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的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整个鬼域,整个魔界,全都被这场厚厚的大雨给泡成了泥塘。
却唯独有一处是好的。
就是那处众人围成的圆形。
那里头阳光明媚,小河流水,树叶轻轻摇,鸟儿喳喳叫,连花香都是别处没有的,每呼吸一次,都能看到五彩的光,从花瓣上忽而闪现,又悄悄的消失。
架子上的烤鱼已经发出阵阵勾人的味道。
慕商看了看手里的烤鱼,又看了看身旁那个一直盯着他手中烤鱼的小姑娘。
“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嗯。”阿紫重重的点头,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欢快。
一阵奇异的感觉,从慕商的心头流过,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
慕商的手艺总是那么的好,烤鱼每次都烤得外焦里嫩,而且这山林中的野果子都被他提炼出各种不同的香料,撒在烤鱼上,在火上炙烤一番,味道总是出奇的好。
“我说,你是不是有话想要问我?”
阿紫眯着眼睛,吃的满嘴流油。
她一早就看出来慕商的欲言又止。
原本想着让他自己说出口的,却没想到这个闷葫芦竟然这么能憋,憋到现在了,话都没有说出口。
慕商心间一跳,低着头,眼角微微发红,指尖都克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阿紫赶紧把手上的烤鱼消灭掉,把手指放在唇中轻轻的吸掉油脂,而后捉住慕商的手。
“有话就说嘛!不要憋在心里,你也知道,这个山林中只有你和我,如果连你都把话憋在心里,让我们两个人在这里生活,岂不是要憋死了!”
她的话说着无心,可对于慕商而言,却听者有意。
“你会厌倦这里吗?”
阿紫一愣,没想到慕商没头没尾,竟然问出这句话来。
“你说什么?”他好像是没有听懂一样,喃喃的将慕商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算了……”慕商摇了摇头,企图将话题遮掩过去。
在架子上拿起另外一条香酥里嫩的烤鱼。
“吃吧,我知道你已经饿了很久了。”
阿紫看着他手里的烤鱼,烤的刚好,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然而她却骤然失去了胃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唇角还泛着一点点的油光,看上去像个刚刚偷吃过好东西的小孩子。
但她的眉眼之中却略过一层重重的忧虑,与她的样貌极其不符。
两者掺杂一起,让慕商心里很难过。
没等他再说什么,阿紫却忽然的扬起自己的笑脸,看着他说:“慕商你后悔吗?”
慕商摇了摇头。
其实阿紫知道慕商一定会这样回答她,但她还是想问,每一次问都会忐忑,慕商他,会不会有其他的答案?
就算有其他的答案又能怎样呢?
她不能那么自私。
就像她不欠易白予一样,慕商也不欠她的,他原本就没有义务要陪着她在这样的地方受苦。
阿紫又端着那新的一条烤鱼大口咀嚼起来,每口吃的都让慕商感到更加的难过。
“阿紫,要不然你别吃了。”
“那怎么能行呢?”阿紫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鱼肉,咀嚼吞咽之后,才笑着看他,“我要好好的活着呀,快乐的活着,幸福的活着,吃饱喝足,每天都傻呵呵的笑……”
“因为你要让他看到你活得很开心吗?”慕商听不下去了,突然揭穿了她。
阿紫被口中的鱼肉噎了一下,低着头,撅着嘴巴,不再说什么。
慕商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为什么要这样冒然的去揭她心里的伤疤呢?
如果他永远不提,也许那伤疤会自己一点一点的结痂,而后脱落。
就像树上的叶子,春夏秋冬,总有掉光的一天,总有新的叶子,长出来的一天。
他想要做阿紫心中新长出来的绿叶,照亮她未来的路,照亮她以后的生活。
“不提那些了,都怪我不好。”慕商手忙脚乱的,将架子收拾起来,脚下的火堆明明灭灭,在仓促的收拾之中溅起几点火星。
“你是对的,慕商,我不该这样大笑,一直不肯面对自己的伤口。”阿紫忽然出声,抬头看着他,“可也许是我怕你听到真话生我的气呢,我说我现在只有你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怎么可能说不好呢?慕商等了那么久,等了那么多世,想要的无非也就是这句话罢了。
“可如此一来,世间可能再也没有了你,你难道就不会……”慕商略带担忧的说。
“不会。”
阿紫耸了耸自己的肩膀,努力的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的眼眸如水,眺望着不远处的小溪。
那里流水潺潺,每一下都像是动人的音符,在耳边超脱出欢快的旋律。
“世间大多人,其实已经忘记,在这里待的久了,那些执拗着不肯忘记我的人,总有一天会忘记,包括他……”
活了太久,久到已经不想再对那个人抱有希望,这也是件好事。
无限的轮回折磨的终究是那个更爱的人。
她疼的久了,不想再继续疼下去。
也许有天,易白予会不堪自责,在那里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那样最好。
来去一定会有恩爱的夫妻,他们谈笑着说起家中琐事,每一件都是她构想过无数次,想要与他一起去做的。
然而现在可以释怀了。
易白予,我终究不再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