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是准备睡觉还是刚起床。”
“不准备睡觉，也不是刚起床。”
何群话还没说完，林智不请自进，走到何群的书桌前放下习题册和课本，边喝果汁边打量卧室。
如果没有蓝灰色的印花墙纸，屋里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一个书桌一张椅子一张床和一个靠着床头的小茶几，再加上嵌入墙体的三门衣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家具。
桌上所有书本和用具摆放得井井有条，是林敏毓希望女儿能够做到的干净整洁。
林智悄悄用指头擦了一下贴近窗户的桌子边角，指头上沾了一层薄灰，她满意了，说明何群并不是洁癖，只是东西少显得整洁利落，没比她爱干净到哪里去。
她自转一圈，对上何群面无表情的脸。
“怎么感觉你的卧室比我的大，按理说应该是同一个面积啊。”
她打开地球仪地灯，球体亮起来，转动着向四周洒落纤弱的灯光。
“晚上看一定很美。”她拉开椅子，惬意地翘起二郎腿点评此景。
何群的手还在门框上，送客意味浓重。
“现在没精力讲题，下周再说。”
“给我讲题不耗精力。”林智翻开数学习题册，一副腚不离席的坚定姿态。
僵持了一会儿，何群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卷试卷，挑选其中一张推到她眼下。
“先把这张试卷做了，让我看看你的基础。”
“好。”林智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何群抽走试卷，“回你家写，写完再来找我。”
“在家没人监督我。”
何群不想再扯嘴皮子，把她带到隔壁书房。
“在这里写。”
“你要用卧室里的书桌吗。”
“不用。”
“那我为什么不能在你房间里写。”
林智观察何群的眼神，发现再废话极有可能被何群揪出家门，便老实落座。
何群反身离开书房，她紧跟其后，如愿等到何群错怪她。
“你是不是——”
“我去拿果汁。”
她委屈地指向屋里，何群自觉发错了脾气，主动把果汁拿出来。
“冰箱里冰淇淋，想吃自己去拿。”说完关上门，同时还有锁动的声音，这扇门被何群调成了只能从里打开，没法从外打开的模式。
林智开始做卷子，刚写完选择题就感到头脑发胀，思绪混乱，怔怔盯了大题一分钟后决定下楼吃个冰淇淋。
潘璐璐在楼下烫衣服，见她下来便好奇地探问她和何群的关系，得知她的目的就是为了逃离三中，遗憾地称希望小林同学能继续做何群的好朋友，常来家玩。
“你在这里我都感觉家里暖了好几度，平常回来闻不到一点人气。”
潘璐璐朝楼上望一眼，“他和他爸的性格癖好完全相反，他爸喜欢什么，他就讨厌什么，有时候我都觉得他在故意对着干，敌人不仅是他爸，还有我。”
潘璐璐数落完，突然觉得不该跟小朋友说这种话，赶忙拍拍挂烫的衣服，问林智这款型好不好看。
聊学习林智没兴致也没知识储备，聊穿衣打扮她有底气也有兴趣，毕竟时尚杂志看得多，能充分发挥知道分子的传播能力，开始和潘璐璐细聊衣服配饰和色彩搭配。
她猛夸潘璐璐，“我妈说小潘阿姨是模特，难怪又高又瘦，该有的还都有。”
“诶呀老了老了，不是当年那回事儿了。”潘璐璐被夸得心旷神怡，眼神都有了光彩。
林智一面继续耍宝，一面为潘璐璐难过，多好一个大美人，何群的冬瓜系老爹竟然不珍惜。
聊了好一阵，座机铃声响起，潘璐璐去接电话，林智想起来楼上书房的试卷还在原地待命，她飞奔上楼，殚精竭虑地完成整张试卷，当然，空了四道半大题。
似乎是默契十足，她刚决定交卷，何群就推开书房的门，质问还要磨蹭多久。
她双手呈上试卷，请班长大人批阅。
何群皱着眉看完整张试卷，批批改改，满分的试卷林智只能靠选择题拿二十分，填空题勉强拿五分，解答大题全军覆没。
“二十五分。”何群轻笑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有人可以做出25分的试卷，“以你现在的水平，考进前十五名是痴人说梦。”
林智小声嘟囔，试图挽回一丝颜面，“又不是单要数学前十五，还有别的学科。”
何群不在意她的小情绪，让她把卧室的椅子搬来，开始分析错题。可能是初次领教林智可怕的数学基础，何群有种老牛开耕的负责心态，一点点帮林智梳理解题思路，从选择题到大题，讲得细致清晰。
林智听讲的时候茅塞顿开，但过了一会儿何群让她复述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她又忘得精光。反复几次，何群的忍耐力被磨到极致，深深叹了一口气。
林智很委屈，这可能是她自高中以来最专注的时刻，只是看上去漫不经心插科打诨，因为怕被何群诬蔑智商。
果然，何群幽幽来一句：“你哪里有智。”
她立马回击：“你也不合群。”
剑拔弩张之际，潘璐璐推开门，告诉林智，她家阿姨来找她回家吃午饭。
两人气鼓鼓的分别，离开前林智问何群下午做什么。
潘璐璐抢着回答：“下午他要跟我出去办事，改天再帮你补习啊。”
可能是楼梯口光线黯淡，何群的脸色比在书房讲课时消沉许多，林智向他挥手，他也不带情绪地挥手，颇有挥手泯恩仇的意思。
回到家，林智大快朵颐，感叹果然用了脑就异常能吃。林敏毓问她哪天不能吃，她理直气壮脱口而出：“被扣零花钱的那天不能吃。”
“脑子这么灵光怎么不用学习上？高考考砸了就直接去读大专，别想着让我花钱送你出国水学历。”
林敏毓早在林智回来之前就吃完饭，正好专心教育女儿，看到上午新鲜出炉的被何群打上鲜红25分的数学试卷，气不打一处来。
正常人被父母在餐桌上教育总会败胃口，但林智不是正常人，她越被林敏毓骂，吃得越香，嚼着肉含混不清地反驳：“明明是你自己打电话跟大姨说要送我出国水学历。”
林敏毓哑口无言，气到打嗝，翻到草稿本上密密麻麻的解题过程，看出女儿有在班长的辅导下用心学习，心里才舒服些。
“红字是何群写的吧，这个孩子挺有负责心，你要好好跟人家学习。”
林智猛点头以示决心。前院传来潘璐璐甜美清脆的嗓音，她端着碗跑到窗前探看。
潘璐璐边走边打电话，告诉司机要把车停在离她最近的北门。
何群慢悠悠跟在后头，半边脸被鸭舌帽遮住，看不见眼睛。
“这孩子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敏毓凑到林智身后，感叹家庭对孩子成长的影响，随后话锋一转落到自己女儿身上，“看看你，没心没肺的，还是让你太安逸了。”
林智立马做出苦大仇深的表情，啃着筒子骨仿佛在啃敌人的血肉，敌人是谁，她思来想去，只有抽象的数学，那再具体一点，就是霸占她宝贵的课后时间的各科家教。
她决定不管怎样也要甩了这堆人，首当其冲甩掉死气沉沉的侯老师，其他人酌情处理，例如漂亮可爱的物理老师就可以留下来。
像女皇一样对家教们做完裁决，不需要林敏毓监督，林智自行回卧室钻研上午写的数学试卷。
林敏毓以为她关着房门在看杂志或MP4里的偶像剧，推开门那一刻做好抓个现行的准备，结果门一开，林智挥笔刻苦学习的背影映入眼帘。
林敏毓宽慰不已，亲自给女儿切了果盘，端上来让不停消耗脑力的女儿补补糖分和维生素，随后安心地出门应酬。
根据以往经验，林敏毓下午三点左右出门多半是先去茶楼和客户谈生意，谈完正事去吃饭，吃完饭再转场请客户要么去KTV要么去按摩，晚上不到十一二点不会回来。
林智咬着笔尖，看看数学试卷，再看看小灵通，正襟危坐再奋斗一会儿数学题。
奋斗了差不多半小时，她打给邵君，两人合计去步行街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