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妹妹,在她死的时候,也像这孩子这么大。”向燃说道,提起向晚,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悲凉。
女人沉默,向燃听见她从喉咙中发出一个音节,想要开口,却又压了下去。
应当是那个绑架向燃来的人,不允许她对向燃多说。
自然,向燃也没有什么要求,他坐起来,将那只装饰着羽毛的草编小鸟拿出来。
“我妹妹生前,最喜欢这样的小东西。只可惜我一直没有学会怎么编。现在我终于学会了,只是她已经见不到了。”向燃叹了一口气,将那只小鸟递给那个女人。“我想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喜欢,能请你将这个送给他吗?也算是我最后的愿望。”
女人坐在原地,她的动作明显迟疑,那个将向燃绑架到这里的人应当也是特意嘱咐过,不准她接任何东西。
只是犹豫再三,那女人终于是伸出手,接过了向燃手中的那只草编小鸟。
不管是她出于同情还是怜悯,向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看着女人将那只草编小鸟和碗碟一起放进食盒里,向燃看着她出门,伸手摸了一把怀里的鸟。
在他怀里的小鸟似乎也是十分紧张,很显然分出一部分意识挤过结界去的风险并不小。
过了一刻钟之后,那只小鸟钻出头来。
“已经出去了。”
“那就好,能看见外面的样子吗?”
在食盒当中的羽毛上的红斑张开,从草编小鸟上下来,顺着食盒的缝隙钻出来。
那女人走得很慢,但外面刮起的风仍然差点将这根羽毛吹飞,若不是有食盒夹着,就已经随风飘走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看不出别的样子,不过这院子还是挺大的。”小鸟复述着自己看到的景象。“我也没看见本体在附近,按理说已经过去了一天了。我在挤进来之前也传回本体说发现异常,他早就应当过来了才是。”
向燃皱着眉头。
“事情或许比我们想象当中还要复杂,或许你传回本体的消息也被拦下了也说不定 。毕竟 那人能用出谢昀都看不出来的法术,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这我当然也知道,可你也不要太瞧不起我了,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诡异的沉默之后,向燃问了一句。“你是说谢昀,还是现在的你。”
“当然是本体啊,不对,我和本体都是我,向燃,你什么意思。”
向燃看着气得毛都蓬起来的小鸟,十分认真的说了一句。“你和本体,区别真的挺大的。而且很明显的是,你在智商方面,跟谢昀本人天壤之别。”
“你是在骂我蠢吧。”小鸟说道,它身上的羽毛本来就没剩几根,现在一炸毛就更显得羽毛稀疏。
“我没想到你能反应过来我在骂你。”
向燃十分诚恳的说道,那只小鸟十分愤怒,开始啄向燃。
它正啄着,突然就不动了,它那副神情,仿佛是一瞬间被人打傻了一样。
“喂,你怎么了?”向燃急忙将那只小鸟掏出来,小鸟怔愣了半天,才开口说道。
“是祟器。”
向燃也是一愣,之后便激动起来。“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一盏祟器, 在房间里。就像之前我们见过的祟器那样,同样的妖气。”
向燃看着那只鸟的模样,同样的祟器,这里也与那些祟器有关?那些祟器究竟是什么来头。
就算是已经见过三盏同样的祟器,向燃也无法揣度它们的用途。包括现在出现的第四盏祟器,向燃 并不知道有什么关联性。
“谢昀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盏祟器吗?”
“不知道,照理说这样浓重的妖气,只要一进城就能闻出来这种臭气,本体不应当察觉不到才是。”
“那是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难住了小鸟,很显然,这已经超出了它能思考的范围。
这么说,在这层结界之外,外面还有另一层屏蔽妖气的禁制。因为谢昀分出的意识碎片太小,所以溜进来也没有察觉吗。小鸟也说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传消息给谢昀,但谢昀并没有出现,是否也说明,外面的禁制将传回去的消息一并拦下了。
现在就能说得通的,只是那个将向燃抓来这里的人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能有这样的法术。还是说也是得了那盏祟器的助益,这祟器上的妖气 与杀害向燃全家的凶手一致,但只有一只妖物,能有不同的四盏祟器吗?
这一切又走入了僵局。最重要的线索还在云雾当中,向燃觉得自己只要触摸到最里面的那根线,就能将这一切摸清。
只要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向燃就能找到那个真相。
就如同叠加在他手上的这个术式一样,只要掌握了方法,就能将其解开。经过向燃的努力,终于将最外层的禁制解开。一个法术就算是再复杂,规律也都是一样的。
解开第一层禁制,下面的禁制解开也只是时间问题。向燃一边思索着解法,一边想着那盏祟器的事。
放出去的羽毛也只是看到一部分,知道了祟器的存在,但并不能确定那盏祟器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人在用那盏祟器。
只是那盏祟器被锁在有禁制和结界的房间里,方才能够察觉到,是因为房间的窗户开了一道小缝,让祟器的妖气泄露出来。
屋里的人已经将窗户关上,在层层 禁制之下,将祟器的存在完全隐盖。若是想要看清楚,还是要进到1房间里面去。
这人禁制就好像不要钱一样,一层一层的套上去,也难怪谢昀发现不了。女人从食盒中将那只草编小鸟拿出来,进了房间,将草编小鸟放在了那孩子的床头。
没有黑袍和面具的掩盖,露出了女人与孩子极为相似的眉眼,他们果然是母子。女人在孩子的床头坐了一会儿,唉声叹气,静静地流下泪来。
之后她的眼泪便止不住了,仿佛决堤的河水一样。
“她哭了。”小鸟将自己分出去的意识所看见的东西复述给向燃听。
对向燃来说,这还是挺意外的。他也不知道女人为什么哭。
“他们都是人吗?”
“不错。”小鸟说道。“而且他们身上也并没有妖气,那女人和孩子,都是人。”
“会不会是受人胁迫?”向燃思索道,看那女人犹豫的样子,她并不是很想做这档子事,有人威胁她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说不好。”
也是,这谁又说得准呢,那女人来的时候,一言不发,什么都不愿意说。就算向燃问她,她也不一定会告诉向燃。
现在还是要先解开自己身上的禁制,能用法术之后,什么都好说。
羽毛上的眼睛一直看着那女人,女人也只是无声的啜泣,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她的眼泪终于是流完了,只见她抹着眼泪,给孩子盖上了被子。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女人急忙抹了眼泪,那人已经进来了,大约三十五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女人站起身来,声音还有些哽咽。
“你来了。”
“你还没睡?”男人说道,他在床边坐下,看着躺在床上的孩子,他自然也看见了床头用干草编成,还插了几根毛的小鸟。“你又去地牢了?”
“我照你的吩咐,戴了面具,穿了掩盖气息的袍子。”女人说道,她眼圈有些红肿,刚才的泪迹并未消退。“良鸿,我们能不能,别做这样的事了。”
名叫良鸿的男人回头,他站起身来,将女人揽入怀中,抬手擦去了女人脸上未干的泪痕。
“雪娘,如果不这样做,你难道忍心看着我们荣欢这么小就离开人世吗?他甚至都来不及长大,来不及好好看看这世界。”
“可是,可是那些人也是无辜的啊。良鸿,我今天去见过那孩子了,他就跟荣欢一样善良,单纯。他还有个妹妹,跟我们荣欢一样大。良鸿,我们就不能,放他离开吗?”
“雪娘,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我们荣欢。我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你,为了荣欢。雪娘,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们荣欢去死吗 ?”
“可是啊……”
“雪娘,我已经算过了。再过三天,就可以进行仪式。而这个人,就是最后的人选,只要有了他,便不用再杀人了。”良鸿说道。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鸟羽上的眼睛,伸手抓住那只草编的小鸟,单手就将那只小鸟,连同上面的羽片一起捏成灰烬。
“那小子可并不单纯,雪娘,为了我,为了我们荣欢,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在向燃怀里的小鸟突然吐出血来,他复述的话也到此为止。
向燃急忙将小鸟放下,小鸟放出去的那一部分意识受到了重创,它 样子也十分难过。
“你怎么样。”向燃关切的看着躺在手心当中的小鸟,即使知道这是谢昀意识的一部分,还是担心它会死。
“我……没事,只是放出去的那一小部分被发现了。那个叫良鸿的男人,身上缠绕着妖气,祟器应当就被他带在身上,或者他跟祟器一直接触。他虽然是人,但有很高深的法术,也并非是封魔师。”
“那是他抓我来的?”
“应该是。”小鸟嘴角流着血,躺在谢昀手里, 它化为一片带着赤红的眼瞳的羽毛。“你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向燃将那根羽毛放入怀中,剩下的事,他已经有了一些线索。
良鸿说抓他是为了救那个 孩子,他看那个叫做荣欢的孩子并没有什么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病要靠杀人来救。
线索也就只有这些,剩下的还要等明天雪娘来问的时候,看看能不能套出更多的话。感觉那个男人也不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雪娘,男人说还有三天,那么出向燃就还有三天时间,他也要好好把握这三天时间,一定要弄清事情原委。
压制他法术的术式,还剩下两层,三天时间,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