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通知前，林智怎么也想不到三中的务农实践要占两天。
她原以为只是一个周五的下午，一众人上哪个郊区的蔬菜大棚浪费几拨种子，摧残几棵树苗，听一听校领导的废话就在晚饭前回家，和九中的务农活动一样，以作秀为主。
这次不为作秀的三中务农活动占满整个周五，对林智来说还挺舒服，不动脑子只动四肢的活动等于做一次身心灵修复，但周五结束还不能回家，得留在农民厂房里打地铺，周六再干一天活，这就不舒服了。
不舒服的重点不是周六“干活”，而是“周六”干活，而且不能睡懒觉。
林智痛苦不已，向林敏毓哭诉这周实在太累，想暂停晚上的家教，她的主要目的是踹走数学侯老师，直接提肯定会被林敏毓拒绝并挨一顿骂，干脆将老师们打包一并赶走。以过往无数次和林敏毓讨价还价的经验来看，就算侯老师踹不走，也能争取暂休一两周。
晚饭前她一会儿去厨房给小菊阿姨打下手，一会儿往林敏毓的卧室求停课，两边来回跑，制造一种绝不是刻意准备，而是临时起意的随性氛围。或许是最近生意上来了报喜鸟，林敏毓心情不错，对女儿很宽容。
“你不喜欢上侯老师的课，那就停了吧，强迫你上课反而浪费钱。”
林智差点喜极而泣，赶紧咬住嘴唇以免乐出声。
“你多向你们班长求教，我看他也愿意教你。”
林智把头点得像拨浪鼓，“吃完饭我就去隔壁请教班长！”她打给何群，邀请班长来家吃饭，反正一会儿她就要过去补习，晚饭就是补习费。何群不去，因为今天何宏坤难得回家，正和潘璐璐在客厅对骂。
“那我来给你带饭。”
“别来，我吃过了。”
“不可能，你上哪儿吃？小菊阿姨今天烧了茭白炒肉和粉丝煲，都不辣。”
“不用，别费心思，你来了也听不见他们吵架。”
被猜中真实目的，林智哑口无言，等到吃完饭再问一次，获得上门许可后，她夹着本子奔到隔壁。可惜开门的人还是何群，何宏坤和潘璐璐已经外出，一点热闹也没让她凑上。
“为什么吵架了还能一起出门。”
“办事。”
“办什么事？”
何群不答，推着她上二楼。他俩已经形成一套稳定的对话模式，林智负责胡言乱语，何群负责淡漠回避。
林智安静写完数学作业，再安静地趁何群打盹把他的作业本挪过来偷看。
对照两边答案，林智真切感受到自己进步了，至少大题敢写，就算没有全对，也算找对了门路，不像之前写一个“答”再加个冒号就是全部。
她嘿嘿两声，“嘿”醒了何群。
“是在抄作业，还是在倒推。”
“都不是。”林智立起自己的作业本向何群骄傲展示，“我自己写的，对照班长的标准答案看看能拿几分。”
“我的不一定是标准答案。”何群接过她的作业本，仔细查阅一番，颇为欣慰。
“咱们的约定没忘吧，明天务农实践。”
何群不回话，在林智做错的解题步骤上画圈，让她的注意力投入学习。直到十一点半补习结束，何宏坤和潘璐璐还没有回家。
“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吗。”
林智走下楼梯，望着黑黢黢的一层客厅，可能阳台没有关窗，冷风窜进屋，令她冷得打颤。
“今晚他们回来吗。”走到门口，她回头张望。
“不知道。”
何群似乎故意把脸埋进阴影里，看不清面目。他打开门送客，林智刚踏上门外的地垫又用屁股把门推回来。
“要不要到我家住，客房的床比我的床还好睡，我们可以打跑得快。”她嬉皮笑脸等着何群答复，不出意料，回应她的照旧是果断利落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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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早上，林敏毓特地早起送女儿上学。为了在大通铺也能睡得愉快，林智把露营用的充气床垫和充气泵一并带上，包裹大的吓人。林敏毓问她待会儿到了学校怎么扛进教室，她信心满满，表示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有热心人士主动帮忙。
“林女士简直不知道自己女儿有多受欢迎。”
有了这句话，林敏毓安然将巨型包裹和女儿丢在学校门口，一秒不多留，飞速回家补眠，结果林智下了车才发现校门口没有一个学生。
她环顾四周，在马路对面看见一排大巴，说明人还没走。广播声响起，教导处的老师清了清嗓子，向学生们强调此次务农实践需要遵守的规矩，林智这才明白她来晚了。
昨天放学前班主任提过今天要比往常上课早到半小时，她彻底忘光，现在无人帮忙，连传达室的大叔都不知道去哪里遛弯，只能独自一人拖着巨型包裹艰难前行。
还没托到教室楼下，广播停止，学生们出动了，她停在原地，痛恨自己不用脑子，明明可以直接把行李拖到大巴旁边。
她放下巨型包裹静静站着，等待三班人出来帮忙，但三班人还没从楼梯口冒出来，曹睿先到了，二话不说，拉着她的行李往前冲。
“你们三班在哪辆车。”
“不知道。”
林智想让曹睿把包裹放下，但曹睿走得飞快，肩上背着自己的行李，手上提着林智的巨型包裹，竟然能健步如飞冲上天桥。
大巴挡风玻璃上贴着醒目的挂牌，标出上车的班级。曹睿找到三班的大巴，和司机配合着将林智的包裹塞进行李舱。
“你都带了什么东西，这么沉。”
“充气床垫。”
“小心被老黄没收，人家刚在广播里强调，这次务农要弘扬艰苦奋斗的精神。”
林智耸耸肩：“大不了床垫孝敬他。”
曹睿班上的同学从前面大巴车窗露出脑袋，朝他吹口哨，他大喊马上过去，将走未走之际轻声来一句：“不要把我当坏人。”
林智感到莫名其妙，曹睿不算什么正人君子，那她就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猜测曹睿的表演欲和自己对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句“不要把我当坏人”一定是酝酿许久的台词，说不定此刻曹睿正在回味说这句话时的深沉语调。
三班大部队来了，林智望见走在队伍末尾的何群。今天光线很强，根本看不清天桥上的人脸，但何群的薄片身材很好认，在需要穿秋衣甚至毛衣的保暖装束下，能把校服穿成宽松大麻袋的只能是他。
走在何群前面的小个子女生提不动袋子，下台阶时手一松，袋子落到地上。何群想帮忙，但女生抢先提起袋子。何群扑了个空，愣愣把手伸回来，笨拙得很有喜剧色彩，毫无表演痕迹，对比曹睿，显得清新又自然。
“真可爱。”
“谁？”赖青青蹦跶到她眼前。
“你啊。”林智把赞美转送给赖青青，得到娇憨一拳。
“一天到晚给我灌迷魂汤！”
韩佳琣随后赶到，三人一起把行李放好，上车落座吃水果。车子还没启动，她们三已经干光半个柚子，一包巧克力豆。
出了城，路段开始颠簸，大巴车摇摇晃晃，基本是一路晃到蔬菜基地。
车上倒了一片晕动症患者，班主任首当其冲，下车就往树荫下跑，“呕心沥血”吐个痛快。
有韩佳琣的事先指点，林智和赖青青在出门前就往肚脐上贴了一片姜，成为车上唯三没有任何晕车反应的学生。
三人精神抖擞地落地，一起被发配到大棚收割菠菜。
赖青青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不如晕车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