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的铺子不大,收拾得干干净净。
木门敞开,孔安在门口摆出来一个小桌子和几张小竹椅,挠了挠头:“我这里简陋,各位将就着坐吧。”
很快,他又端上来几碗热腾腾的豆浆,切了一碟子松子糕:“几位先尝尝我的手艺,我忙完就来。”
几人坐了下来,往店里一看。
铺子里收拾得很是齐整,靠墙立着几个货架,油盐酱醋、粗瓷碗碟、麻绳草纸,码得一丝不乱。
孔安在店里利索地支起一个简单的木架,往上头摆了些针头线脑的杂货。
看得出,他是真心想把这小买卖做起来。
团团坐在小椅子里,好奇地四处张望:“孔安,你这里很好啊!”
孔安大喜:“小姐喜欢?太好了,以后常来我这儿啊!”
“嗯!”团团低头喝了一口豆浆:“好香啊!”
萧宁珣冲陆七递了个眼色。
陆七心领神会,拍了拍周平和周安的肩膀,低声道:“走,咱们转转去。”
周平和周安点了点头,跟着陆七就往粮仓的后面走去。
探查地形、摸清路数,这本就是他们兄弟最拿手的活。
孔安刚想招呼他们,门外却走进来了两个妇人,要买些针线和粗盐。
他只得歉意地冲众人笑了笑,转身去招呼客人。
萧然喝了口豆浆,眼睛瞄着粮仓:“墙砌得可够高的。”
萧宁珣淡淡道:“储粮重地,本该如此。”
眼神却紧盯着粮仓紧闭的大门,门口竟然连个守门的都没有,看着完全不像是制作毒药的地方。
粮仓的大门忽然“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辆青篷马车慢吞吞地驶了出来。
拉车的是一匹棕毛老马,个头很大,却垂着头,喘气声粗重。
车上堆着高高摞起的麻袋,盖着苦布,用麻绳捆得结实实。
马车刚走了几步,那老马前蹄忽然一软,整个身子猛地向下一沉,车辕重重一顿,险些将车上的麻袋颠下来。
“畜生!找死啊!”
赶车的汉子三十来岁,一脸怒气,见状非但没停,反而扬起手中的鞭子,照着马屁股就是狠狠一抽!
“啪!”一声脆响。
老马痛得浑身一哆嗦,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挣扎着想往前迈步,四蹄却像踩在了棉花上,又是一个踉跄。
“还敢偷懒!”车夫怒气更盛,鞭子不停地落在了老马身上。
“住手!”团团猛地站起,小脸绷得紧紧的,指着车夫:“你不许打它!它都拉不动了!”
车夫一愣,低头见是个还没自己腿高的小女娃,顿时气笑了:“哪来的小孩儿多管闲事?滚一边去!”
手里的鞭子又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还打?”团团冲了过去,萧二急忙跟上。
萧然刚想站起来,萧宁珣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孔安见状,才垮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
车夫看了萧二一眼:“我的马,我打它怎么了?用得着你们多事?”
说着,再次扬起鞭子,又是狠狠一鞭抽到了马屁股上。
老马一声哀鸣,团团气得脸都红了:“二叔叔!揍他!”
车夫的鞭子才又抬起,手腕便是一紧,仿佛被铁钳死死箍住。
萧二大手一攥,那车夫顿时觉得腕骨欲裂,疼得“哎哟”一声惨叫,鞭子脱手落地。
“没听见我家小姐的话吗?”萧二沉着脸问道。
话音未落,便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车夫的脸上!
“砰!”
车夫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整个人便重重摔在青石板路上,鼻血瞬间就涌了出来,眼前金星乱冒。
听到动静,粮仓里瞬间冲出来两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藏青色绸衫,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
他走过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车夫,又看了看萧二和团团。
“这是怎么了?”
不能惹事啊!若是此时出了什么意外,沈老板那脾气……
他眼珠子一转,先是一脚踢在还躺在地上呻吟的车夫身上,骂道:“没用的东西!”
车夫捂着脸叫冤:“管事的,不怪我啊!这老马偷懒不肯走,我打它几鞭子怎么了?是他们多管闲事!”
管事的闻言看向萧二,满脸堆笑:“下人粗鄙,冲撞了二位,实在对不住。”
“只是这马,”他瞥了一眼那匹还在喘着粗气的老马,“怕是害了病,这才拉不动车。来人!换匹好的来!耽误了运粮,你们几个脑袋赔得起!”
“至于这个畜生,拉回去处置了便是。”
“是!”方才冲出来的两人急忙跑回去牵马。
“处置?”团团看着那匹垂头丧气的老马,“你想怎么处置它?”
管事的干笑一声:“这马是拉车的,既然车拉不动了,自然是要不能留了。”
“它拉不动了,你们就不要它了?那我要它!我给它治病!”团团看着老马,心疼得不行,冲着他大声喊道,“多少银子?我买了!”
管事的巴不得赶紧了结了这桩意外,随口报了个数。
萧二爽快地给了他银子,管事立刻招呼那两个牵着另一马赶回来的人,将老马从车辕上解了下来。
老马脱离了重负,气顿时喘匀了些,却依旧蔫头耷脑。
团团走到老马面前,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它湿漉漉的鼻梁。老马温顺地低下头,在她掌心蹭了蹭。
团团痒了,咯咯直笑:“真乖!”
萧二微笑地看着自家小姐,我家小姐就是心好!
团团小手一伸:“二叔叔,抱!靠近些!”
萧二将她一把抱起,靠近老马。
团团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大脑袋,凑到它耳边,嘟囔了一句:“踩那个打你的坏蛋!”
“二叔叔,咱们走!”萧二牵住了老马。
老马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慢悠悠地转身,朝铺子这边走来。
车夫此时刚从萧二那一拳里缓了过来,正骂骂咧咧撑着地想要爬起来。
老马经过他身边时,一只后蹄,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车夫方才挥鞭子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啊——!”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骤然响起。
车夫疼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涕泪横流。
老马却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若无其事地抬起蹄子,慢悠悠地抬腿便走。
团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萧宁珣唇角一弯,萧然低声笑骂:“该。”
管事的脸皮抽搐了几下,终究没有说什么,狠狠瞪了那倒霉的车夫一眼:“还不赶紧送粮食去!”
车夫哼哼唧唧地爬上粮车,再也举不起鞭子,驾车走了。
不多时,陆七和周平,周安回来了,冲着萧宁珣微微颔首。
萧宁珣会意:“走!回去说。”
一行人告别孔安,牵着老马往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