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知道你的心中只有二哥，但是于我而言，人生倥偬，恍如一梦，遇到一个令我心动的人，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争一争，即便已经知道答案。可是我知道，我输了。再怎么争我也争不过二哥，二哥他有你的喜欢，我没有。”
沈璟那眼眸中升起的一丝微亮，在一瞬间又黯淡淡了下来，仿佛没有一丝光，又好像一堵墙壁没有裂缝，永远透不进光。
沈窈窕对沈璟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也有这么多年来的兄妹深厚的情谊。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她也不忍对沈璟开口，但是他更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只有快刀斩乱麻，坚定心之所向才能够避免两人更多的争执。
沈窈窕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的无奈，却硬是扯出一抹笑意，故作轻松却又有些语重心长道，“堂兄矜贵俊美，英姿飒爽，出生高贵，人品贵重，又极得皇伯父看重，盛京中不知多少姑娘对堂兄芳心暗许，我与堂兄并没有男女之情的缘分，万万不可强求。窈窕相信堂兄一定会遇到最好的姑娘，眼中心中都是堂兄。”
“我不管盛京有多少姑娘对我芳心暗许，可是这盛京中的许多姑娘却偏偏差了一个我心心念念的你。你口中我出身高贵，人品贵重，为盛京女子趋逐，而却没有你。所以，我再怎么拥有得天独厚的眷顾，也换不来一个你。如果可以，我愿舍弃一切，换你心头的欢喜，哪怕只是一时的悸动。”
沈璟的眼中载满深情，与往日冰冷无情的面容大相径庭，除了深情便只是深情。像是载满了星光的小船，那一眼深情与爱意如同华灯初上皎月下等一树桃花开的芳菲浓密，令人挪不开眼。
沈窈窕知晓喜欢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而沈璟也不会那么放弃，看着沈璟那双温柔深情的眼眸，沈窈窕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转瞬即逝，眼眸中透露着一丝安定。
“三堂兄，你与怀素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与他人不同。如今怀素受伤把自己关在京郊行宫，我不希望他误会我们之间什么。况且，三堂兄不怕别人说你趁虚而入，不敬兄长吗？”
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沈如玉和沈窈窕是一对两情相悦的金童玉女，虽永昌帝并没有正式赐婚，但是已在众人心中默认。
于你，趁虚而入又何妨！
沈璟看着沈窈窕有些凝霜的眼眸，眼眸中似是有一丝惊慌的微动，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
沈窈窕面容一怔，随即转瞬即逝，“没有！”
沈璟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姁姁，我知道你的心中只有二哥，但是请允许我心悦你。我敬重二哥，若是二哥能够娶你，我定然将我的这份喜欢埋藏在心底。我希望你能够过得好，只要你安然无恙，即便是在别人怀中喜笑颜开，我也甘之如饴。抱歉，或许我的喜欢给你造成了困扰，从今以后，不会了。”
沈璟很清楚若是自己再不表态收手的话，恐怕沈窈窕真的会与她越行越远，或许得不到她，能够看着她，哪怕一眼也足够了。
沈窈窕有些微怔在原地，她虽然不忍，但是无疑来说这对于沈窈窕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但是沈璟的那一句“即便是在别人怀中喜笑颜开，我也甘之如饴”有些刺痛了她那颗原本坚定的心。
沈窈窕松了一口气，扯出一抹略带僵硬的浅笑，“多谢三堂兄！”
难不成自己的喜欢正让她感到这般厌恶吗？
看着沈窈窕的放松和浅笑，一直喜欢沈窈窕多笑笑的沈璟，此刻却是觉得那么刺眼，心上一疼，眸子一痛，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能强忍压下如囫囵吞枣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姁姁，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不要把我推给别人！”沈璟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沈窈窕猛然一怔，目光不由得扫了一眼正在远处欣赏首饰的沈芳菲。眉心一怔，原来他知道！不过转念一想，沈窈窕却不由得觉得自己太过好笑，堂堂沈璟又岂会看不出来呢！
但是自己才说了不喜欢强求却去强求沈璟的话，恐怕也说不通。但是自己却能够看出来芳菲喜欢的是沈璟，脑海中也是有些犹豫和挣扎。
“芳菲，其实挺好的！”沈窈窕有些窘迫地说了这么一句。
沈璟眸色微暗，落在沈窈窕身上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我也挺好的！”
沈窈窕轻咳了咳，面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无法反驳，毕竟今日的事也算她考虑不周，她当时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就带了沈芳菲来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知晓沈芳菲的心思，而迫在眉睫的自己，这时候正需要一个解决之法，无疑沈芳菲就是一个最好的挡箭牌。
我算不得一个好人，这点我很清楚。
沈芳菲缓缓走了过来，眉目温和，似乎是看沈璟和沈窈窕话说完了，这才走了过来。
“长姐，那边有许多不错的梅花首饰，你要不要也去看看！”沈芳菲朝沈窈窕说道，目光却是扫了沈璟一眼。
不得不说，沈芳菲过来得正是时候，不早不晚，正好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沈窈窕浅浅一笑，“好啊！”
沈窈窕一眼都未看沈璟，缓缓起身，便去那边看首饰，沈芳菲看了沈璟一眼，眸色复杂幽深，而沈璟却是一个眼神都未给沈芳菲，静静品着茶。沈芳菲是个矜持温柔的女子，她不会这般便不管不顾，只看一眼她已心满意足。
只是在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地方，沈芳菲藏在宽大的云水袖下的手似乎紧紧握紧，骨节分明。
沈芳菲只能转身跟上沈窈窕已渐去的脚步。
而这时，那垂眸了许久的沈璟轻轻掀起眉眼，意味不明地看了沈芳菲一眼，竟然觉得沈芳菲的身影是那么落寞。
马车上，沈窈窕为上，沈芳菲为下，马车内铺满着上好的毛绒毯子，马车内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檀木案桌，正巧摆着一个紫金的小香炉，沉水香氤氲着。
外表低调普通的乘三驾马车，里面却是奢华至极，可为是里外有极大的不同。
沈窈窕斜靠在马车上的软垫，眼眸阖上遮住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面容极为平静。而沈芳菲也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十指相扣，似是有些局促，凝紧的眸子中含着一丝不宜察觉的愁浓。
“东西怎么不给三堂兄？”
沈窈窕突然缓缓出声，声音清脆却夹杂一丝低沉，仿佛要穿透每个人的心灵。
沈芳菲一怔，“什么？”
沈窈窕面容不动，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一直放在云水袖里的那个锦盒！”
沈芳菲猛然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长姐知道？”
沈窈窕嫣红的嘴角上扬，缓缓睁开阖上的眸子，看着沈芳菲，早已将沈芳菲一切都看破，“看你在点翠轩看了许久，最后却只买了那个锦盒中的白玉发梭！不是送给三堂兄的，难不成还是买给你自己的吗？”
沈芳菲先是一怔，随即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我自以为藏得够深，没想到还是被长姐一眼识破！到底是我浅薄了！”
沈窈窕不以为意笑了笑，眸子中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柔和，“什么浅薄不浅薄的！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最不容易藏住的，什么都能够骗人，唯独眼神不会！”
“长姐知道？”沈芳菲还是一怔，自己一些小女儿家的心思没想到在自己的长姐面前却没有一丝遮掩，无处可藏。
沈窈窕笑了笑，“你的心事都在脸上写着呢！”
沈芳菲低垂着眸子，片刻后似是有些局促和小心翼翼地开口，“可……可是，三堂兄……喜欢……喜欢的是姐姐！”
沈窈窕眸子一顿，一副似是甚不在意的模样，故作轻松笑道，“那又如何！你喜欢他不就成了吗？芳菲花容月貌，蕙质兰心，是个男子都会喜欢的！”
“唯独三堂兄！”沈芳菲说道，眸子中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沈窈窕一怔，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呢！
还未等沈窈窕回过神来，沈芳菲又道，“虽然我只是一个庶女，比不得长姐身份尊贵，倾国倾城，即便三堂兄的心里只有长姐，但是人这一生难得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即便蹀躞不下，我却也想争一争！”
沈芳菲低垂着眸眼，小心翼翼却不卑微，抬起的眼眸带着一丝坚定，朦胧之中，好似一朵自尘埃中开出来的花，海棠的淡雅，却不是傲然独立。
沈窈窕在沈芳菲闪烁着星光的双眸中有一瞬间的仿佛，而沈芳菲的一番话却更是让沈窈窕觉得无比熟悉，似曾相识。片刻，猛然一怔，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觉得熟悉，沈芳菲的这一番话虽与沈璟不是一模一样，却是大同小异。
“即便是知道你的心中只有二哥，但是于我而言，人生倥偬，恍如一梦，遇到一个令我心动的人，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去争一争，即便已经知道答案。可是我知道，我输了。再怎么争我也争不过二哥，二哥他有你的喜欢，我没有。”
沈璟的话依旧回响在耳畔，沈窈窕猛然一怔，沈璟与沈芳菲的一番话竟然会如此相似，是巧合还是缘分？
沈窈窕有些失神。
“长姐，你在想什么？”沈芳菲看着沈窈窕垂眸失神的模样不禁出声问道。
沈窈窕连忙回过神来，扯出一抹略带僵硬的笑意，“没什么！”
沈芳菲心中不由得一慌，面容有些一紧，生怕沈窈窕会因此怪自己，有些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着，“长姐，可会怪我？”
“怎么会！！”沈窈窕没有丝毫犹豫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喃喃出声，“怎么会……我怎么会怪你……”
沈芳菲听到沈窈窕的答案，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温柔一笑，“多谢长姐！”
沈窈窕扬了眼扬唇，有些沉重地道，“你喜欢三堂兄，而我的心里也只有怀素！”
沈芳菲自然也知晓沈窈窕和沈如玉那些事儿，知道两人是人人看好的金童玉女，更是未来的储君皇后，同样地她也知道沈如玉受伤后，沈窈窕次次于京郊行宫门口苦等终是一无所获。而她更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更知道沈如玉的双腿残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切原本定好的局势都将重新洗牌，意味着一场波涛汹涌的海浪即将来临，或许已经来临。
沈芳菲知晓自己的长姐虽然出身高贵，是未来大宸皇后的不二人选，但是，在这一片深情上，沈窈窕也同凡人一般拥有七情六欲，拥有年少情窦初开，却吃不知要经历多少坎坷，才能够修得正果。
想想于此，沈芳菲不禁有些心疼自己这个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长姐，“长姐与二堂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我相信长姐与二堂兄一定能够终成眷属。”
沈窈窕心中有些欣慰，浅笑了笑，“谢谢你，芳菲！”
沈芳菲却是不以为意一笑，“该是我谢谢长姐才对！”
沈窈窕有些不解地看着沈芳菲。
沈芳菲见她似有所惑，柔柔出声解释道，“若是没有长姐，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见他一面。如今这近距离的一眼，是因为长姐！”
沈窈窕猛然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我以为你会怪我呢！”
“怎么会！”沈芳菲笑了笑，一惊知晓沈窈窕口中所说的是何事，“正因为有了长姐，他才记得我是谁！否则，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听着沈芳菲的话，沈窈窕心中有些微怔，夹杂着一丝欣喜，看着沈芳菲颇有些感慨，“你与妙仪是双生姐妹，可是，你却与她不大相同！”
沈芳菲先是一顿，随即柔柔地笑了笑，她自然能够听出沈窈窕这话是在变相地夸她，“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与妙仪有所不同倒也正常！”
“妙仪倒是遗传了柳姨娘的样貌，而你的身上似乎带着父王的风骨！不骄不躁，谦而不卑！”沈窈窕毫不吝啬地夸赞她，她真的不得不承认沈芳菲自身的才情样貌都是顶好的，为人处事更是张弛有度，从容淡定。如果不是因为出身，沈芳菲的名气想必不会比名震盛京的沈窈窕差多少。
沈芳菲猛然一怔，她没有想到会得到沈窈窕如此大的赞誉，心中不胜欣喜，面容却还是淡淡的浅笑，“长姐过誉了！”
良久，沈窈窕想起了什么，似有所思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对三堂兄……”
沈芳菲笑了笑，扑闪着眸子掩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深情与温柔，思绪却不由得回忆起那个时候见他时的模样，“半年前上林苑秋狩，玄衣裘马于漫山遍野的枫林中绝绝猎艳，他眉目未曾舒展开来，行云流水拉弓放箭，一朝夺得天上的大雁，周围赞声不绝于耳，他面容冷峻，不为此沉迷，空芒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于人群中的我一眼惊鸿，自此我目光的深浅只为他一人追随！！”
沈窈窕有些微怔，随即，稍纵即逝，眼眸微垂，温柔地笑了笑，她透过沈芳菲的眼睛仿佛能够看到那时心头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