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行说完,不忘朝沈璟看了一眼,眉似远山轻佻,上扬的嘴角充满邪魅,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沈璟也朝沈意行看去,看到他那意味难明邪魅张狂的模样,漆黑的双眸越发显得幽深,幽暗,微眯如鹰的眸,眸眼沉沉。
礼部算好了下聘的日子。原本他今日准备根据时辰出府的时候,门房却来报,沈意行来了。沈意行说要同自己来淮阴侯府下聘的时候,他是有些懵的,但是,他到底也没有拒绝,原本下聘的礼节,应当有兄弟长辈。原本他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他答应了沈意行同自己去。
他一直没有想清楚,沈意行为何搅进淮阴侯府这潭浑水,他记得,沈意行与淮阴侯府素来没有任何交情。但是,他已经明白了,沈意行就是想要借这次的下聘彻底解决众人心中的议论纷纷,让流言不攻自破。
“墨风,把准备好的凤血玉镯呈上给柔嘉县主!”
沈意行摆了摆手,朝身后站着的墨风说道。
淮阴侯姜盛,夫人宁氏,姜倾心思各异,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沈意行居然还准备了礼物!而且还是江湖上流传的极为珍贵的凤血玉镯!如此大的手笔,却不知所求为何!
沈璟也是一怔,有些狐疑地看向沈意行。
墨风端着沉香木所做的锦盒,在姜倾身前停住,打开锦盒,锦盒中赫然躺着一对色泽鲜亮,通透晶莹的凤血玉镯,那玉镯中的凤血红得犹如女子的胭脂一般,又好似鲜血,在光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耀眼的光泽。这凤血玉镯极为珍贵,世间少有,恐怕没有几个,能够拥有凤血玉镯,而且还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在世间恐怕都难以聚齐。而且单看这凤血玉镯便是价值连城之物,上上之品,便是连装凤血玉镯的锦盒都是用最讲究的沉香木所制,锦盒中垫着的一块锦布都是江南唯有的,一匹不下百金的云锦。
凤血玉镯的出现立马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夫人宁氏出身世家大族的簪缨世家,对于宝物自然是司空见惯,但是这么纯正的凤血玉镯却是第一次见。
夫人宁氏有些惶恐,扯出一抹略带僵硬的笑意,“升平王殿下的这份礼,实在是太贵重了!”
“是啊是啊,这凤血玉镯如此珍贵,还是请升平王殿下收回吧!”上座的淮阴侯姜盛被沈意行这大手笔吓得不轻,急忙出声符合道,他实在看不懂这沈意行究竟是什么心思,手心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姜倾看着锦盒中的凤血玉镯,她此生就从未见过如此色泽鲜亮通透的凤血玉镯,即便是自幼受尽姑母温淑皇贵妃的宠爱,却也不曾见过,但是,对于这凤血玉镯却是知道在江湖上的如雷贯耳。
姜倾与沈意行算不上相识,强压下心中的震惊,露出一抹端庄得体的笑意,不卑不亢道,“这如此价值连城之物,升平王殿下还是留给长阳公主吧!臣女人微言轻,恐怕受不了如此大的福泽!”
沈意行嘴角上扬,发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声,潇洒又温和,“侯爷夫人,还有柔嘉县主恐怕是理解错了。这玉镯不是我送给柔嘉县主的!”
众人猛然一惊,沈璟都不由得看向了沈意行。
只听沈意行又道,“是姁姁替柔嘉县主准备的!”
“噗~”淮阴侯刚喝进去的插手一口给喷了出来。谁不知道长阳公主如今还躺在金阙宫中昏迷不影响,怎么亲自准备交代啊!难不成长阳公主还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知道永昌帝会赐婚倾儿与容平王!
众人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晴天霹雳之中,原本沈意行上一句话就把众人吓得诚惶诚恐,接下来的话更是把众人吓得够呛。
沈璟看向沈意行,漆黑的双眸中充满了打量,那眼神仿佛再说,你究竟在搞身什么鬼!
淮阴侯姜盛猛烈地咳了咳,眸子中充满震惊,不确定地出声问道,“升平王的意思是长阳公主准备的?”
沈意行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是!”
姜倾眼眸中充满震惊和不可思议,长阳公主为何要送她如此珍贵的东西!她和长阳公主虽然相识得早,但是并无过多交情,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关键是长阳公主如今昏迷不醒,怎么准备的礼啊!但是如今此举,让人实在想不通,但是看升平王的模样,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意行看出众人的狐疑,看着姜倾的挣扎和犹豫,缓缓开口出声解释,“姁姁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这凤血玉镯是姁姁一早便备下的。皇伯父曾经无意和姁姁提过堂弟的婚事,所以姁姁一早便准备了这份礼物,是给柔嘉县主添妆。本来,这添妆要等到今日下聘结束后,夜晚时分,柔嘉县主的闺中密友姑嫂姊妹前来添妆。但是,姁姁如今,诸位也是清楚得很。所以,便由我将姁姁一早为柔嘉县主准备好的添妆之物交到县主手上。”
“姁姁同我提过,自己虽与柔嘉县主相交不深,但是颇为欣赏县主从容镇定的大家风范,温和娴雅的品行气质。由我在此时奉上姁姁的添妆,虽然有些不合礼节,但是,相信侯爷,夫人,柔嘉县主是不会在意的!”
沈意行一番从容镇定的话下来,倒是让众人信了一个七七八八,但是心中难免还存在狐疑。
其实,沈窈窕根本就没有为柔嘉县主姜倾准备什么添妆,更别说什么世间难得的凤血玉镯。这一切都是沈意行在自导自演。只有如此,才能够彻底堵上淮阴侯府的嘴,淮阴侯府本就是在朝中具有很大权势的簪缨百年世家,随之沈瑜和谢家的倒台,温淑皇贵妃的晋封,如今的淮阴侯府更是不可与往日同与。二来此举也能够维护姁姁在盛京中的名声。毕竟沈璟对姁姁的心思实在难以消灭,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沈璟心中多几分死心。
但是姁姁欣赏柔嘉县主这倒是真的!
“舍妹的心意,还请柔嘉县主笑纳!”
沈意行看着姜倾缓缓出声,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姿态却是无比认真,眸眼之中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姿态和威严。
沈璟深深地看了沈意行一眼,他的心中已然猜出所有,也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不免心上一痛,他应该明白的,从姁姁喜欢上别人的那一刻,他和她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沈璟扭过头来,端起香茗喝了一口,掩去瞳孔下复杂的神色,他必须用极力的隐忍克制住自己。
淮阴侯姜盛和夫人宁氏相视一眼,连忙站起身,姜倾面色复杂也紧跟着站起身,朝沈意行行礼,“有劳升平王殿下!谢长阳公主赏赐!”
如今的沈窈窕,并非从前的郡主身份,而是仅次于长平长公主的长阳公主。地位尊崇,身份尊贵,圣眷正浓,深受永昌帝宠爱。自然是要比淮阴侯府尊贵得多!
沈意行没有起身,只是拱了拱手,神色无比认真地开口,“这不是赏赐!而是舍妹与柔嘉县主之间的相交!”
众人一怔,随后淮阴侯连忙说了一声“是是是”,显然众人都没有把沈意行的话当真。
墨风再次将锦盒递给姜倾,“柔嘉县主!”
姜倾面色闪过一份犹豫,缓缓接了过去,神色极为复杂地看着手中价值连城的凤血玉镯。
沈意行瞥眼,正好对上沈璟那若有所思地眼神,先是一顿,随即弯唇邪魅一笑,有些意味深长。
沈意行陪同沈璟下聘,沈窈窕添妆送凤血玉镯的事,没几个时辰很快便传遍了盛京的大街小巷,宫墙内院,众人议论纷纷,唏嘘不已,许多空穴来风的流言皆因此不攻而破。而沈意行和沈窈窕在盛京中的佳话名声似乎更上了一层楼。
皇城,未央宫。
永昌帝正在勤政殿勤勤恳恳地批阅着奏章,内贵人吴兴将听来的消息禀告给了他。
永昌帝猛然停下手中的朱笔,如鹰的眼眸中难掩震惊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地打量,“你是说,雁回陪着怀安去淮阴侯府下聘!还带去了凤血玉镯,是姁姁给姜家女的添妆?”
“是!”内贵人恭敬答道。
永昌帝静默了一会儿,忽而一笑,眼眸中面面具透露出欣赏,“这雁回倒是挺聪明的!可不愧是少年睿智,名动盛京啊~如此一来,倒是让那些人云亦云的流言全都不攻自破!不错!不错!哈哈哈……”
内贵人也连忙附和着笑出声,“是!升平王殿下天资聪颖!此计实在高明啊~”
永昌帝突然想到躺在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沈窈窕,心中便是一阵惆怅,围绕在心间怎么也挥之不去。永昌帝浓浓地叹了一口气,眼眸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来,“唉~如果姁姁和怀素没有出事便好,也不知姁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内贵人眼眸微暗,“陛下放心!长阳公主福泽深厚,定然一定会醒过来的!”
“吴兴,你跟在朕身边也有三四十年了吧!”永昌帝突然问道。
内贵人吴兴连忙笑了笑,“老奴从五岁时便一直跟着陛下了,如今算来都有四十一年三个月零十二天了!”
永昌帝笑了笑,“你倒是记得清楚!”
内贵人低垂着眸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了!”永昌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吩咐道,“云昭仪身子越来越重了,可要让人好生伺候着!不能有半点闪失,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先紧着华宁宫!”
“是!老奴明白!”吴兴恭敬答道。
永昌帝膝下子嗣稀少,仅有四子二女,沈辞镜被贬幽州,沈瑜被终身幽禁,长宁公主素来体弱多病,不能见风,而最为喜欢骄傲的儿子沈如玉也成为了一个双腿残废之人。永昌帝自然是很看重云昭仪肚子里面这么一胎的,宫中都许多年没有孩子降生,无论云昭仪这胎是男是女,永昌帝都会高兴的。
只是对于别人而言,云昭仪这胎是男是女可是重要得很。若是生下一位公主,倒是便罢了,若是是个皇子,那么朝中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势恐怕又要在不久后掀起一阵巨大的惊涛骇浪。
盛京中发生的大小事情自然也传入了福庆宫中,更何况是有关淮阴侯府的事。
“妙言,你怎么看待雁回的举动?”
温淑皇贵妃,从前的姜贵妃,姜娆正坐在一旁的檀木案桌旁的金线软垫上,素手焚香,眉目温和,眉梢眼角之中带着几分寂寞。
深宫的女人,无论是谁,只要踏进了这深宫,就注定是寂寞的。自然要学会习惯寂寞,享受寂寞,这数十年如一日的漫漫长夜总不能一直在嫉恨与算计中度过。
妙言道,“依奴婢看,无论这升平王殿下做什么,只要不是对娘娘,对殿下,对淮阴侯府有害的,娘娘您大可不必理会。虽然升平王殿下今日此举的确令人不解,但是却是让侯府赚足了面子。既解决了那些流言蜚语,也给咱们侯府平添了无上荣光。何乐不为呢!”
妙言到底是个极其通透之人,不愧是淮阴侯府老夫人亲自安排在姜娆身边的。这利害关系的分析和头脑当真是一绝。
姜娆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雁回所做的一切到底都是为了姁姁,也为了怀素!只是那凤血玉镯如此珍贵,倒也是雁回舍得!”
“升平王殿下最是疼爱长阳公主的,又与越王殿下情逾手足,自然是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妙言浅笑着出声解释道。
“怀素这些日还是整日待在金阙宫吗?”姜贵妃有些担忧地问。
妙言笑意微敛,缓慢回禀,“越王殿下几乎一整天都守着长阳公主。”
“唉~”姜娆浓浓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负责,“怀素这颗心啊~这么多年,就一直扑在姁姁身上了~”
妙言眼神微暗,缓缓出声安抚道,“王爷和公主情深难言,王爷所有的真情都给了公主,而公主如今,也是为了王爷,差点都没能撑过来……”
听到沈窈窕不顾一切相救沈如玉变成如今这副昏迷不醒的模样,姜娆立马恍然,心中又陷入了浓浓的心疼与自责。
妙言犹豫再三,想起方才未央宫少侍许甚欢前来传的话,面色有些挣扎和犹豫,再三决定缓缓开口,“娘娘,方才陛下身边的少侍过来传话了!”
“陛下说什么了!”姜娆漫不经心地问道。
“陛下说,让您……让您好生照顾着华宁宫的云昭仪……”
姜娆的神色蓦然一僵,焚香的手紧紧握住,眼眸中闪过几分阴霾。
“娘娘,您,您没事吧!”妙言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声。
良久,姜娆紧紧握住的手才缓缓松开,眉眼有些落寞,“没事!既然如此,便让人多照顾着些云昭仪,不许有任何闪失。华宁宫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便先紧着华宁宫那边!宫中许多年没有妃嫔有喜了,陛下自然是极其看重云昭仪腹中这一胎!”
“是!娘娘放心!奴婢会吩咐下去的!”妙言恭敬答道。
姜娆犹豫了一下,缓缓出声,“陛下,今晚是去了华宁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