都往原桓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