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靠捡废品把我养大。
大学时我未婚先孕，她又自告奋勇替我拉扯儿子。
后来我和朋友合伙开公司赚了大钱，转头就把她们踹掉。
寒冬腊月，我妈抱着八岁大的孩子和狗抢食，这个揪心的画面很快冲上热搜。
记者找到我时，我正躺在豪宅看电影。
无论他们怎么谩骂指责我就是不道歉不悔改。
毕竟我妈教过我，种什么因，就该得什么果。
1
出别墅的一瞬间风雪交加而来。
我忍不住裹紧了身上定制的貂绒大衣，顺便看了一眼楼下翻垃圾的老人。
她身侧的小孩就穿着一件毛衣，裹着垃圾桶旁边别人丢弃的巨大海报。
那孩子看见我的一瞬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眼里满是哀求。
于是我急忙钻到车里。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放进来吗，要是出了安全问题我找谁负责？」
保安被我训得一愣，但又有些不服气般开口：「孟总，她们说她们是你的妈妈和孩子，我看那孩子跟你长得可像了，保不准就是你亲生的。你不能挣大钱了以后就抛家弃子吧？」
我喝了一口水。
余光瞥向老人从垃圾桶里翻出一盒过期的生肉。
是我昨天扔的。
一拿到手，她和那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撕咬起来。
「你被开除了。」
我打断了保安喋喋不休地说教。
「啊……为……为什么啊孟总？」
「没有为什么，你让我感到恶心。」
我按了两下车喇叭，发现两个人并没有一丝离开我家门口的自觉。
只能不得已放下车窗。
一股恶臭瞬间钻进我的鼻子里。
「滚开，别耽误我出门。」
她见我要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甚至抱住了我的车轱辘，仰头看着我，千言万语汇聚到眼神里。
「女儿啊，我的女儿……」
那小孩也反应过来似的放下肉扑过来一口一个妈妈。
我没再犹豫，一脚踩下油门。
2
我要去一趟疗养院看孟鸿业。
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也是陪伴我打拼多年的最佳后盾。
护理员说他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我到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自己在吃饭。
「这儿，没人看着吗？」
「病人都能自己用手吃东西了，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他认不出我的样子，却还会呆呆傻傻地叫着老婆。
心头莫名浮起一股烦躁之意。
「电击啊，都愣着干什么？」
腥臊的味道环绕在每个角落。
直到他再也说不出来这两个字，我才满意地让人收手。
秘书说晚上要赶一场慈善拍卖会。
我盘算着时间掐点抵达会场中心。
闪光灯聚集在我身上，价值几百万的高定礼服无比耀眼。
我提着裙子大大方方入场。
这场拍卖会的压轴拍卖品是一颗用鸽子血雕刻成的心脏。
一件世界上残存下最珍贵最纯粹的艺术品。
我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有些不耐烦。
这时候服务生突然给我上了一碟小菜，说是特供，恰巧我有些胃疼，拿着筷子浅尝辄止。
味道有些熟悉。
直到一声「妈妈——」
我猛地抬头，早上还在捡垃圾的小孩此刻就站在拍卖台上。
「妈妈，我错了，你别不要我，你也别不要奶奶！」
他直直地看着我。
台下的议论声响起。
「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进来的？」
「你不知道吧？我听人说孟向阳以前不太检点，没结婚就有一个小孩，叫孟宇，好像就是台上那个。」
「哼，她一个连正经大学都没读过的女人能这么成功，保不准就是背后有人，孩子恐怕也是私生子。」
众人猜测间，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被扶到台上。
她凄凄艾艾的，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端地生了许多怜悯。
「女儿啊，五年了，回家吧。妈妈真的很想你。」
她的眼泪和鼻涕糊到脸上。
「妈妈想你啊！孩子。」
3
这一声接一声悲切的哀鸣听得所有人心痛。
不少人已经站起来询问我。
「孟总，你总得给我们个解释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啊孟向阳，你的家事自己私下解决就好，拿到台面上不嫌丢人吗？」
秘书站在我身侧，我没忽略他嘴角扬起的笑容。
台下的老太太，又或者说我的养母孟悦华。
她有些期待，头颅也微微上扬，甚至露出一丝娇憨的神态：
「妈妈做的菜好吃吗？对不起啊女儿，妈妈太久没有进过厨房了，妈妈平时都在垃圾桶里直接捡人家不要的东西吃，是不是口味不合？」
她又垂下脖颈，露出花白的头发。
刚才吃的东西像鱼刺一样卡在我嗓子里，我大口喘着气，脸色铁青。
一阵又一阵的恶心感压着我弯下腰。
孟悦华一下子跪在台中央，「扑通」一声，震得大厅颤了几下。
「妈妈知道错了，妈妈只是太想你了，你不要嫌妈妈恶心。」
她抹着眼角溢出的眼泪。
「真是个白眼狼，我要是他妈应该在娘胎里就给她掐死！」
「我妈走得早，我不敢想象要是能吃一口她做的饭，我得多幸福，怎么还有人会不珍惜母爱？这还是人吗？她简直就是人渣！」
我才入行没几年就赚了不少钱，即使竞品多也毫无影响，我又没有背景，不少看我不顺眼的人开始借着这个机会指责我。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一群人开始有组织，有纪律，并且整齐划一地喊：「下跪！下跪！下跪！」
孟悦华又开口了。
「你们别怪她，她是我领养的，所以现在不认我也正常。」
这话像一颗深水炸弹般投到本就汹涌的浪潮中，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养恩不比生恩大！」
「她罪该万死！」
主持人在台上拍了拍手，示意肃静。
台下瞬间没了声音。
「这最后一件拍卖品就是，心。」
她扶起孟悦华和孟宇，带着他们坐到旁边的沙发。
「孟总，这颗心就在你身上。」
「我们都知道你现在身价上亿，手下有多家公司，并且这些公司的主营产品都是母婴相关，事实摆在眼前，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否则以后谁敢买你的东西？」
屏幕后方赫然出现我拖行孟悦华的视频。
秘书带头鼓掌。
「孟向阳，人在做天在看，你会有报应的。」
4
主持人端上了半个脖套。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孟悦华织的。
她总是在晚上熬夜。
她说：「我多做点，你们就轻松一些。」
她的手指灵活得像是一条小蛇，穿梭于针眼之间。
而现在，手部生满冻疮，光是看着就让人恶心。
我甚至能想象到鲜血落在上面的样子。
她的眼睛不好，到了夜晚经常看不见东西。
台下又是一片唏嘘。
主持人又带上一袋再平常不过的奶粉和一本皱皱巴巴的日记本。
她习惯在睡前给我冲一杯牛奶。
她总说我正在长身体，营养补上来，才能考上大学。
所以无论家里多穷，这杯牛奶都没断过。
「女儿啊，你现在挣大钱了，喝的都是国外进口的牛奶，也看不上妈妈以前给你买的这些。」
她嗫嚅着开口，带着一分恰到好处的小心翼翼。
「所以你妈妈是把家里唯一的牛奶给了你，而没有给他亲儿子，对吗？」
台下人群越来越激动。
我点点头，示意继续。
「孟向阳！你该下地狱！」
一只瓷碗直直地朝我面门砸来，是我刚刚高价拍下的。
我躲闪不及跌坐到地上。
孟悦华一下子冲过来。
指尖触碰我的一瞬间，她开始不住地发抖。
她慢慢后退，一步，一步，踩到了每个人的心尖上。
侧腰的伤疤闯进每个人眼睛里，衬得她更加无助。
「妈妈知道，妈妈脏，妈妈不碰你。」
「知道就好。」
扩音器将我的声音传到每一个角落。
随着主持人声音的响起，日记本的内容也被朗读。
「我的妈妈，我有世界上最好最美丽的妈妈。可她从来不对我笑，她说她讨厌我，她想让我去死。」
「但我依旧爱我的妈妈。」
这是孟宇七岁时写的。
我记得很清楚，他小小的一个人伏在书桌上，经常写到后半夜才睡着，还要靠孟悦华给他抱回屋子里。
「这是妈妈今天第四次让我去死，可我舍不得她，我舍不得这个家。」
辱骂声一波接一波地冲进我的耳膜，我感觉到地面都在剧烈地摇晃。
随即，心脏突然急促地跳动，我感觉我快要窒息。
药！
「你该去死啊！你这样的败类就不该活着！」
「人渣！你看她装上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没有人会同情这样的人渣！」
「把她发到网上曝光！大家一起让她身败名裂！这样的畜生多活一天都是我们的失职。」
我看不清眼前。
无数只手指着我，他们像是地狱来的判官要将我严刑拷打。
「药……」
秘书就站在我身侧，他看着我艰难地摸索着手提包却始终无动于衷。
「跟他们道歉，我就把药给你。」
「药……给我……」
我费力掐着自己的脖子。
谁来救救我……
「算了。」
我听到他在我头顶轻飘飘地说。
「要是让你这么便宜就死了，可太对不起你家人了。」
下一秒，一滴冷汗落到我的手背上。
我将药从他手中抢过来，一股脑儿吞到嘴里。
随即来的强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5
孟悦华是我的养母不假。
年轻时她走私被捕，等待她的是十年的牢狱之灾。
她找好了人，只需要怀孕就可以申请免去一切刑罚。
剩下的，时间会抹去所有人的记忆。
我平静地叙说着一切，仿佛从嘴里说出的是别人的故事。
「所以她收养了你？那在法律上行不通。」
我有些不满面前的主持人打断我的话。
「对也不对。」
她收养我是因为民间有个偏方，颅针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