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凌川的队伍终于抵达神都。
远眺而去,那座巍峨巨城宛如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天地交界处。
青灰色的城墙高耸入云,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城楼飞檐如展翅的苍鹰,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还未靠近,一股厚重如山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
那是历经千年沧桑沉淀的历史厚重感,更是皇权至尊的无形威压。
随行的大和使团成员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故国虽然也有不少雄城,但与眼前这座被誉为天下第一城的神都相比,简直如同土丘之于山岳。
那磅礴的气势、恢宏的规模,绝非言语所能形容,唯有亲眼目睹,方能体会到这座曾经令万国来朝的神都,是何等恢宏气象。
队伍中,许多北疆儿郎都是第一次来到神都,他们勒住马缰,仰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巍峨城池,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一路的风尘仆仆、鞍马劳顿,在这一刻都被眼前的壮观景象冲刷得一干二净,有人不自觉地整理起铠甲,仿佛要以最整齐的仪容,踏入这座梦寐以求的帝都。
在禁军精锐的护卫下,队伍自承德门缓缓入城,城门洞深邃幽长,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仿佛每一步都在叩问着这座古城的历史。
一入城内,景象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宽阔的朱雀大街可容十驾马车并行,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光洁如镜,两侧商铺林立,飞檐相连,招牌幌子迎风招展,街上人流如织,叫卖声、车马声、谈笑声交织成一曲繁华的市井交响。
禁军开道,百姓们纷纷避让至街道两侧,却又忍不住踮脚张望,窃窃私语。
“这是哪位大人的仪仗?竟要禁军亲自开路?”一些不知情的百姓好奇地问道。
旁边手持折扇的书生唰地展开扇面,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这你们都不知道?镇北将军班师回朝,不是早就传得满城皆知了吗?”
“镇北将军?就是几个月前打破胡羯敌军,陛下钦封的那位镇北将军?”
“除了他,这天下还有第二个镇北将军不成?”
听闻是凌川回朝,百姓们脸上顿时浮现出敬畏之色,数月来,这位少年将军的事迹早已传遍大街小巷,在这天子脚下,人们谈论起来更是如数家珍。
原本苏璃是准备躲在马车里面,然而,凌川却拉着她与自己骑马并行,用他的话说,就是要正大光明地向世人宣告,苏大将军的女儿回来了。
苏璃心里很是担忧,怕自己的身份给凌川带来麻烦,可凌川却是淡然一笑,说道:“想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也无所谓!”
苏璃还想说什么,凌川却拉着她的手,笑道:“娘子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好说歹说,苏璃才同意与他一同骑马进城,凌川身着狻猊吞海锁环甲,腰悬战刀,英姿不凡。
苏璃骑着照雪,与凌川一起步入这座并不陌生,却满是悲伤的神都,她心情十分沉重,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因为她明白,很多东西,必须要去面对。
“那就是镇北将军吗,好年轻啊!”有人看到身着将军甲的凌川,惊呼道。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如此年轻便立下赫赫战功,那是咱们大周之幸啊!”
事实上,镇北将军班师回朝的消息,半个月前就已经在神都传开了,今日,不少人都来到朱雀大街,想要目睹这位少年英雄的风采。
这些人中,有市井百姓,有寒门学子,也不乏达官显贵……
“天哪!镇北将军竟生得这般俊朗!”临街酒楼的二层雅间内,一个身着湖蓝色锦裙的少女倚在窗边,看清凌川面容后,忍不住以袖掩唇。
“在哪儿?快让我瞧瞧!”另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急忙凑到窗前,眼中满是好奇。
忽然,有人注意到了与凌川并骑的苏璃,疑惑道:“咦?凌将军身边那位女子,好生面熟!”
“那是……”一个贵妇打扮的女子蓦然瞪大双眼,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些许,“是苏大将军的千金,苏璃小姐!”
‘苏大将军’四字一出,周遭顿时一静,即便时隔一年,那场风波带来的震动依然清晰可辨。
“不是说苏家女眷都被发配充军了吗?她怎敢擅自回神都?”
“难道不怕陛下降罪?”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又有人压低声音道:“听说凌将军明媒正娶的发妻,正是苏大将军的独女苏璃!”
“当真?”
“这还有假?北疆那边早就传开了!”
随着队伍缓缓前行,两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后来更是摩肩接踵,水泄不通。蓝少堂不得不分派禁军到两侧维持秩序。至于跟在后方的大和使团,反倒无人问津。
凌川敏锐地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他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临街的檐廊上,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正凭栏而坐,手持玉杯,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那是吏部左侍郎安清呈的独子安济,京城里有名的纨绔!”苏璃微微倾身,低声提醒。
凌川不动声色地点头:“另外两个呢?”
苏璃目光轻扫,语气平淡:“左边那个摇扇子的是工部员外郎谢从山的长子谢举;右边端着酒杯的,是内阁首辅黄千浒的幼子黄英弘。”
凌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与他猜测的差不多。
“哗啦!”
忽然,一只白玉酒杯从檐廊上直坠而下,在凌川马前数步炸开,碎片四溅,酒液在地上洇开一片深色。
这一变故,虽然没有让战马受惊,不过,禁军却第一时间行动了起来,苍蝇更是第一时间带领亲兵来到凌川二人身边,一个个战刀出鞘,满脸戒备。
凌川缓缓抬起目光看向那几人,后者同样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写满了蔑视。
“哟,不好意思,手滑了没拿稳!”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说话之人乃是谢举,工部员外郎谢从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