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被助教或是其他培训机构的人望见，卢启晨带着林智坐到大厅最里面，看着菜单克制地只点了两菜一汤。
“金钱蛋，香菜炒牛肉，山药大骨汤，有忌口吗？”
服务员看向他俩，等了半天，林智才嗯了一声。
“少油少盐，但也不要太少，不能影响味道的少。”
服务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菜单上唰唰做记录，“要米饭吗。”
卢启晨抢答：“要的，一碗，咱们各分一半怎样。”
林智愣了几秒，其实她不想跟不熟悉的人分饭，但。
“好吧。”
嗅到空气里重油重辣的味道，再往对街那家艺考培训指定的蒸菜菜馆瞄一眼，林智的负罪感又窜出头，“最后的中餐，从明天开始就去吃草。”
卢启晨满不在乎，抓起两颗赠送的花生米丢进嘴里，“怕什么，选的是演员，又不是难民。再说，”他抬眼打量林智，“你肉乎乎的脸很可爱，咱俩一样，肉只长脑袋上。”
“不一样，我的脸不肉。”林智的外形在她自己眼里是完美的，就算目前培训班里只有她一个人被老头抓典型，她也只会认为是老头的标准有问题，上升一下，是艺考的标准有问题，反正她只是暂时跟随规矩，先考过了再说。
菜很快上齐，两人用装腔作势的优雅吃法狼吞虎咽，连抿嘴压住饱嗝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林智咬着筷子端详，从卢启晨饭后的一系列小动作里看见男版的自己。
卢启晨朝她挥挥手，“怎么了，眼神像在做实验。”
“你的耳洞旁边都是增生。”
卢启晨的两边耳垂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左边三个耳洞，右边两个耳洞，每个洞上都有耳钉，增生从耳钉边缘挤出来，看起来又痛又难看。
“还好，至少不流脓，有段时间一直流脓，其实耳洞已经打了两年，我也摸不懂为什么隔三差五感染。”
“把耳钉摘下来就行了。”
“不行，不戴不舒服。”卢启晨拽了拽耳垂，眯眼看着林智，“你眼神是不是太好了，还没人跟我提过耳朵增生。”
“剃成板寸就有了。”
“行，咱们打个赌，今晚我就去剃头，看看明天有没有人注意我的耳朵。”
“可以啊，但赌什么呢。”
“今晚来不及了，这周六有迷幻专场，明天要是没人注意我的耳朵，你就跟我一起去看演出。”
“迷幻什么，不会是民谣吧。”
“不是，是摇滚。”卢启晨抓抓头发往后靠着椅背，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就知道，samesame，我也对民谣不感冒。”
林智托腮嚼着金钱蛋，仔细想了想。
“好吧，还算有意思，但要是你输了呢。”
卢启晨两手一摊：“任你开条件。”
林智盯着金钱蛋里的灯笼辣椒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先欠着，以后再说。”
吃完饭还有充裕的休息时间，他俩去附近商场溜达，聊了一路的穿搭灵感。卢启晨欣赏林智今天一身的搭配，毛茸茸的米色长外套，里面是粉色背带皮裙和褐色高领毛线衣，“好看又有新意，把皮裙穿出俏皮灵动的感觉。”
林智老实坦白这一身就是照着橱窗展示的样子搭配，没费半点心思。她准备投桃报李，夸一夸卢启晨的穿搭，但仔细瞅了一眼卢启晨。
“你长得很帅。”
她不喜欢卢启晨的浮夸街头风，只好夸长相。对男生的装扮，她就喜欢低调平和不显眼，清透干净的风格，例如......
她只想起一个人。在破楼顶上看日出那天，何群穿着白色圆领毛衣和浅色牛仔裤，站在天台边缘回头看着她的那一瞬间，回想起来十分舒服。
卢启晨朝她打了一个响指，打断这份舒服回想。
“走，看看鞋。”
在鞋店里溜达几圈，他俩又找到共同点：订阅同一本时尚期刊。这下林智来劲了，他俩像许久未见的亲家，拿着鞋像检验机构的质检员，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临近上课时间才百米冲刺跑回机构。
下午是同一个老师接连上的两堂课，形体和舞蹈，所有人都要换上助教准备的贴身运动服。林智打开包装袋，把上衣和裤子拎起来打量一番，选择性地只穿上衣，因为裤子是紧身健美裤，她最讨厌的裤型。但助教把她赶回换衣间，要求必须把裤子换上，有她一个特例，其他人都不会穿裤子。
所有人换好衣服集合，女生们落落大方，没有任何异样。男生们全都挤在一起，报团取暖，老师走到中间把他们一个个拨开，让男生站后排，女生站前排，男生们才放松下来。
卢启晨倒是不扭捏，和熟识的男生一起笑个不停，打趣其他还在扭捏中的男生。
林智感觉笑声就在自己耳后，正要回头，卢启晨这时候扭捏了，用手掌挡住她的视线。
“别看，很尴尬。”
老师对男生们的反应司空见惯，提醒他们只许羞涩一堂课，下次换衣服再这么扭捏就要明白自己不适合做演员。
提前上过芭蕾形体的好处在这个时候显现，无论哪个环节林智都不费力，尤其是引发一片哀嚎的压腿，林智是唯二没有被老师狠狠按背的学生。
卢启晨一手扶杆，一手垂落，单腿稳稳落在把杆上，后背笔直向下压，看似姿态很标准，第一秒唬住老师，但看到膝盖的第二秒就被识破。老师双手抓住他的膝盖，强行让他伸直，再拍拍脚面让他绷脚背。这些细节做标准，背又压不下去了。
老师按住卢启晨的背，让林智代为“执行”，转身继续检查其他学生。卢启晨膝盖向前软，林智用脚把他的膝盖带回来，不放一点水。
卢启晨疼得脑门冒汗，闷声求饶，请林智看在同吃一份饭的情面上放他一条生路。林智悄悄松开手，让卢启晨记得这回欠了一次人情，等她遇到同等“劫难”，卢启晨必须帮忙。很快这个人情卢启晨就还上了。
影视基础课上，老师用投影仪播放经典电影，要求看完后学生们按照他放电影前传授的影视鉴赏方式，随堂写五百字影评。
电影是《教父》第一部，据老师介绍此片是电影史上不可忽略的一部巨作。
林智眨眨眼，努力打起精神欣赏，但不知是因为刚刚学习蒙古舞时耗光体力，还是因为拉上窗帘关上顶灯的教室非常催眠，反正她睡着了，睡得很香甜。电影结束，照明又回来，她才在懵懵懂懂中被卢启晨唤醒。对于电影，她只记得一阵喧闹，有人结婚，有人被枪杀。
卢启晨一式两份，写了两篇影评，让她用自己的语言组织一下。林智盯着影评，反复阅读三遍，确定卢启晨有点东西，艺考可以跟着他混。
第一天的培训课结束得很早，交完影评后，卢启晨问林智要不要一起去电动城潇洒一下，跟他一起来艺考培训的同班同学李兆是电动城的一流“导游”，有李兆带队绝对能玩出名堂。
林智有点心动，可惜现在是五点半，小菊阿姨即将到家做饭的时间，她用回家有事婉拒，离开培训机构租用的小洋楼，到马路边打车。
卢启晨和李兆紧跟其后也下楼，两人一人骑一辆摩托车，驶到林智面前。
“现在打车不怕堵？马上就是下班高峰期。”
“怕也没办法，不怕更没办法。”
卢启晨乐了，下巴指向后座，“你家远吗，不远就送你一程。”
林智往后退两步，把卢启晨和这辆摩托车细致打量一番，感觉卢启晨驾车的姿势还算老练稳固，便横着身子跳上后座，把卢启晨的屁股挤到最前边三角区的位置。
“小智同学，你就不能岔开腿坐吗。”
“大哥，我现在穿的是皮裙。”
卢启晨回头瞄一眼自己夸赞过的粉色背带皮裙，无奈地调整坐姿，努力让自己的屁股稳固在坐垫边角。
“不要喊我大哥，拿我当摩的师傅呢。”
“好的，卢同学。”林智眨眨眼，有点心虚，因为只记得卢启晨姓卢，忘记他的名字，幸好卢启晨做了第四次自我介绍。
“直呼全名就行，卢启晨。”卢启晨回头扫一眼，拉下头盔镜片，“启程了，这次总不能再忘记我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