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一晚的时间,易白予都没有出现在阿紫的面前。
阿紫心里挂着易白予,却又百思不得解自己究竟是哪句话惹恼了他,只能坐在小溪边跟胖头鱼说悄悄话。
“小鱼儿,师父最近好像总是阴晴不定的,嘘!这话我只敢对着你说,你可千万别叫旁人知道!”
阿紫天性纯真活泼,走到哪儿都能跟各处的小精小怪结下善缘,是以玉衡山上的胖头鱼,已然成为了她无话不谈的小友。
当然,最重要一个原因,就是胖头鱼还未能修炼成形,更不能说话,所以阿紫对她说的那些悄悄话,自然不担心落进易白予的耳朵里。
只是她忘记了,玉衡山上还有一只爱听墙角的黑虎精!
“切,这么一箩筐的悄悄话,总找一只胖头鱼说多没意思,还不如跟我分享一下~”
易白予负气走了,没有了他那些撩拨人的酸话,黑虎精总算是生理上适应了一些,好歹是能大大方方出来跟小狐狸说说话了。
不过阿紫对他却是不怎么待见。
只因为那天易白予气消下去之后,抱着她,将黑虎精的故事,又重新讲了一遍。
所以现在阿紫看黑虎精,已经不是那个“爱吃人肉,喜欢吸人精魄”的黑虎精了,不过也比之前好不到哪里去吧~
如今阿紫看黑虎精,俨然是一副看“胆小如鼠负心汉”的表情在看他……
黑虎精虽然是只没有修成人形的老虎,可不代表他看不懂别人的眼色,而且小狐狸心性比较稚嫩,他一眼就能瞧到底~
“可别用这眼神儿看我,从头到尾都是你家师父在跟你说,你咋就能确定,我是个不敢追求真爱的老虎了?”
阿紫撇撇嘴:师父说的话,自然是天底下最真的真话!
黑虎精也撇撇嘴:呵!那是你没瞧见,易白予是如何善用人心,掌控全局的~
不过算了,那些都是往事,往事不宜多提,提多了空惹是非。
黑虎精摇摇头,自顾自在阿紫身边儿趴下了,望着溪中潋滟的波光,咂咂嘴道:“唉,你这么小,没经历过多少男女情爱,看不通透,我也能理解~”
“谁看不通透了!”阿紫不服气,她可是经历过两世的狐狸呢!
“你呗~说别人哪还对得起你呢!”黑虎精在小狐狸面前,总是经验丰富一些的。
“这人呢,不是你喜欢她,她就会喜欢你的,有时候,你喜欢她,她又喜欢他,他呢,又喜欢另一个她……”黑虎精说着,伸出爪子拍了下水面,胖头鱼在里头被突袭,惊得一甩尾巴就跑了。
“唉……总之就是一个悲催的轮回,没有一个人能够如愿。”
黑虎精这一连串的“她他她”,听得阿紫头也晕了,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我听的头疼。”
“你自然是听不懂的,你的世界里才有几个人?从头至尾,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黑虎精冲她眨眨眼。
他说的没错,从头至尾,即便是经历过两世,阿紫世界里的人,仍旧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是……
阿紫觉得总有哪里不太对。
“可是人多人少又能如何?心意一旦确定了,总不能掺假的,对不对?”
“那可不一定,没经过事儿,没经过对方的回应,你怎知道自己的心意掺不掺假?又怎能知道自己的心意,坚不坚实?”
“情啊,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总得有什么来证明一下吧~”
黑虎精见她不说话,又说:“你看我,虽然你瞧不起我,觉得我只肯守着这玉衡山,不敢去幽冥界找海棠,但你知道我守在这里,守了多久?玉衡山这么大,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我连它们有多少的枝丫,多少的花瓣,几乎都能数清了。”
“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个日夜,我日日夜夜,都过着一样的日子,心里只装着一朵海棠花。”
“但她不需要我念着,知道我念着她,说不定她还犯恶心呢~”
黑虎精苦笑一下,“可那又怎样?我用我的方式守着她,我心甘情愿,我不嫌寂寞,我觉得这世间,什么都没意思,唯独心里头念着她,能让我的日子不那么难挨……”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阿紫不明白。
“因为我知道她不想让我找她。”黑虎精撑起身子来,壮硕的身躯倒映在水面上,影子被水揉成乱乱的一团,“可我又答应跟你们下山了,你觉得不解,对么?”
阿紫张了张嘴巴,没说话,她不知道黑虎精是如何猜到她心中所想的。
“因为……因为太想她了,日想夜想,想得难受,所以就想着,要不然,就去看看吧,哪怕是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偷偷瞧一眼呢,她不乐意就算了,好歹解一解我自己的苦。”
有风从两人的身边吹过,卷着海棠花的香气,那是黑虎精闻惯了的味道,也是他用尽一生,都不能拥有的味道。
阿紫被他说的,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难受,想说些什么,张了好几次的嘴巴,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黑虎精知道她,之所以跑过来跟她聊这么多的心事,也没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
“你可别犯难,要是被易白予知道了我跟你说这么多话,叫你犯了难,一来他肯定醋得慌,二来,他肯定心疼,不愿叫你想那么多事儿~”
阿紫被他说的,更懵了。
醋得慌?为何会醋得慌?
黑虎精则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露出一颗獠牙,偷笑了一下。
嗯,你家师父可就站在咱们身后头偷听呢,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五彩缤纷来形容,托你的福,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易白予,可真是叫我大饱眼福~
“行了行了,想不通的事儿,就别想,赶紧睡吧~要是睡不着,就去那儿玩儿玩儿,等你下了山,再想看到那么多的海棠花,可就难了。”黑虎精冲着不远处的海棠花扬了扬下巴,说完,就一个窜身,不见了。
几十步开外,白衣男子长身而立,于这明月之下,于这花香之中。
他凝望着紫衣少女的身影,心中百味陈杂。
到底是不懂那么多的情事吧。
黑虎精说得对,他根本就舍不得叫她懂。
可当真只有舍不得吗?不是的,易白予知道,他更多的,是怕,怕心不定,怕情不深,怕小狐狸通透了之后,一颗心就不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