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
有母亲一起进宫,互相照应着,也省得他担心。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声音并不大,语气却有些急促。
怎么回事?
常晞起身想要问问。
何沐阳却抱着她没有动。
若真有什么要紧事,待会儿自然会敲门进来回禀。
过了三五个呼吸的功夫,外头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可常晞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屋里的丫鬟们,无论大小,都是懂规矩、知进退的,不可能无故跑到她的屋外喧哗,一定是有什么事了。
“还是叫她们进来问问吧。”她柔声道。
何沐阳的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不过,还是放开了抱着常晞的手,端坐在了临窗的炕上。
看样子是不准备进屋回避了。
常晞便朝着外面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骊珠低着头进了屋。
“二奶奶!”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刚刚柴房有人来报,说那个关在里头的丫鬟得了病,现在人已经没了!”
是大奶奶屋里的那个叫莲杏的?
常晞心里一寒,半晌没有说话。
“得的什么病?”何沐阳的声音依旧冷静低沉。
骊珠的眼神一黯:“说是风寒······太太觉得晦气,已经吩咐把尸身拖出去烧了。”
大正月的死了人,当然很晦气。
不过······
何沐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还有一件事。”骊珠忙道:“杜林在外书房等着求见您。”
何沐阳披衣起身,转头对常晞道:“我去看看。”
常晞忙站起来帮他穿上衣裳。
送走了何沐阳,常晞又问起骊珠:“大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骊珠忙道:“大爷没说什么,可大奶奶正在屋里闹着,说要彻查呢!”
她是真不知情呢?还是故意做戏给旁人看?
常晞沉吟不语。
手边的茶水已经冷了,骊珠轻手轻脚地替常晞换了一杯,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心问道:“您是不是怀疑······”
“你也看出不对了?”常晞抬头问她。
骊珠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道:“我听说,咱们府的柴房里铺着很厚的干草和被褥,我想,应该不至于会冻死人吧······”
常晞赞许地点了点头。
自己身边这几个丫头,半夏沉稳、紫英机敏、玉露活泼伶俐、骊珠虽然性子腼腆些,可胜在心思细腻。
“我仔细想过了,莲杏不可能是自己病死的,这件事一定有蹊跷。”
常晞冷静地分析道:“再怎么说,她也是在主子屋里贴身服侍的人,先前太太只是发话要打,并没说要撵出府去,柴房的人不敢轻易得罪了她,这几天一定会多加照顾,根本不会冻着饿着,这是其一。其二,那莲杏就算真的突然不舒服,难道连话也不会说了?也该出声求助一下才是,柴房的人就是再不上心,也不敢这么懈怠,连个大夫都不给看。其三,追根究底,她会被罚是因为擅离职守,可听跟她打过交道的人说,莲杏对大爷和大奶奶向来忠心耿耿,为什么会不听主子安排,在大年夜里偷跑出去?”
当时家里正在大摆宴席,府里上下都忙乱着,有些事情没有来得及细想。如今稍一琢磨,只觉得处处透着不对劲。
恐怕这丫鬟就是因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这才把自己的一条命给搭上了。
再一联想到自己那天在花园子里看到的何鸿阳的反常举动······
她不禁冷笑。
不一会儿的功夫,何沐阳就回来了。
他的脸色却有些严肃。
“成福长公主府出事了······”他深深地看了常晞一眼:“长公主旧疾复发,今天午后过世了。”
“什么?”
常晞心里骤然一突。
“消息是怎么来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紧绷。
何沐阳低声道:“我一直派人留意着那府上的动静,消息是从太医那里传出来的,讣闻会在三日后开丧传送。”
到时候,宣平伯府少不得要去吊唁的。
常晞也有心去看看周知洵,可一想到又要和那个瑞敏郡主打交道,她总是觉得心里头不自在。
何沐阳也知道她的心结。
当初,长公主府派人在京都大街上劫持常晞,要不是她身边恰好有懂武艺的丫鬟,当日之事还不知会是个什么结局······
他至今想想还是后怕。
“你还是别过去了。”何沐阳的目光微凛:“就推说身子不适好了,等到了出殡的日子,再过去祭拜一番,那日人多,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常晞却轻轻摇了摇头。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淡淡地道:“若是真想为难我,无论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不过······那毕竟是她母亲的葬礼,大庭广众之下,量她也不敢对我如何。”
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毅色。
妻子说得也有道理。何沐阳见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再深劝了。
只是当晚就叫了杜家兄弟来:“给二奶奶找得力的丫鬟一事,要尽快办。”
二人神色一肃,连忙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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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长公主府的讣闻果然送到了。
老太君听见消息,默然了良久。
“替我准备赴丧的衣裳吧。”她低声吩咐。
那也是个少有的聪明人,可惜天不假年,毕生的心血谋算,说没也就没了······
想当年,成福是先帝爷面前最得意的公主,自己也是高门显贵,脾气又直犟,年轻时,两个人也没少闹不痛快,可一转眼······尘归尘、土归土,又有什么好争的?
邹氏见婆婆的精神萎靡,非常的担忧。
“也难怪老太君的心里不好受。”萧合环亲手倒了杯红枣茶给邹氏:“老人家年岁大了,难免对生死之事有些介怀。”
邹氏低头喝了几口茶,面色缓和了不少。
“对了,我听说老三最近三天两头的往外跑,是为了什么事?”她抬头问道。
萧合环浅笑着:“听说是在替二哥跑腿,这是他们男人家的事,我就没细问。”
一听说是跟着二儿子,邹氏立刻放下心来,连声道:“你做的很对!咱们女人家,见识浅陋,外头的事就是问了也不懂,反倒叫丈夫觉得管得咱们太多了,他们心里也不痛快。”
萧合环只是安静听着,不置可否。
外间有人传话道:“二奶奶过来了!”
常晞穿着件家常的绯色对襟褙子,娉娉婷婷走进来了。
“吃过饭了没有?”邹氏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也不等常晞回答,就吩咐人去给她端了一盏桂花酥酪来。
常晞从善如流地道了谢,端着吃了几口,这才开口道:“二爷替我寻了几个懂武艺的小丫鬟,我瞧着都不错,想请您帮着给掌掌眼。”
长辈们都希望能得到来自晚辈的信赖和尊重,凡事多商量着,总不会有错。
果然,邹氏很高兴,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这会子就有空,把人领过来我瞧瞧吧。”
不大会儿的功夫,四个小丫头齐齐整整地站到了堂屋里。
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梳着双髻,皮肤有些微黑,身子骨很结实,打扮得也都干净利落。
邹氏对照着名单,细细地问了她们每人几个问题。
几个小丫头都有些拘谨,但目光清澈,问什么就答什么,十分的老实,口齿也都还清晰。
邹氏非常的满意。
“老二办事就是妥当,这几个孩子,我瞧着都不错!”她笑道:“依我看,你留两个,剩下的两个就给了老三媳妇吧!”
萧合环微微一怔。
常晞倒是无所谓,可她担心萧合环的心里会不自在,毕竟不是她自己选的人。
她向萧合环投去一个探询的目光。
萧合环想了想,笑盈盈地应下了:“只是就这么抢了二嫂的人,二嫂别见怪才好。”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邹氏笑着,就指了指名单左边的两个名字,对常晞道:“这两个给你,那两个就让老三媳妇领回去吧。”
二人齐齐行礼应是。
常晞就给两个丫鬟取了名字,一个叫丁香,一个叫连翘。
萧合环则给丫鬟起了佩兰和素梅,加上绣竹和画菊,她屋里的“梅兰竹菊”就都凑齐了。
两个新来的小丫鬟被安排给采菲去教导,采菲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能带人的差事,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格外卖力,生怕两个小丫鬟不懂规矩,丢了她的面子。
紧接着,又有常家大房送来了帖子,说钦哥儿下定的日子就在五日以后。
常晞想了想,把府里死了人的事告诉了来送信的婆子。
“咱们家从前虽不忌讳这些,可毕竟是在正月里出的事,到底有些不吉利。”她温声道:“这几日还要去别府上吊丧,都是白事,恐怕会冲了钦哥儿的好日子,到时候我和二爷就不过去了。”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份子礼给了那婆子,又赏了那婆子一把钱:“替我跟大哥大嫂好好说说。”
那婆子满心以为当了个好差事,怎么也没想到姑奶奶竟然不回去了,又听她说的理由入情入理,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只得赔笑道:“我回去就跟大爷和大奶奶说说。”
常晞点了点头,就端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