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白予隐了身形,心中便少了些顾忌,几乎是衣角贴着衣角,紧挨着阿紫的身子。
他站在那儿,垂首看着正在抹眼泪的小狐狸。
怪不得能听见她喃喃的说话声。
河面上正有一只青灰色的小鱼儿,似游非游的停在那儿,隔着清澈的河面,跟小狐狸两两相望。
竟是再跟一条小鱼儿诉苦,这只呆狐狸,真真叫他不知说什么的好。
“小鱼儿,你知道么,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师父他从不会让旁人上山,又怎么会让那人进他的房间呢?”
“你知道我听见她叫师父什么?”
那日的情景大概是又一次浮现在阿紫的脑海中,一颗圆滚滚的泪珠子应声而落,刚巧就掉在河里的小鱼脑袋上。
那只小鱼儿翻着眼睛看着阿紫,甩了几下尾巴,也不游走,想来,是愿意继续听下去的。
“师父的名字,是她能叫的吗?”
“可师父竟然没说什么,这是不是说明,他们交情匪浅?关系不一般?”
阿紫手心里握着一块河边的小石头,另一只手的手指头在上边扣着,应该是借着石头泄恨,所以力道不小,指甲都已经微微泛白了。
小狐狸得易白予疼爱,自小没做过什么,小手长得细白柔嫩,指尖也跟青葱似的,此刻却被她自己这样粗鲁的对待,倒叫一旁隐身的易白予一阵心疼。
“以前不觉得师父有自己的名字,可我做的那些梦里,他哄我叫他,我不该叫的……他不肯,偏要哄着我叫……”
阿紫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脸颊越来越烫。
易白予在一旁瞧着,眼角微挑。
即便阿紫说的话颠三倒四,但他多少还是听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哄着她叫什么?他又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他的思绪还未理清,又听见小狐狸继续再跟小鱼儿诉心事。
“说来也怪,小鱼儿,等我自己叫出口了才发现,师父的名字,竟然是有魔力的……”
小狐狸忽然破涕为笑,脸上尽是那种初尝情事的少女羞涩。
易白予忽的心头一跳:难不成他做过什么越礼的事情,被小狐狸记下了?
“阿予……”
面容姣好的紫衣少女,对着泛着盈波的河面,轻声叫出了这个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比这夜晚的风还要经不起波澜,却在易白予的心头狠狠地撞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易白予不禁脱口而出!
等他说出口了,才惊觉自己怎可如此冒失。幸亏是捏了隐身决的,不然被阿紫听见了,他该如何解释?
“阿予。”
冥冥中,就像是在回应他,阿紫又叫了一声,这一声与方才那句,又稍微不同。
两个字在她的唇齿间缠绵着,仿佛是很不舍得叫出口一样。
她羞涩的低下头去,伸出手指头,点了一下小鱼儿的脑袋。
“师父哄我,唤他阿予。”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然是听师父的话了……”
河里的小鱼儿似乎很喜欢阿紫这样跟它玩闹,竟然伸出半个脑袋,用嘴巴咬住了她的手指头。
明明是自己很喜欢的,却被她说的,好像是师命难违一样。
易白予却很恍然,他这才惊觉,自己是错过了什么……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这样叫他……”阿紫说着,又觉得伤感起来,“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会觉得,师父的名字,只有我能叫得……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易白予听得出她尾音里的抽泣声。
“我不该这样的,师父为我,花费几百年的心思,我该好生回报师父才对……”
不,不需要你回报我的。
你不自私,阿紫,我……
我喜欢的,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易白予听见自己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回答。
他说不清此刻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从不知阿紫心里竟藏着这样一件事,乍一听到她亲口说出这么多,好像是整一坛的蜜都叫他一个人给喝了,甜的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可又觉得酸楚,酸楚他亲手养大的小狐狸,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瞒着他?
这些弯弯绕绕的情绪,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又经历过什么?他都不知道……
阿紫自顾自的跟小鱼诉说着心事,那件事,藏在她心里太久太久,就连夕颜她都没有说过。
看着河里摆着尾巴的小鱼儿,阿紫觉得自己这样子,还挺可笑的。
“小鱼儿,今天你听到的这些,可不许对外人讲哦!”
她充满“威胁”的点点鱼脑袋,心想反正已经可笑了,不在乎再可笑一点~
河里的小鱼儿抖了抖自己的尾巴,忽然一个翻转,拍起一层水花,而后“嗖”的一下,就游不见了。
阿紫“哎呀”一声,眼睛被水迷得睁不开。
“小鱼儿!我跟你说心事,你竟然这样对我~”
阿紫跺脚站起身,作势要去逮那条淘气的小鱼儿。
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脸颊上,微微使力,将她的头给扭了过来。
“三百岁的狐狸,被一条没化精的小鱼儿欺负了,还好意思大喊大叫?”
易白予的声音透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对阿紫来说,就是一种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