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飞升那日起身上的禁锢被解除了许多。
漫长的八千年我曾一度以为自己只是深渊的幽草,我用了许多时光修炼,接触仙缘,本以为是凡胎的追求,没成想竟是使命的归处。
我同沈桉一同诞生,身负天命,沈桉为北宸,我为月夕。
天界众人称沈桉为神君时,也要称我为一声神女。
其实比起月夕神女,我更喜欢他们也叫我月夕神君,可好像我的名号天生就跟沈桉绑在一起一样,众人提起神君总会代入沈桉,然后给他一个小鸟依人的神女陪伴身侧。
可是他们不知道,先有月夕,才有北辰。
而我也不是一个小鸟依人的人。
在我明白天道孕育我们,就是执掌上界,守护下界时,我就对比我晚些年降临的沈桉制定了严苛的修炼计划。
虽然我们身负天道,但这份气运仍需要捶打,况且我们获得力量,更需要肩负起这份力量所承担的东西。
只可惜我同沈桉相伴的年岁并不久,天道有自己的制衡,上界有我与沈桉,魔界就诞生了魔主。
这是个危险的家伙,惯常喜爱用三言两语惑人心智,我不是不知道沈桉受了他言词蛊惑,觉得整个上界都需听他的,我背道而驰就是要推翻他的掌权。
说真的,我可以有这心思。
上位,能者居之。
只是下界魔物肆虐,魔主不受控制,世道内各路人心惶惶,总是需要一个出来的人。
沈桉要除去我独坐那把神君的交椅,他又不敢做的光明磊落,于是一声声的叫我月夕,要启动上古封印,以神躯神魄神骨镇压魔主。
换而言之,他在一声一声的求着我去送死。
可是天道的宠儿不止是他,还有我。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终归会有一天重回上界,那我让他三千年也无妨,如果三千年后他能坐好这个神君之位,那我会是一个渺小的众仙之一。
只要可以维持好各界的运行,谁在这个位置上都行。
在我原本的计划里,沉钺至少会被镇封上万年,而我三千年可以从头修起飞升,有的是机会和沈桉争个高下。
只可惜兜兜转转的过了八千年,上界混乱,下界艰难,沈桉没有一点建树,还因为一个沉钺随手捏出的与我有几分相近的女子违背师徒伦理,把这一切搞得一团乱。
我看向凡间,自我那日昏迷失去了意识,「杨子殷」身死后,沈桉在朝不过短短五年。
他大兴土木,迷信鬼神,重用术士。
民间怨声载道他依然一意孤行,朝堂可堪重用的人四处被排挤,皇朝倾覆不过就一夕之间的事。
难怪我醒来没一阵,沈桉就回来了。
有气运加身还能糊涂成这样。
沈钺在我耳边一句一句的挑拨着我的牺牲不值得,想摧毁我一颗仙心。
为此他甚至不惜拼上修为让灵体破了深渊结界,在杨子殷科举后替换了他的存在来到我身边,想让我看清这一切,然后抛弃这一切。
可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为了某个谁而牺牲。
这大千众人,草木精怪都是我需要守护的。
11、
我懒得理沉钺,一路走向深渊。
昔日我陨落于此,神魂神身神骨化身上古封印镇压深渊,以至于我后面的漫长修炼只能借助幽草。
修炼最艰难的时候我也没想着放弃,亦或者用神陨后的躯体一步登天,它们需要留在这里完成封印。
但沉钺已然能离开封印,就是因为这些年中,沈桉为了给宋绒洗髓让她能更长久的陪伴于自己身侧,将我留在深渊的东西用于了一部分在宋绒身上。
以至于宋绒面容愈发像我,像之前的月夕神女卓一芸。
「你杀了宋绒后,宋绒没有回上界,她去了哪里?」
我看向跟在我旁边的沉钺,他依然用着杨子殷的脸,只是脸色满是玩世不恭,跟那个一本正经的文曲星差的不少。
「你不也很清楚。」
沉钺笑着说,脸上满是看好戏的样子。
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宋绒能坠下诛仙台不死,跟沈桉把部分神骨融给她有一些关系。
其实有那部分神骨在,宋绒再登仙途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沈桉不想等了。
他焦急的想让宋绒更像一点他梦中的身影,可是从前的月夕强大、美丽且独立,他便只能找一株菟丝花打磨的像一些她。
「我只是给他送了个合适的器皿,他拿来爱不释手精雕细琢成了这样。」
「我可是分的清你跟赝品的。」
我面无表情的推开了凑上来的沉钺,他闪到了一边,而他身后的一方天地已经被阵法笼罩,宋绒赫然在其中。
沈桉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着阵法里的宋绒眼底满是狂热。
实话说我觉得他自己捏个样都比大刀阔斧的改造宋绒来的快且省力。
也许是宋绒太懂得沈桉喜欢什么了吧。
分开没多久此时又在深渊相遇,四下也没个仙界的人,沈桉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沉钺,你还要做什么。」
不等沉钺回答,我好整以暇的先开了口。
「北宸神君说的那里的话,现在你这样,不会是在炼化月夕神君的遗骸给瑶池仙女吧。」
「深渊下的凶兽魔主,北宸神君好像并不放在眼里。」
沈桉看向我的眼里像是在蔑视一只蝼蚁一样。
「一介小仙质疑本尊,这封印至多两千年就要消失殆尽,还不如为我所用。」
「我与月夕同源相生,她必不会介意。」
我打断了他,对这个扶持了数千年的同伙实在提不起继续交流下去的心思。
「我介意。」
「什么?」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或是是觉得我说的话超出了他的认知。
也是,毕竟是神君大人,除了曾经的我,没人对他说过这些字眼。
「我说,我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