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小口小口吃着易白予为她亲手做的蒸糕,口中香甜软糯,心里却酸涩不已。
有些事,一旦想起来,就会止不住。
往事一幕幕,都是阿紫的噩梦。
易白予看着她。
阿紫的侧颜更能凸显她五官的精致,卷翘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再加上樱桃一般的唇瓣,怎么看,都是个小小的美人胚子。
易白予心中轻叹,狐妖一族,不论男女,从出生起,样貌就不俗。他还记得当年抱着襁褓中的阿紫时,第一眼,就被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眸给看的心软不已了。
往日他们师徒二人住在绛泽山,她的美,只有他知道,而经此一事,不知道又有多少男子,将她的美貌看到了心里去?
阿紫脸上还有没来得及蹭掉的灰尘,粘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
狼狈中带着点可怜。
易白予的目光转到她的衣裙上,从无命山出来之后,就只顾着赶路,连她衣裙被刮破了都没留意到。
他不禁有些自责,自己这个师父做的,未免太不尽责了些。
易白予走到矮几边,手勾起她的袖口,刚想说“待你洗漱完,换下这身衣裳,师父给你好生缝补一下”。
可话没说出口呢,他就看见一个灰扑扑的小包裹,挂在阿紫的肩头。
这样式,看着着实有些刺眼。
这不是阿紫的东西。
易白予的目光锐气尽显。
阿紫抬头,顺着易白予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身上,看见那个灰扑扑的小包裹,这才恍然道:“啊,是暮商的包裹,师父,我都忘记还给他了。”
她乖巧,自己把包裹从身上摘下来,坦然的解释道。
易白予听见“暮商”这两个字,胸口就堵得慌。
“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我们一起去无命山找熊胆,暮商怕到了山上会饿肚子,所以准备了些吃的~”
阿紫说着,还从包裹里掏出来一块饼。
嗯,就是太多天了,饼都已经变得像石头一样硬了~阿紫觉得好玩儿,举起来给易白予看。
“喏,师父看,都硬了。”
她本无心之举,可易白予心头那把火,就像是忽然间被点燃了一样。
阿紫的笑容明媚娇艳,世上没有任何的花朵,能够美的过她的笑脸。
所以,这样的笑脸,是不是也被那个叫暮商的小子看过呢?
易白予简直不能再想!
他咬紧后槽牙,拂袖狠狠一挥,饼落到地上。
袖口带起的风刮疼了阿紫的脸颊,她的皮肤娇嫩,一下子就能看到红印子了。
“师父?”阿紫怔怔的看着易白予,根本不懂他为何说发怒就发怒。
易白予看着小狐狸脸上的红印子,后悔的连口气都喘不匀了。手指在宽大的袖口里捏着,忍下想要摸她脸的冲动。
“去抄经!”
他转身不再看她。
师父竟是这样讨厌她了……
阿紫低下头,盈盈的泪花在眼眶里转啊转,终于还是没忍住,“啪嗒”一下,砸在地上。
“是,师父。”
小狐狸走了,易白予的心空了……
务虚洞中的时光安静且乏味,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这里所有的经书,都是易白予曾翻看过的。
阿紫手里捏着羊毫笔,一笔一划抄的认真。
旧旧的矮几上,她的左手边,已经堆了高高一摞的纸张,上头已经被她的“狗爬字”给写满了。
没办法,她已经很努力的写到最好了。
只是当年易白予捏着她的手腕,教她写字的时候,阿紫成日里不是找这个借口,就是找那个借口,什么都肯去做,就是不肯好好的安稳写字。
易白予曾经气恼的点着她的脑袋瓜说过:小狐狸,一百岁定性,二百岁定情,等到你三百岁的时候再想改,这一手的字,可就改不好了。
今年的阿紫将将够三百岁,果然是应了易白予的话:这一手的字,是改不好了。
不过即便是写不好,也不能打击了阿紫的积极性,她每天除了闭眼睡上两个时辰,其余时间不是打坐修行,就是抄经修性。
总之时间被她自己安排的满满的。
她怕时间一空下来,自己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务虚洞中住了个把月了,近几日还好,刚被罚进来的那些天,阿紫睁眼闭眼,脑海中全都是易白予的脸。
柔情的,严厉的。宠溺的,难过的。
都是易白予!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想着易白予对还是不对,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梦,简直就是平白玷污了易白予。
“师父是高高在上,干净不染尘埃的仙人,怎么能被我那些污秽梦境给玷污了呢!”
“我定要好生反省,好生修身养性,不能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期望才是!”
阿紫心里发誓,从此之后,都不能再去想那些梦。
她进到这务虚洞中的时候,时节就已近深秋,这个把月过去,洞外头已经下了两场雪了。
只是阿紫身在洞深处,平时连出来看一眼都不曾,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两场雪景。
她伏案抄着经书,蜡烛的光忽然动了一下。
“谁?!”
阿紫猛地喝出声。
“啊呀!你要吓死我~”
山洞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紫惊喜的放下手中的毛笔,小跑出去。
“夕颜!”
“哎呀!别叫别叫,小心把易师父给招来了,我娘知道了,又要打我!”
“恕姨不生气了?肯放你出来了?”
阿紫数日不见好友,只差变出原身蹦到夕颜山上去蹭。
“哪能不生气啊,只是勉强能出花界而已,但是绛泽山是万万不能再下了。”
夕颜说着,从身后拎出来一个食盒。
“给你带了吃的,快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