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被逼无奈之下，我对着祁回川发了一顿脾气。
然后把我所做的努力全部都告诉了他，甚至让他相信我是穿越来的。
「你是说，你其实是十年后的林半梦，而且我还死了两次了？」
祁回川有些玩味地笑着，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
我理解他，因为是我的话，我也不会相信，可是看见他的表情，我有些生气。
「你认真点儿可以嘛！你是不是打算直接一走了之然后甩了我？你的想法一定就是等下告诉我你很好，然后在三天之后消失，只留给我一个分手的短信！」
「祁回川，你真的很没有责任心。」
我严肃地指责着他，可是祁回川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不希望你甩开我，我只希望你这一次和我站在统一战线。我希望，你活着，平平安安的。」
祁回川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若有所思点点头。
「那，我们就直接点。我们分手吧。」
他忍俊不禁，把我的话当成了一个笑话。
下一秒，祁回川就弯下腰，然后双手撑着墙开始呕吐。
我气得扇了他一巴掌，可是又不敢离开他，生怕他跑了。
「祁回川，你就不能做个男人吗？」
我的话一出，突然一个女生就跑过来扶住了祁回川。
「我早说了我来陪你，你怎么不听啊？」
祁回川红着眼眶，咧开嘴笑了。
「你以为自己在演电视剧呢？我是想说，我有新女朋友了，我要和你分手。」
他丢下一句话就拉着她离开了，背影踉踉跄跄的。
我所有的辛苦努力全白费了。
他是病了，但是也有新欢了。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甩我甩的那么干净利落，原来是有备胎。
这些都是祁回川希望我看见的。
可是我根本不相信，因为我和他交往了十年了，他放个屁我都能知道他拉稀拉干。
我和祁回川曾经谈过这个话题，他说过：「我会离开你的话，那就只能是死亡这种方式了。」
我跑下楼，看着祁回川和那个女生慢慢悠悠地走着。
我慢慢地靠近着他们，然后远远地看着他。
祁回川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看着他的脑袋低了低。
然后他又没有忍住在路边开始呕吐起来，伴随着的还有他眼角的眼泪。
那女生一边替他拍着背，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大哥！胃是情绪器官！您明明是做的最绝的那一个！真的是觉得这样就会让两个人都幸福了吗？」
祁回川擦了擦嘴巴。
「你知道的，我短命，我不能自私地占用她十多年的时光，然后留给她几十年的痛苦。暖暖，我们走吧。」
那两个身影走的越来越远，我的心越来越痛，有什么在告诉我不要过去，可是我不想错过这十年。
他果然，是病了。
【宿主，攻略者的心动值已经稳定，我们将进行数据载入。】
我忍不住了，跑到了祁回川面前，拦住了他。
「祁回川，你为什么不承认你就是爱着我的。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儿呢！」
暖暖撇了撇嘴，抱怨道：「我就说嘛！她肯定放不下你。」
祁回川来不及回答，他“砰”地就倒在了地上。
06
我和祁回川是十年前在上初中的时候认识的。
他以前不爱说话，和他当了同桌之后，我经常带着他偷吃辣条，冬天抓房子上的冻冰棍，夏天带着他骑自行车去河边吹风。
那一切他没有做过玩过的事情，我都带着他试了一遍。
因为他是个孤儿，还是个早产儿。
他出生的那天，母亲死了。
后来上了小学后，父亲被人用车压死了，只有一个奶奶。
奶奶在六年级去世了之后，他寄宿在了舅舅家，从此成为了一个“透明人”。
他跟我说的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哭了一场，把他抱在怀里整整三十分钟。
他说：「你就不用可怜我。」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他：「我这叫心疼你。以后，你跟着姐混，我一定让你有个快乐的初中。就算以后你上了高中，我也蹬着自行车过去找你。」
祁回川第一次笑了，他“嗯嗯”了一句之后，拿出纸给我擦了擦鼻涕。
之后，我和祁回川机缘巧合地上了一个高中，一个大学。
在大一的那个寒假，他抱着一袋炒板栗和糖葫芦红着脸问我，可不可以和他交往。
我答应了。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祁回川害羞地抱着我，吞吞吐吐地说道：「是冻的……」
我没有拆穿他，后来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工作，一起买了一间房子。
我们的十年，我温暖了一个孤独的小男孩。
但是，祁回川消失后的十年，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孤身一人，因为早产体质还很差，冬天容易一个人睡着发抖。
可是，我满世界都找不到他。
我站在走廊里，而祁回川被送去了ICU。
当病床上的他被插满了管子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局。
或许，十年前祁回川在离开了我之后，就已经死了。
那个形单影只的孤儿，彻底消失了。
「你是林半梦吧？」
暖暖和我一起站着。
「祁回川刚才给我打电话，说的话莫名其妙的。他说自己之前因为早产，所以在这场车祸里内脏被撞破了。他知道你们的生活条件，如果要治病那就是倾家荡产也做不到，所以他拿了身上最后一笔钱让我给他买了最后一个东西。」
我猛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声音问她：「是什么？」
她的掌心放了一个戒指，然后手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是个棺材盒。
「祁回川，他本来小时候心脏就没有发育好，所以这一次车祸对他的伤害很大，你准备好吧。」
暖暖走了。
我趴在玻璃窗前看着祁回川。
「系统！我要钱！」
系统立马回复道：【宿主，我们需要代价交换。】
「什么我都换。」
【我们这边可以帮您治好他，但是代价就是，我们要提取他的所有心动值，还有您的一切理智和思想。】
我咬着牙。
「好。」
07
祁回川出院了。
他没有和我分手。
【攻略者的心动值还在火箭似的上升，一旦达到我们所希望的数值，我们就将立刻进行提取。】
「那我的思想和他的记忆呢？」
系统回答道：【我们将缓慢剥离。】
出院了之后，祁回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他爱贴着我脸和我一起照镜子。
我带着他去看了动物园的大熊猫，因为很像熬夜之后的他。
我带着他去吃了他不敢尝试的火鸡面，当天晚上他喝了三瓶水和两瓶酸奶。
「你再这样搞我，我身体都吃不消了。」
他有些红了眼睛，让我帮他揉揉眼睛。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他抱着我的脑袋往窗外一转。
外面瞬间炸开了烟花，五颜六色，长长的线条消失在山头。
「嘿嘿，阿宝，生日快乐！」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然后举在我的面前。
下一秒，我从兜里也拿出了暖暖给我的那枚戒指。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祁回川有些无措又警惕。
看来，他忘了，记忆被剥夺了。
「这可是一个帅哥给我的。」
我故意说道，走到了窗子前，外面的烟花炸得绚烂。
「是吗？有多帅，他挑戒指的眼光这么差啊？我感觉好像也不怎么样啊，你留着干嘛的？」
祁回川又溜到了我的身后，拿起那枚戒指。
「他能有多帅啊？能比我帅吗？他为什么给你戒指？」
见我没有回答，他有些委屈地把戒指捏在了掌心。
「阿宝宝，他有我这种腹肌吗？他比我帅吗？我不在意，我就是想要知道他是谁。」
我被他逗笑了，只能说是自己买的，因为他已经记不到了。
「给我的吗？」
「是，给你的。」
夜色渐沉，祁回川捏住我有些发冷的手。
「嫁给我吧，梦梦，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那天晚上，祁回川窝在我的怀里，我答应了他。
然后，我又一次遇到了上次的窘况，祁回川又拿着纸给我擦着鼻涕擦着泪。
于是，我和他回老家了。
我妈特开心地给我递了户口本，然后对着祁回川一口一个儿子的叫着。
我妈在剁馅，祁回川就在揉面。
吃完饺子了之后，祁回川跟着我去外面走了一会儿。
路上遇到一个算命的老头，他非要让祁回川留下算一卦。
「真有这么准？那你给我算算。」
那老头忽悠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抓住机会。」
「能再指点指点吗？」
那老头摇了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最后让祁回川转了五十块钱给他。
我以为这是一场玩笑，可是没有想到祁回川却突然当了真。
他回家之后在网上查攻略，准备结婚。
「这么快你就开始倒腾了？」
祁回川摆了摆手指，他仰着下巴对我道：「大师说了，这叫做抓住机会。」
07
终于，两个月之后，祁回川终于弄完了。
他搬来一大堆喜糖。
「我们要结婚了。」
祁回川捧着我的脸，他的眼中尽是细腻和温柔。
我也想要告诉他，他是我救下来的，他是我选定的人。
可是，第二天早上，祁回川突然变了。
他在厕所和自己吵了一架，他又害怕又讨厌地对着镜中的自己大骂。
「他！他是谁！我记得这张脸！他是有病的，而且很自私！」
祁回川急得在脸都红了，看见我一脸茫然又无奈的样子他又跟着镜子里的自己吵了起来。
我哭着用外套把镜子挡住了。
他的记忆又被剥夺了吗？这一次是忘掉了自己吗？
我拉着祁回川出去，看着那一堆喜糖的时候，他蹲下去开了一个巧克力。
「我们家怎么会有喜糖啊梦梦？是领居还是谁要结婚了吗？」
祁回川有些坏坏地笑了一下，「那我偷偷吃掉一个吧。」
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那颗巧克力剥好了然后朝着我递了过来。
「喏，吃吧，巧克力。」
我看不下去，跑到厕所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他开始忘的越来越多了，让我还没有接受到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就已经开始磨灭所有痕迹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控制的。
【宿主，我们等待着祁回川的记忆清空，等到数据载入完成，我们将直接送您返回到十年后，作为奖励，我们决定还是送你三千万。】
那天晚上，祁回川睡得很早。
我和系统说了半天，我问它能不能返还祁回川的记忆。
【代价。】
「你要什么？」
【他对你的爱。】
「为什么你们要这种东西？」
系统沉默了半天，悠悠道：「因为人短暂的一生，只有爱和思念可以跨越时空，我们是忽略时空而存在的，这些就是我们需要的。」
我想了想。
算了吧，等到他真的没有记忆了，我也被忘记了，我就再一次建立我们之间的感情。
上一次是十年，这一次我用一生。
可是，祁回川的蜕变速度，比我想的还要快。
09
他像是被人附体了一样。
他开始忘记所有事情，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甚至把冰糖葫芦都可以扔在地上用脚踩，说自己再也不吃。
我学着他的样子给他煮了莲藕排骨汤，可是这一次他也抱着碗对我说：「梦梦，你是不是没有放盐？」
他怎么会忘记这个味道呢？
后来的两个月，祁回川的脾气越来越差了，他开始摔碎一切东西。
那些有了他的照片被他摔了，他说自己讨厌那个男人。
「系统你给我出来！为什么祁回川会变成这样！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事？！」
他失去了理智，而我依旧。
【宿主……我们所有的交换都是有代价的，你应该明白。】
我猛地惊醒，手心都冒了汗。
「祁回川和你换了什么？」
【他以自己的理智换回了你的。】
原本我以为祁回川还会越来越严重的时候，那天晚上他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重新把自己弄翻了的喜糖捡了回去，还有地上一瓶打翻了的饮料。
我走过去帮他捡着饮料，可是捡着捡着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那个瓶头写着一个日期：2023年11月18生产。
我明明是在十年前，是在2013年的，可是为什么这瓶饮料是我所在的时间。
我又去抓糖的生产日期，还是2023年。
惊慌之中，我刚要打开手机查看日历的时候，祁回川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忽然又看见了他眼底的光芒，还有泛光的晶莹。
祁回川，哭了。
「怎么了？」
我过去给他擦了眼泪，他一把抱住了我。
「梦梦，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有些惊愕，祁回川忽然捧住我的脸。
「我梦见我做了好多好多不好的事情，还让你好伤心好伤心。我不仅变坏了，而且我好像要死了，然后我看见你一个人躲在沙发后面哭，一直哭一直哭。」
「我想要去抱你一下，可是有人忽然告诉我，你已经死了。但是它又和我说，你可以回到过去，你可以见见你最想的那个人。」
祁回川说的话让我觉得有些迷糊，所以他现在是十年后的那个祁回川吗？
「但是，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你和我。所以我现在真的看见你了，现在我的眼中只有你，我的身边也只有你。」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温热的，没有发烧。
「那你是十年后的祁回川吗？你没有死吗？」
祁回川被我问得愣住了。
他问我现在还认不认得，记不记得他。
「我当然记得。」
但是我更觉得，祁回川应该是发疯了。
【宿主，心动值已经稳定，我们将提取所有数据。】
系统的一句话像是给了我一棒，祁回川笑着把我拉到了门外。
「如果世界只剩下了你和我，让我死了，又有人开门了，你猜猜会是谁？」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和窒息感瞬间如同洪水一般冲了过来。
祁回川像是初中一样，傻乎乎地爱躲在门后。
他关上了门，把我留在了屋内。
「外面好漂亮啊梦梦！你里面看得见吗？」
我去开门把手，可是外面却被他堵住了根本开不了。
「祁回川！开门！」
【叮咚！】
一声门铃响了。
我匆匆忙忙地哭着把门硬生生地扯开了，祁回川站在外面，他的身后炸开了烟花。
「梦梦，回去吧，外面冷。」
10
【叮咚！】
林半梦睁眼的时候，眼前变成了医院。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
「三号床，该打点滴了。」
护士熟练地给她扎着针，然后看着她面前的，心电监护仪。
「三号床你怎么了！何医生！！」
她着急地开始呼叫起来，引来了一堆人。
「三号床的植物人突然心跳加速，血压开始出现飙升！」
而林半梦艰难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面白墙，转动不了眼珠子。
她好像忘了，自己怎么突然就来了医院了。
祁回川呢？刚才还在家里的啊……
她的眼睛流着泪，想要说的话一点儿都表达不出来。
何医生来了。
「病人怎么回事？」
他们在林半梦面前站着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后来医生走了，护士也跟着走了。
一个护士抱怨道：「真是多事，一个植物人真的让你们大惊小怪的。」
另一个护士长捏了她一下，「那有什么办法？这十年她一直躺在这里，我都从护士变成护士长了，她妈都在五年前去世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要不是因为还有点钱能让她继续这样苟延残喘，你觉得大家愿意管她？」
大家的声音变远了。
林半梦闭上了眼睛。
十年前，那场车祸中，一名叫做祁回川的男子被压得血肉模糊，直接当场去世。
结果大家竟然还在他身下看见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活着的。
可是昏迷了十天之后，林半梦却被确诊为植物人。
在那五年里，要不然母亲日夜照顾她，要不是有些钱去抢救，林半梦可能已经死了。
再后来，林半梦会睁眼睛了，激动得母亲抱着她哭了一场。
她总在病床前说：「会好的，会好的，梦梦做个梦就会醒了。」
她总是这样说，可是后来她也死了，因为在楼下抢打折蔬菜时没有站稳，被那群后来的人踩死了。
林半梦用着母亲和之前的积蓄一直在医院这样躺着。
后来，她受不了了，想要去死，可是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等待着。
恍惚之中，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林半梦，快醒醒。」
可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我想要喝莲藕排骨汤……」
林半梦这样说着，嘴唇动了动。
只是，她早就已经忘了那个味道了，她也快忘记祁回川的样子了。
她只能模糊地记得有个人站在原地，留给她一个看不清楚的背影。
是祁回川吗？
「林半梦，快醒醒。」有个人晃着她的胳膊。
「快拉住我，梦梦。」他忽然抓住了林半梦的手，一把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林半梦看清了，是祁回川的脸。
她哭着和祁回川一起跑着，颤抖着声音说：「祁回川，我醒了，我刚才做了个一个梦。」
……
「不好啦！何医生！三号床没有心跳了！」
一个护士进来的时候大叫了一声。
「大惊小怪什么？！拉走啊！」
那护士战战巍巍道：「不抢救吗？」
「都没钱了，还抢救什么？」
那天下午，落日的余晖照在了林半梦的尸体上面，一群人托着她的床走向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