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三支鸡爪粗细的弩箭带起一串寒芒,没入军工坊前的一颗枣树上,半寸开叉的尾巴。
“叔母,这弩箭威力也太大了吧?”
刘禅走过去用手扯了几下,没有取出来,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可能打个对穿。
“去年恰好有人在岷山射杀一头老虎,这是用虎筋做成的弩箭,威力自然大。”
一位身材高挑,身穿玄色火焰披风,面容姣好,却是一头黄发的夫人站在屋檐下,如同默默盛开的黑玫瑰。
这正是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以刘禅的眼光来看,黄月英并不是貌丑,而是因为头发黑中带黄,皮肤微黑,眼窝稍深,带着一些广西人的特点,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罢了。
黄月英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腹,指着套在木棍上的袖箭说道:“待工匠将那种弹簧做出来,效果会更好。”
这几天张飞忙着在工坊督造他的马蹄铁,为了尽早让重骑兵适应,张飞连马鞍也不要了,只要三千套马蹄铁,用阆中半年的赋税来换,又亲自上阵打铁,搞得刘备也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工坊的工匠被调走大半,黄月英便趁此空闲时间帮刘禅做出了袖箭,主要为防身使用。
“我也在等他们炼铁的结果!”刘禅摸着袖箭,“等火药威力加大后,弹簧机括也就用不上了。”
“太子千金之躯,怎可将那凶器戴在手上?”黄月英秀眉微挑:“火药一旦爆炸,必定手臂不保,太子万不可佩戴。”
“那时候就不必佩戴袖箭了!”刘禅笑道:“我要做个快枪手!”
“那能有多快?”黄月英还以为刘禅要练枪,“能快得过这弩箭吗?”
刘禅暂时还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劝道:“工坊每日炼铁锻造,空气污浊,噪音极多,叔母以后还是少来为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安心养胎,把我想要的那几套家居画出来就好。”
经过华佗和董奉两大神医的调制,黄月英终于提前怀胎,刘禅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自从组建天工坊以来,阿斗再三叮嘱要以装备武器、农具车辆研发改进为主,凡事以是否利国利民为据,妾深以为是!”
黄月英疑惑地看着刘禅,故意取笑道:“最近突然对桌椅家具上心起来,莫不是坐上太子之位,贪图富贵,准备享乐了?”
刘禅叹道:“叔母有所不知,如今举国上下准备北伐,府库钱粮吃紧,工坊研发的费用捉襟见肘,我只能通过这些来赚些费用,不得已而为之啊!”
“哦?”黄月英眉梢微挑,工坊缺钱她最清楚,但对刘禅的动机却半信半疑:“这些桌椅果真能赚钱?”
见刘禅点头,黄月英正色道:“自从曲辕犁、水车、马具、鱼鳞甲各样器具打造之后,百官对工匠的评价稍有好转。太子可知此举若稍有不慎,工匠技艺便又被那些儒生评为‘奇技淫巧’,两年多积累的名声也将付诸东流?”
刘禅笑道:“叔母尽管放心,这些东西一旦做出来,我保证先让那群儒生满意,他们不但会趋之若鹜,还会主动为我们宣传。”
“当真?”黄月英故意取笑道:“阿斗,这些桌椅与传统大相径庭,可不是之前做两个蛐蛐罐那么简单,你要三思啊!”
“叔母,阿斗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知贪玩的顽童了!”
刘禅拍着胸脯道:“这一套家具做出来,先全部摆放东宫,定会大放异彩。”
“好,我便再相信你一会。”
黄月英也能看出那些桌椅的好处,但现在举国上下注重民生,准备北伐,担心刘禅又贪图享乐,如此耗费府库钱财,必会遭人议论。
“走,我扶着您回府!”
“哎哟,这可不敢,怎敢劳太子大驾?”
“嗨呀,以前阿斗摔倒,都是叔母将我扶起来,现在该我扶着你了!”
二人一边说笑着,走出工坊,往丞相府而去,远看倒颇像一对母子。
刘禅从小丧母,在荆州时多由黄月英照顾,到了成都也经常待在诸葛亮家,那声相父可不是白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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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八月吉日,东宫张灯结彩,正是太子刘禅冠礼之日。
作为蜀汉毫无争议的继承人,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庆贺,主持冠礼的是太师张昭和司徒许靖。
张昭是特意从江东请来的,同行的还有不少江东名士,虽说朝廷位于成都有些尴尬,但为了安抚江东士族,还是要让他们有参与感。
谯周自从辞去太子太傅之职后,便专心做了太学院祭酒,扬言要培养一批真正的儒家子弟,学习六艺,三年之后再来与其他各院的学生切磋。
虽说是是皇城,但成都和之前变化不大,皇宫也只是刺史府,刘禅的东宫也一样,规模并无多大。
但里面的陈设却焕然一新,大堂和客房所有案几、坐席全都换成方桌和高背椅。
不但样式与往常大不相同,而且油漆明亮,雕刻精美,龙凤鸟兽栩栩如生,尤其正堂居中一张龙书案,镶嵌金边,看起来十分华贵。
文武大臣无不称奇,暗暗猜测今日这冠礼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用了这些闻所未闻的器物。
很快众文武到齐,刘备与诸葛亮带着刘禅出场,进入厅堂,刘备迈步走过书案,便在宽大的太师椅中缓缓落座。
“众爱卿,今日东宫所有摆设器物,均为天工坊打造……”
刘备满意地摩挲着椅子,先前刘禅请他试坐的时候还没如此舒服,满意点头道:“朕自继承汉祚以来,革故鼎新,政令肃然,今后府衙桌椅摆设,也该焕然一新了。”
众人见刘备竟是坐在那凳子上,无不称奇,但新奇之余,也有人低头议论,如此端坐,不符合礼仪规制,今后诸多礼仪又该如何施行?
“陛下!礼者,所以正身、正家、正國、正天下也。臣以为这等奇技淫巧,不合礼仪,不可登大雅之堂。”
众人扭头看去,正是太学院祭酒谯周,无不暗暗皱眉,今日是太子冠礼,这家伙不会又故意针对太子吧?
只见刘禅迈步而出,淡笑道:“父皇南征北战,为汉室操劳一辈子,就不能享受享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