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丕趁江东易主,孙暠内乱之际,自河北、青徐调兵二十余万,命大司马曹仁督军三路来取江东。
曹仁于寿春誓师后,以曹休为先锋,领合肥兵马攻打濡须,牵制芜湖水军,自领大军往洞浦攻打牛渚。
曹休驻军于橐皋,先巡视巢湖水军,这两年曹操命人在淮南招募人马,在巢湖训练,水军已初具规模。
只见湖上战船排列整齐,船帆鼓动,随着秋风吹动,战舰如山岳般绵延起伏。
曹休指着水军大笑道:“当年先王若有如此水军,早踏平江东多时矣!”
众将齐声附和,此前曹操三次攻打濡须,最近一次便是汉中之战前戏,虽然杀退东吴,但因无法渡江,最后孙权遣使请降,无奈罢兵。
如果当时有如此强盛的水军,趁势渡江直取牛渚,东吴早就望风而降,何至于让蜀军捡了便宜?
军师辛毗道:“先王征濡须未下,东吴已有防备,修建濡须坞,地势险要,当先破此城,水军方可入江。”
曹休道:“大司马说濡须坞夹峙两山,南临大江,北背山险,易守难攻。先前两军相持数月,朱桓早已布置停当,吴军逸以待劳,不可强攻。”
辛毗看曹休唇角挂着一抹笑意,问道:“将军莫非要劝降朱桓?”
曹休摇头道:“朱桓乃江东朱氏子弟,家族之人皆在吴郡,必不肯降。”
辛毗蹙眉道:“不知将军有何对策?”
自己虽是军师,但曹休不主动问计,自己便不必献策,只做好情报钱粮诸事即可。
这是临出兵时女儿辛宪英提醒,曹休是曹氏宗族功勋老臣,于曹操起兵时追随左右,掌管虎豹骑,被称为“千里驹”。
曹操在时,尚能谦逊自制,如今曹操和许多老臣相继病逝,曹休从中领军成为统兵大将,掌管一方军务,正准备大显身手。
如果自己贸然献殷勤,说对了抢了曹休风头,必为其不喜,杨修就是前车之鉴。
若是说错了延误军机,曹休恼羞成怒,更会惹来杀身之祸。
辛家自从降曹之后,因为兄长辛评之事,一直被朝廷官员排挤,一旦出事,恐无人会为自己说话,还是明哲保身最好。
此时辛毗观察曹休神色,便知道他已有对策,故而主动询问。
曹休笑道:“东吴修建濡须坞,正为避我军锋芒,自然坚固无比。外不可攻,唯有引蛇出洞。”
辛毗道:“只恐他们未必肯出。”
“某自有妙计!”曹休胸有成竹,看了一阵水军演练,便回营准备出兵之事。
次日一早,人马休整已毕,三军整装待发,曹休升帐议事。
环顾众将,曹休神情凛然:“诸位,先王两次南征,遗恨濡须。今东吴又建濡须坞,大司马命我等攻破此地,策应中军攻取江东。某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即日起务必严守军令,若有违反者,定斩不饶!”
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带兵,但却是首次谋划用兵,调兵遣将全由自己决策,首战至关重要。
“诺!”
“濡须坞虽险固,吾已有破敌之策,诸位务必听某将令行事,不得有误。”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曹休取出第一支令箭:“石建、高迁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领兵一万,打我旗号去取羡溪,占领江岸。”
“遵命!”二将领命而去。
曹休又吩咐副将杜阳、梁旌准备油船,集合两万人马,中午时分随自己出发,往濡须外埋伏,等候截击援军。
又对司马王凌吩咐道:“王司马探知朱桓出濡须后,立刻领三万精兵直取濡须,则一战可定矣!”
王凌抱拳道:“将军为三军统帅,安可为前驱?某愿往濡须伏击援军,将军领大军攻打濡须坞。”
王凌见曹休将如此重要的功劳让给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曹休却笑道:“王司马不必推辞,某此去埋伏,另有妙策,必叫那朱桓分兵救援,否则前功尽弃矣!”
王凌领命,众将各去准备,辛毗忍不住道:“将军伪先扬声,东攻羡溪。此乃声东击西之计,那朱桓乃江东名将,恐未必中计。”
作为军师,虽然不敢当众质疑曹休,但该尽的责任一定要做到,以免事后被问责。
“吾岂不知朱桓或能识破此计?”曹休笑道:“然羡溪乃是江北要地,占领此地,便可与大司马中路大军互为掎角之势,又能断濡须粮道。朱桓救与不救,某取此地必矣!”
辛毗蹙眉道:“若朱桓不肯出兵,岂非前功尽弃?大司马中军未至,若巢湖水军来攻,恐羡溪也难守住。”
“军师未尽知吾计也!”曹休神秘一笑:“若只是伏击濡须援军,何须本将亲自出马?”
走近辛毗身旁,低声道:“先前大司马已经探知,那濡须部曲妻子家眷皆在中洲,吾实欲取此地也。”
“原来将军命人准备油船是为中洲?”
辛毗恍然大悟:“将军若取此地,尽得家眷,则濡须军卒人心大乱,不战自败矣!”
曹休大笑道:“朱桓纵然识破羡溪之计,见某亲自取中洲,必以为此乃吾声东击西之计,必会发大军来救。彼时王凌却以精兵趁虚攻打濡须坞,可保万无一失。”
“高,实在是高!”
辛毗听罢由衷赞叹:“将军此计虚虚实实,纵然周瑜在此,恐也未必能识破。将军谋略,已尽得先王真传矣!”
“唉呀,军师谬赞了!”曹休摆摆手,嘴角却忍不住上翘:“某比先王,犹如萤火比于皓月,仅得皮毛而已。”
辛毗笑道:“纵然如此,对付江东鼠辈足矣!”
曹休抱拳道:“此战关键还在濡须坞:若得濡须,某便可调巢湖水军直入大将,难取芜湖。若攻不下濡须,则羡溪、中洲如同鸡肋,后方之事,就拜托军师与王司马了。”
辛毗忙还礼道:“将军放心,只要诱出朱桓,我等必取濡须。”
营中传来阵阵鼓声,曹休的一颗心也跟着跳动起来,顿觉热血沸腾,传令道:
“来人,披挂伺候!”
大司马攻不下的濡须,我曹休来破。
先王过不了的大江,我曹休来过!
千里驹,自当志在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