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色暗淡,云薄雾浅,山风暧昧,摇曳的树干如山魈魍魉般,瑟瑟起舞。
由于白天来过,相对于周围的情景我并不感到陌生,带着手电筒却也不敢打开使用,唯怕惊动了那伙土贼,让一切落空。
虽然目前这只是推断,但万一那群土贼真的来了,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怯懦,将局面变得更加被动。
趁着这点点月光,我一路还算顺利,在到达祖坟前约一百米处,我跟老爹他们汇合。
只见祖坟处有些许白光涌动,听老爹说,他们一共五人,有三个已经下去了,一个在外围放哨已经被打晕捆起来了,还有一个猫在盗洞口位置正向外打量呢。
我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只听祖坟下“轰!”的一声爆炸,强烈的震感让我们险些脚下不稳栽到。
老爹看向我说:“下面通道不是已经打开了,这是怎么回事!”
“马拉个痹”三爹骂了一声,就直接起身冲了过去。
我也有些奇怪,立马打开手电筒,扶着老爹跟了上去。
洞口那人显然没提前得到通知,由于距离爆炸范围近,已经被盗洞中涌出的剧烈气流掀翻在地,顺鼻子冒血。
三爹上前直接攥着他的领口,扽了起来,那人神智还没恢复清晰,直到三爹狠狠抽了他几巴掌,他才算清晰起来,当他瞧清三爹的面孔,像是见到了活阎王,吓得屎尿喷出。
三爹见他这幅腌臜像,厌恶得将其丢在地上,那人连忙磕头作揖,像得了失心疯。
我立马去查看盗洞入口,发现已经坍塌,整个坟头都往下沉了半米多,看样子下面已经塌毁掉了。
这时三爹的五个伙计也已经跟了过来,三爹指了指坟坑,示意他们赶紧挖掘救人。
我和老爹合力将那个吓惨的土贼拖到一处,等那人心绪渐渐轻缓,连忙问道:“底下为什么用炸药?那盗洞是不是你们挖的?你们有没有将这里的信息透露出去?”
一系列问题追来,那土贼只是不停摇头,好像根本就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我想他应该是被炸伤了耳朵,连忙又将刚才的问题,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又问了一遍。
他还是摇头不作答。
这时三爹的一个伙计,将之前打晕的那个土贼拖来,甩了几个巴掌后,那家伙才醒,我怕眼前阵仗吓到他,连忙安慰道:“只要你老老实实把事情始末讲出来,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他见我面善,也怕三爹一伙人会下毒手,知道自己不说肯定会没活路,索性就将我当成救命稻草,一股脑就将近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其余四人的生成八字家庭住址合盘吐出。
这五人都是一个村的,也都知根知底,在外打工多年,被各地无良老板压榨怕了。
后来就索性做了挖坟掘墓的勾当,一个月前他们在二狗那里买来墓源信息,经一番打听后,他们知道也惹不起我三爹。
本来都打算放弃时,队里有两个人实在不愿做亏本买卖。
一个星期前,他们来祖坟这里查探情况,发现已有人捷足先登,五个人闷在家里合计了几天,加上今天又喝了几杯酒,就决定夜里再来探探情况,兴许墓里很能剩下不少东西。
老爹说:“你们有见到那伙人的相貌吗”。
那人点头说道:“一老一少,老的大概快五十多了,头发都白了,那个年轻的大概十几岁,好像是父子俩”。
“具体相貌呢”。
“看不清,当时我站的很远,没敢靠近,本来我以为是主家来上坟的,但又想想哪有半夜来上坟”。
三爹说:“这件事除了你们五人,还有谁知道?”
那人打了个颤栗,面色紧张的看着我。
我说:“只要你老老实实讲清楚,不**何隐瞒,这件事我们不会太过追究的”。
他见我在这里面还算能说的上话,连忙又像我靠拢了几步,说:“当知道这是三爷家祖坟时,我们就不敢下手了,后来李大军不想平白吃亏,就将这信息卖给了外省的一个掮客。”
老爹此时也控制不住情绪,一脚就把这人踹到在地:“知道得罪不起,还敢把消息卖出去”。
那人立马抱住了我的裤腿,求饶道:“爷爷,各位爷爷,我真不知道这事会闹成这样,早知道这里面水那么深,我还不如出门打工”。
三爹冷笑了一声,吩咐两个手下,将这个盗贼拖走。
我有些不放心,对三爹说道:“教训一顿,送派出所得了,这种蠢货就应该待牢里,永远别放出来”。
三爹也不搭我这茬,说道:“下面墓室估计已经完全炸毁,一时半会也挖不开,回去再等消息吧”。
简短洁说,到了第二天中午,墓室才完全被清理出来,里面的三个蠢贼“自食恶果”,被活埋在了里面,关于他们为何会引爆炸药致使墓室坍塌,连警方也没有调查出任何头绪。
由于这是我家祖坟,村委也给开了证明,加上土贼三死两被抓,案情明朗并不复杂,也就没有深查,很快就结案了。
直到清明节过后的第五天。
临近上午九点时分,我刚打开院门,准备出去走走,就见一辆黑色奥迪牌轿车,向我驶来并停在我家门外。
不多时,在中年司机的搀扶下,从车里下来一位衣着宽松中山装的鹤发老者,他见到我后显得异常热情,但我对他丝毫没有印象。
“你是姜姜吧。哎呦!几年不见可长成大小伙子了,我是你高爷爷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当时你还尿了我一身呢”。
我一边将他引进门,一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我想起了小时候的外号“小茅坑”。
顾名思义,从小肠胃就不太好,吃完就拉喝完就尿。
经常走着走着肚子就疼了起来,有时候着急也就不管附近有没有人,都说养孩子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可我与别人不一样,村里人都是一边看着我拉屎撒尿,一边动筷子吃饭的。
这老高是来找爷爷的,但老爷子见到他后,脸色瞬间就暗了下去,显然内心是不欢迎他。
给几位倒了杯茶,我就找了个角落坐下。
“老团长,几年不见,身体可还硬朗,吃的好吗睡得好吗”老高打破僵局问道。
“哼!”
老爷子正眼都没瞧他,点了一锅烟,看向别处。
老高自觉没趣,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连忙拽开话题,问我道:“姜姜,现在大几了,学习怎么样阿,有没有找对象阿”。
“呃…已经毕业了”。
“哦!在哪工作阿,要不要高爷爷给你介绍个好工作,铁饭碗”。
我摇摇头,但又怕冷落了他,显得我家很没教养似得,便说:“高爷爷先喝口茶,一路颠簸很辛苦吧,您这次来,是有啥事吧?”
老高点头,又看向老爷子,一脸诚恳。
“团长!我这次来,真的是有急事,不然也不会这么唐突”,说完他示意司机,去车厢拿东西。
“老子就是个农民,帮不了你的!”老爷子语气很坚决,丝毫也不留情面,我看那老高的打扮,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实在想不出爷爷能帮到他什么。
不一会司机就端着一个扁长黑漆木盒走了进来,看上去里面放着很金贵的物件,我不免有些好奇。
老高接过盒子,走到爷爷跟前,可老爷子直接扭身转去别处。那老高叹息一声,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一脸苦色道:“团长,这次您真得帮帮我,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不会来叨扰您老的,您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我也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这老高什么人啊,究竟跟老爷子结过多大的仇,以至于这样。
老爷子显然没预料到老高会这么做,将烟袋锅子狠狠摔到桌上,骂道:“你个兔崽子,耍无赖耍到老子头上了,你还敢威胁老子,你想干啥,还反了你了”。
那司机见势也有点温怒,想必跟了老高很久时日,他见老高已经姿态放到最低,但却还遭到这样的辱骂,搁谁都会生气。
他上前就去扶老高,说道:“高院长,咱没必要这样求他,大不了就向国外专家求助!”。
老高立刻扯开司机的搀扶,骂道:“滚蛋!俺哥俩的事,用不着你管”。
那司机不了解我爷爷的为人,刀子嘴豆腐心,既然都这样骂了,显示内心就已经有所松动,等会再好言劝说几句,这事也就成了。
我走了过去,也劝道:有啥事,咱先坐下来慢慢谈,要是等会家里要来个外人,看见了算个咋回事。
那老高也算给我面子,将他扶回椅子后,我问起桌上的木盒,说“能打开先看看吗”。
老高点头。
木盒里放着一卷拓纸,展开后里面拓印着一副图案。轮廓是外圆内方,其上浮雕着一朵很大的牡丹,在花芯位置的方口内,还刻着两行极小的字。
老高见我面生疑惑,解释道:“在黄河古河道地底,我们发掘了一座武周时期的王族大墓,在这主墓室墓门上,我们发现了这个图案,经其研究,这是发丘一族在明朝崇祯时期,曾设下的一道机关,我们找专业设备探测过里面的情况,这“锁”后连接着火油触发开关,如若强行打开墓门,里面的大量火油便会瞬间倾泻烧毁整座墓室,这开门的唯一方法,便是发丘印”。说完,老高又看向了爷爷。
我听完有些蒙圈,怎么一个外人对我的事都这么了解,可我作为家里的长子长孙却所知甚少,若不是祖坟被盗,被我赶上了,这件事丝毫跟我没什么关系,难不成我是捡来的?或是老爹不能生养,我是领养来的?
老爷子沉吟了片刻,说道“发丘印前段时间盗走了,如果你不信可以到我家祖坟看看,派出所也有备案”。
老高觉得老爷子在糊弄他,不信道:“团长!我这次前来真的是事关紧急,您就不要再说笑了。
“不信你自己去看!”老爷子撂下一句话,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老高显然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嘴里喃喃自语道:“那祖坟几百年都相安无事,怎么我刚来就说被盗了”,之后他看向我说:“发丘印可是你家祖传之宝,外人能有几个知晓的”。
我尴尬的笑了笑,心说这发丘印我都是刚刚知晓,连你知道的都比我早。
估计是老爷子当年参军的时候嘴没个把门的,将这家族秘事胡乱去说,现在却对亲孙子守口如瓶,我也是醉了。
老爷子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出了内贼,这几天我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点线索”。
一百多年前,清室垂危,在此危难之际。发丘与摸金后人,再次联手欲拯救天下苍生,免于战火摧残,帮助更多百姓免遭流离之苦。
后因济世理念不同分道扬镳,再无往来,想必发丘印被盗,与那摸金后人肯定脱不了干系。
老高见事已至此,无奈道:“你发丘一族除了擅长寻龙点穴,更是精通古墓里的机关运作。每每寻到大墓,除了会将墓点信息汇总收纳进图纸,还要将古墓内的机关大作改变,而解除机关的唯一钥匙就是发丘印。虽然你族不曾大肆挖掘古墓,但却是已将无数大墓当做你族私有财产”。
最后这话虽然有指责我们的嫌疑,但我也不想去反驳他,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没必要去管他人想法。
如果我发丘一族是贪敛财货之辈,何必待在农村偏安一隅。就我目前所掌握的一些情况。家族每逢乱世出现,便会出山救济受苦大众,虽是拿别人的财做自己的善,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我说:“高爷爷,如今考古大多是采用揭顶式方法进入,不也正好能绕开里面的机关,进行抢救发掘”。
“揭顶式并非万能解药。一些顶级大墓,多采用凿山而建,或改建山体溶洞,在建造时会使用大型条石,以及无数砖石。如果强行采用揭顶式,恐对墓内陪葬品产生永久性破坏”。
司机接口道:“最近那个地方,雨水颇多,而且再过四个月就到了雨季。怕要不了多久,那就会形成新的河道,而且那墓处于低洼地段”。
老高说:“那座墓对我们有这非凡意义,或许能借此,解开武周时期的一些文献迷题。”
我说:“高爷爷,您不用太过着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老高见事已至此,向老爷子告别后,就走了,临出门时对我说道:“姜姜,如果发丘印找到了,请务必通知我,我就在省文物局工作。
我敷衍了几句,就赶紧请走这俩“瘟神”,万一被他们知道我家祖坟下的秘密,不得命令我们上交国家,说不定还会奖我家几百块钱,最后发个小锦旗。
回到正堂。
爷爷说起了当年跟老高之间的一些恩怨,这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会那样。
在战场上爷爷曾多次救过那老高,也将小高当成自己的孩子。
后来因为一件秘事才与老高彻底闹翻,当年是老高出卖的爷爷,不然他也不能变成农民。虽然那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老高也多次上门道歉,但心里的结始终没法打开。
倒也不是爷爷气量狭小,也不是贪恋那高位,只是被最信任的人出卖,总归是让人难以释怀的事。
这几天我一直缠着老爷子,让他将家族里的事尽数告诉我,但他总也不接我的话茬,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只好将一脑疑问,自行化解。
那个来家里“讨债”的落魄男子可能是虞族后代,毕竟家里曾欠过的大人情,就是虞族的收留之恩,但他所说的承诺是什么呢?
发丘印即便真是由陨石碎片打造的,真的就有老爹说的那种神奇功效吗?
祖坟下的地下建筑,究竟是我族修建的,还是虞族人当时遗留下的。既然祖上与虞族签订契约,而且家族内也流传着那样的恩情,那为何到了今日,就撕毁旧约,不再履行。
那摸金后代为啥要盗走我家的发丘印,毕竟祖上也是有交情的,凡事就不能好好与我们商议吗,还是说事关紧急以至于没有更多时间。
正当我苦苦思量,陷入思维死结时。院门突然被人撞开,一男子“血菩萨”似得踉跄摔倒在院中,看样子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立马上前查看,却见他有些面生。他气若悬丝,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快…快去祖坟,三…三爷被人抓了!”,我一听到三爹出事,也不管他的死活,立马就往祖坟方向跑去。
刚跑出一半的路程,我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以三爹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抓走,要是说三爹快把人打死了,这还算比较正常。我下意识嗅了嗅衣服上刚粘上的血迹,顿觉自己太蠢!
这玩意根本就不是人血,而是红墨水!
我立刻想到家中的爷爷,正准备往回赶时,从林子两侧里,突然窜出三个满脸横肉的黑面大汉,我拔腿就往一边跑去。
刚跑出十米左右,就觉得后脑重重挨了一砸,眼前一黑,在我头脑渐渐恢复清晰之后,发觉自己手脚已经被反绑在后,他们撑着大木棍子抬着我,往祖坟方向赶去。
等到了祖坟后,我发现这里已经被一伙陌生人占据,而且应该是才来不久,有几个人还在搭建营地,他们将我狠狠摔在地上,之后来了一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矮胖子。
那人见我如此狼狈,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就好像是看见了一滩狗屎,那表情厌恶之极。
“郭老三呀,郭老三,也不过如此!”说罢,他招呼一名手下将我看住,然后就跑去督促手下抓紧干活。
由于之前的土贼爆破,这祖坟已经被彻底破坏并全部清理挖开,成了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
这伙人一共有十六个,大致分为三队。一队在坑底清理渣土,打通石阶通道。一队正支起帐篷,最后的一队就是刚刚将我绑来的这队。
我严密注视着那个矮胖子的一举一动,生怕等会三爹赶来,这家伙会逃跑。下面遂道已经被清理干净,有五六个人陆陆续续正往下去。
我暗道不好,照他们这个速度,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我家祠堂位置。
一想到那塔上的宝石将要被外人尽数抢走,我心里仿佛就在滴血,但这手脚被捆的严严实实,根本就没办法行动。
正当我感到绝望时,三爹带人来了。
两伙人立既迅速靠拢,拉开两米的间距对峙。
矮胖子的人数不占优势,他一看阵势不妙,立刻将我从地上抓起,从怀里掏出手枪顶在我后脑。他这招“挟天子以令诸侯”,让我三爹有些束手无策。
“郭三爷,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我看这一切都是误会,大家就井水不犯河水,就此罢了!更何况,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三爷不会不知道吧!”。
三爹冷眼盯着矮胖子,向前走了两步,说:“你先绑了我家侄子,后又要挖我家祖坟,那你说,这个事该怎么论呢!”。
矮胖子一脸森然,也是个狠脸色,抬枪就打中了身边的一名手下,“你不也绑了我兄弟黄毛,陈某也不是贪得无厌之辈,两条命就换你家几件宝贝,当然你侄子我也会毫发无损的还给你”。
三爹也不是吓大的,这样的小场面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事,他冷冷道:“侄子侄子又不是儿子,死了也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尽管开枪!”说完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已经距离我只有三步距离了。
这矮胖子做事太过狠辣,仅仅为了震慑三爹,就打死了自己的手下,更何况人数还不占优势,想到这我瞬间明白,这矮胖子已经把宝全押在我的身上,怪不得三爹会那样说,其实就是想表现的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为的是让矮胖子动摇。
矮胖子嘿嘿一阵怪笑,说:“虎毒还不食子,我就不信,你能不要你侄子的命”,他又狠狠攥紧了我的胳膊。
“那就开枪!”。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冰冷,矮胖子攥我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看样子是应该已经被唬到。
三爹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你尽管开枪!开枪!你开枪!”,说完直接走到我的面前,一脚狠狠踹在我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