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怨仇，不过因果，无论是人，还是妖，皆因因果二字而起。所以若不困于过去因果，所有一切，也不过过眼云烟。”
“师父，你说得倒是轻松。”许荣欢坐在海岸边上，看着海中被海浪腿上海岸的浮冰，“现在这样大的阵仗，我们要怎么跟上去。”
叶桑陵裹着大氅，站在许荣欢身后，他这身子骨是越来越经不起颠簸了，那句俗话应当怎么说来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样说自己未免也太刻薄了一点，若连自己都开始骂自己，那还真应该应一句报应了。
“都已经是这样大的阵仗了，想必不过一会儿，便会有人请我们过去了，我还真要感叹一句，后生可畏啊。”
“我记得之前在荒郊野岭里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我站在山崖上都快冻傻了。”许荣欢对叶桑陵的态度颇为不满，他对自己的这个稀奇古怪的师父并没有多少好感。
诚然叶桑陵也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他带着许荣欢到这里来，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到底他还是并未将一切都告诉许荣欢，许荣欢虽然能隐约察觉到，但毕竟叶桑陵也救过他，所以也并未戳破叶桑陵的假象。
叶桑陵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上次是上次，至于这次嘛，你等着看就好了，不过多时，就会有人来接我们了。”
许荣欢半信半疑地在海岸便上坐下，巨大的浮冰互相碰撞，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就这样看着在海面上的浮冰，许荣欢忽然在那浮冰之间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的样子很是奇怪，即使他飞速的靠近许荣欢和叶桑陵他们所在的位置，但这个人的轮廓却并未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清晰下来，反而是一直到离许荣欢不过百尺的距离，它仍然是一团模糊的影子。
许荣欢哪里见到过如此阵仗，他从海岸上跳起来，指着那团模糊的影子，只是还未等他开口，那道影子便已经带着咸湿的海风从他的身边掠过。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那道影子便已经停在了叶桑陵面前，
叶桑陵的神色并没有一丝慌乱，他更像是早就知道这影子会出现一样，表情轻松，他看着影子停留在自己眼前，不仅没有任何慌乱，反而还抬手，像是想要将面前的影子介绍给许荣欢一样。
“你看，这不就是有人来接我们了？”
叶桑陵这样说道，可他这种说话许荣欢却不是很能赞同，且不说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影子到底算不算是人，这一点且放在一边，就单单说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影子，它身上所带着的不详气息，就让许荣欢本能的排斥，而且许荣欢也不知道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影子到底算是什么东西。
见许荣欢这样的神情，叶桑陵也并没有跟他解释，那影子对叶桑陵的态度却十分客气，它见到叶桑陵的时候，仿佛态度也平息下来，不似之前那样焦躁不安。
叶桑陵看着那道影子，脸上带着笑，他对于这道影子的出现并没有意外，毕竟在北海上所发生之事，也在他的料想当中。
似乎不需要语言交流，叶桑陵便从面前这道影子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许多信息。
“还当真是后生可畏。”叶桑陵这样说道，从他的语气之中，是难掩的笑意，这一切似乎对他来说都是颇为有趣一样。
许荣欢自然不知为何叶桑陵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只是看着叶桑陵，便知道在他的心中一定也没什么好的算盘。
“荣欢，你想不想去看看。”叶桑陵笑着说道。
许荣欢抬头看着叶桑陵。
“我能拒绝吗？”
叶桑陵眯起眼睛，回答自然是不行。
许荣欢叹了口气，自己早就知道叶桑陵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还要对叶桑陵有些期待。
而叶桑陵准备给他们渡海的只有一艘小船，许荣欢感觉不肖太大的浪头，便能将他们眼前的这艘小船拍碎。
叶桑陵对许荣欢犹豫的神情视而不见，先踏上了小船，并且对着许荣欢招了招手。
“上来吧。”
即使有些犹豫，许荣欢还是跟着叶桑陵上了船，不用出海，许荣欢都能感觉到前方的惊涛骇浪，在他们前方的海域一定并不平静，仅仅是从海岸边上掀起的浪头便能感觉的到。
“看样子前面动静还当真不小。”叶桑陵说道，他抬眸的时候，似乎能穿过升腾的海雾，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
谢昀手上的长幡卷起海浪，在海浪之中所蕴藏的诅咒变为幡旗周围燃烧着的火焰。
而谢听禾就站在海面上，她并未移动半分，但无论是妖法也好，还是海浪也好，都无法靠近她半分。
向燃握着刀，他想要挥刀，可在谢听禾的目光与他对视之时，向燃却觉得自己的手沉重无比。
低头看时，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层海水覆盖住了向燃的手，海水涓流似乎温柔覆盖住了向燃的手。向燃觉得自己手仿佛被那包含诅咒的海水拖拽着。
方才向燃已经释放了被困在海渊之中的诅咒，在海渊之中，不应存在这样的咒力。
“放开我。”向燃说道。
他不知道为何这片海域依然会阻止他上前，也不清楚这片海域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理由和感情。
可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对谢昀坐视不理。
“你放开我。”
海水依然拉着向燃的手，向燃奋力挣脱，在他破开拉着他手的水流之时，他听见了似乎有复杂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传入向燃的耳畔，让向燃的动作迟滞。
向燃能听见自己耳畔的声音究竟在说什么，那声音熟悉，却又十分陌生。
从那个声音之中，向燃分辨出它想说的话。
“不要去。”
“为什么？”向燃问道，他握着刀，有些疑惑不解，这似乎并不能成为这片海域阻止他的理由。
他也并不能理解，为何这片海域脱离诅咒之后，仍然还有东西存在。
没有人再回答向燃的话，只有海浪依然从向燃的身边拂过。
向燃并未迟疑，挥刀破开海水，他能听见那个声音所发出的一声叹息。
那一声叹息带着悲哀，向燃充耳不闻，手上的动作也并未迟疑，人已经落在了谢听禾的面前。
在他刀锋穿过谢听禾周围的海浪，向着谢听禾砍下去的时候，他看见在谢听禾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还没等向燃有所反应，他便感觉身上一阵钝痛。
他的腰腹处被谢听禾手上的冰凌刺穿。血顺着冰凌滴落在海面上，却并未融入海水。
“多谢了，封魔师。”谢听禾说道，向燃看见谢昀冲了过来，只是谢听禾随手一挥，一道海浪掀起，便将谢昀挡在范围之外。
向燃咳了一声，他的嘴角带着血。
“不，我应当谢你。”
他开口说道，谢听禾没来得及阻止，向燃手上便已经掐了诀。
落在海面上的血液升起，仿佛沸腾一样。
“又是这招。”谢听禾脸上的笑带着轻蔑。“封魔师，你不会当真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
她话还没说完，便皱了眉头。她感觉到，血咒并未随着她的法术抚平，反而依然沸腾。
“管用就行。”向燃咳了一声，他身上的血依然顺着伤口流下，汇入他脚下的阵中。
谢听禾皱了眉。“你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封魔师，你怕不是忘了，你依然是人，而人会死。”
“我当然知道。”向燃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只是他虽是笑着，却让谢听禾觉得向燃怕是疯了。
她无法阻止向燃的血咒，所以倒是沉静下来，在她金色的瞳中倒映着向燃的影子。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分明有大仇未报，你居然舍得死。”
向燃轻笑一声。“若说死，大抵我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他这样说，却又让谢听禾皱眉。“既然如此，那你还不惜性命，我能问问，是为了什么吗？”
“自然是要阻止你。”向燃说道，在他抬眸之时，虽然脸色苍白，但目光却十分坚定。
谢听禾听了向燃的回答，却笑出了声。
“你连我想做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何要阻止我呢？封魔师，你这样做，值得吗？ 你别忘了，你死了，谢昀身上还有你的血咒。”
“他当然不会有事。”向燃说道，“我敢这么做，自然会确保谢昀不会有事。谢听禾，你问了这么多，不打算问问，这个法阵，要将你送到哪里吗？”
谢听禾眯着眼睛，她的目光落在向燃身上，她从向燃深邃的目光之中，感觉到了恐惧。
不如说，她更多是好奇，为何向燃作为一个弱小的封魔师，居然会知道这样多的秘密。
“那我还真是期待。”
在向燃法阵开启之时，一切都归于平静。无论是滔天巨浪，还是海中的诅咒。就连阴沉的天色也云破雾散，天光散落。
何月玲站在岸边，看着这一切，她冲到海岸边，任凭海水打湿自己身上的衣裙。
她并未在平静的海面上找到向燃他们的踪迹，就连那些海市的残骸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