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这样惊恐，向燃连忙先稳住他的情绪。
“你先冷静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向燃问道，他都想用法术来抚平戚风现在激动的情绪，但看戚风这样的神情，还是觉得就让他自己将心情平复下来比较好。
向燃看着戚风，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戚风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已经尽力回忆了当时的情景。
“这个季节，原本应当是没有这么多浮冰的，我和戚卷大哥出海的时候，海上也风平浪静，也没有见到任何异样。只是我和大哥捞上来的鱼比往日更多，不多时我们的船舱便装满了。”
戚风说道，他的身体止不住的缠斗，似乎是回忆起来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
“原本我们想就这样返航，我去船舱里清点收成，然后我就听见大哥说，海上起了雾。”
向燃看着海面，海上气候多变，起雾也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当时戚风和他大哥也没有在意，正常转舵，打算回头。
可就在这时候，戚风说，他们听见了歌声。
“歌声？”向燃有些奇怪。他素来听说东海有海市蜃楼，没想到北海还会有。
也不能说是歌声，戚风在船舱里，也就只听见了缥缈的音节，更像是什么东西在鸣叫。
至于是什么，戚风完全不知道，之后他就感觉到船身调转。
是他的大哥，调转了方向，他大哥那时候的样子很怪，似乎是完全被迷惑了一样，无论戚风怎么喊他，他都充耳不闻。
戚风眼看船往远海的方向驶去，那缥缈的声音愈发清晰，他也顾不得什么，拼命的想要阻止，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他大哥从那迷幻的神志之中唤醒。
在他们周围的海面上，也出现了许多浮冰。海面上的浮冰和海底的暗礁一样危险。
戚风没有办法，打晕了他的大哥，驾驶渔船，想着至少要从这浮冰当中出去。
只是他还没开出多远，海面上就掀起风浪，浮冰随着风浪靠近他们的渔船。 戚风尽力维持渔船平稳，只是一个浪头打下来，他被浪头中的浮冰击中。失去了意识，一直到刚才被谢听禾救起。
而刚才向燃看见的那封冻在浮冰当中的渔船，便应当是戚风和他大哥的船。只是在船上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就连戚风他们所捕捞的鱼也消失不见。
戚风叹了一口气，这样大的海难，想必他的大哥也是凶多吉少，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出海打鱼的人将性命寄托于海上，海上气候阴沉不定，遭遇海难自己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虽然戚风十分悲伤，但也并未消沉。若单单只是遇上海难的话，并没有那么可怕，让戚风害怕的是，在浪头打下来，他被浮冰打中之前，所看见的东西。
“眼睛，有船那么大的眼睛，在浮冰和浪头后面。”戚风说道：“我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只是看见它的眼睛，我就感觉到害怕。”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戚风的身体仍然是止不住的颤抖。那硕大的眼睛，仍然缠绕在他心间。如果他不是被浮冰砸晕过去，戚风毫不怀疑，再多看一会儿，他便会陷入疯癫。
即使是现在，戚风也觉得自己想起来，自己的理智接近崩溃。
有向燃的劝说，戚风的状况也好了点。他看着向燃，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向燃拍了拍戚风的肩膀，看眼前的戚风冷静下来。眼睛的话，向燃觉得有些熟悉。他们在那荒原上看见的怪物，那些怪物身上也都生有赤色的眼睛。
现在听戚风这样一提起来，向燃不免想起来。若是以眼睛作为线索，说不定那在海中的怪物与谢昀有所关联。
向燃这样想着，他的目光落在谢昀身上，他看见谢昀低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向燃将自己刚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驱离，他不应该怀疑谢昀，向燃这么想着，接着他便看见谢听禾促狭的目光，他看见谢听禾露出那样的表情，不免侧头躲开了谢听禾的那般目光。
这种好似被全部看透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向燃看着戚风，他叹了口气，便跟戚风说道；“你还记得你家怎么走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恩人可是要去我家？”戚风看着向燃，他对向燃他们也多有几分热情。
向燃起身，他看着眼前的戚风。“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你们村子看看。”
不知道叶旻和衍月去哪儿，至少也要去看看他们出发的地方，确定一下方向。
“当然可以，恩公想去，我怎么能说不呢。只是我们村里素来穷困，只能靠打鱼勉强糊口，实在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这你不用管，只管带我们去就是了。”
向燃说道，戚风依言，在前面给向燃引路。
经过向燃的治疗，现在戚风的状态已经好上许多，虽还有些不便之处，但总算是能走了，他走在前头，沿着海岸往前。
海岸上的浮冰并没有减少，反而愈发被海潮推到岸上，那些浮冰仿佛在吞噬海岸一样。
何月玲对那些浮冰心怀忌惮，她还记着伯兴的警告。而她在接近浮冰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海中的巨兽，躯体散碎，生长为浮冰一样。而何月玲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她看向谢昀和谢听禾，却也不敢询问他们二人是否与自己有同样的感觉。
戚风家所在的渔村，离戚风被救起的海岸距离不近，约莫走个一个时辰，才看见渔村的影子。
原本戚风就刚刚醒来没多久，现在又走了这么久，在地上坐下，大口喘息。
他指着前面的小渔村，也没多少力气。
“恩人，就在前面。”
向燃抬头，他看着前面的村子，在渔村周围的海岸上，并没有看见多少浮冰，可就算没有浮冰，整个村子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这样诡异的寂静，向燃看向谢昀，去征求谢昀的意见。谢昀闭上眼睛，似乎是感知了一番周围，接着向燃便从他的表情当中，得出了结果。
果然如此，之前谢昀查探周围的时候，在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生灵的痕迹，谢昀能查探的范围，应当也包含了这座渔村。
戚风出来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异变应当 就是在昨晚，与那些突然出现的浮冰有关。至于浮冰跟叶旻和衍月有没有关系，这向燃便不得而知了。
现在这样，向燃皱眉看着戚风，戚风现在并不知道村子里发生异变，能回到村子里他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走入村庄之后，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戚风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恩人，这里就是我家。”戚风说道，他推开破旧的门。“平常就只有我和大哥住在这里，如今遭了海难，我那大哥怕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失去亲人的结果也并不好受。戚风推开门，他离开也没多久，屋里便积了一层灰尘。
灰白色的尘埃带着海盐的颗粒，倒像是被海水漫过之后，留下来沉在海底的砂砾。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这样厚的一层砂砾，戚风正觉得奇怪。
谢昀却要比他更先一步，察觉到角落的异样。
风从戚风身边掠过，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谢昀伸手按住墙角打算逃脱小东西。
那小怪物更像是海中的水母，浑身带着滑腻腻的黏液，在谢昀的手上张牙舞爪。它的身上沾着许多白色的颗粒，半透明的身体可以模糊看见内部的结构。
谢昀将那东西捡起来，水母本来还想挣扎，伸出触须去蛰咬谢昀露出来的手腕，只是它的触须还没有碰触到谢昀的皮肤，便被谢昀手上的电流击溃，瘫软无力的趴在谢昀手中。
戚风看那小怪物的时候，猛然想起了什么。
“是这从来都没见过的海蜇，前几天随着海浪被冲上来一批，大部分都已经死了。村里人看着还有活得，而且也没坏多少，就捡着回家凉拌吃了。我和大哥也捡了些回来，不过因着要出海，所以也没捡太多，原本以为都已经吃完了，没想到还剩下一只。”
向燃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样的东西也敢拿回家凉拌，向燃不知道应该说他们是胆子大，还是应该说他们无知者无畏。
在海边生活的人，似乎对海产品的胆子格外大些，不管从海里捞出来什么，都要先尝尝味道。
戚风看见他们的表情，也知道有些不对了，脸上的神色也紧张起来。
“恩公，这海蜇有问题吗？”
谢昀皱眉，看着瘫软在自己手上的黏液，那东西已经开始融化了，黏液顺着谢昀的指缝滴落下来。这小怪物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物。
向燃总觉得谢昀已经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只是谢昀没有说明。将手中的剩余部分捏碎，扔在地上。
“没什么。”谢昀说道。
戚风松了口气，“那就好，否则我也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村里人都吃了这批海蜇，要真除了什么问题，那岂不是整个村子都受害了。”
“你没有吃这……海蜇吗？”向燃问道。
戚风挠头。“啊这个，我吃海蜇的时候，身上会起一些红疹，怪痒的，所以捡回家来的就都给大哥吃了。”
“怪不得。”谢听禾笑了一声。
“恩人您这是？”戚风看谢听禾的时候，脸上的表情 还有些疑惑。
谢听禾并没有谢昀那样打哑谜的兴致。
“我说，你去村里看看，那些吃了海蜇的人，还在不在。”
戚风脸上的神色僵硬，当他进村的时候，就没有看见一个人。被谢听禾这么一提醒，便径直从门口撞出去，喊着村中人，只是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你何苦告诉他？”谢昀说。
谢听禾走到门口，倚着门框，她看戚风挨家挨户的去叫人，似是觉得好笑般回眸。
“就算不告诉他，他早晚也知道。凡人不就这样，如果不告诉他，他一辈子都不知真相，活在痛苦之中，你何须要对他隐瞒真相？你身边的那位封魔师，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