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的跑进来,手里抬着一个卷轴,卷轴展开,正是万岁山上毓秀亭修建的草图。
小太监将卷轴铺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道:“太后,这是李广监管的毓秀亭的图纸。”
所有大臣呆愣住,这太后寿辰怎么会有这么堵心的事情发生?难道不知道,小公主的死对于太后的打击很大?
“太后,这李广按照成化年间的旧例,假借诏旨授予自已传奉官。各地争着向他交送贿赂。李广又擅自夺占京畿以内的民田,垄断贩盐之利以万万计、他建造巨大的府弟,引玉泉山水,围绕于府弟前后。”
小太监的话让本就受伤的李广怒不打一处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太监怒目而视,“我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你受尽天下的贿赂,黄米白米都有整整两个院子那么多!你还敢侵占这一次太后的生辰纲!你想死为什么要拉着我们!”
李广愤怒的指着小太监,“我衷心于陛下和太后,从来没有私财,你莫要血口喷人!”
弘治帝朱佑樘装模作样的说道“李广能吃多少东西?就接受这么多米。”
小太监叩首说道:“这不过是隐语罢了。黄米指的是黄金,白米指的是白银。占卜的人还说李广建毓秀事犯了岁忌呢。”
周太后冷哼一声,说道:“今天是李广如何如何,明天也是李广如何如何,果然招来祸事了。”
李广当下瘫坐在地上,汗流如注,他知道自己彻底从太后心目中失宠了。
章訢低声询问顾鼎臣,“这又是你的手笔?”
“你该知道刘吉跟万安一样。”顾鼎臣小声说道。
章訢恍然大悟的点着头。
就在这个时候,李东阳站了起来,看着被拖下去的李广,冷笑的看着刘吉,“刘大人,你跟李广交往甚密,不知道这所谓的犯忌讳的事情,你做了多少?”
“这红口白牙的你莫要胡说八道!”刘吉压根不吃李东阳这一套。
“是吗?我胡说八道,巧了,最近好像好多人都给我送了封信,瞧瞧这是什么?你老家扬州那边的,哦,不对,你不是扬州人,应该是你家产业来的万民书!”
李东阳冷哼一声,继续说下去,“真是有意思,想不到你扬州的百姓如此的恨,你简直就是敲骨吸髓啊,饕餮都没有你这么贪婪!瞧瞧这上面说的,你把扬州这么富庶的地方变成了卖儿卖女的地方,卖官鬻爵,你都敢做呀?真是小看你了。”
刘吉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李大人这里不是审案的庙堂,而且今天是太后的诞辰,你在太后的诞辰上如此做派,什么意思?给太后触眉头呢,还是不敬皇族,又或者你怀揣他其他想法?”
刘吉给人泼脏水的能力堪称一绝,可他不知道周太后的打算。
周太后寒下脸来,“万民书!我大明开国以来都不曾有这样的东西,你挺有本事啊。”
刘吉本以为再说李东阳,却在下一秒彻底的变了脸。
“当年先祖披荆斩棘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结果,你能让扬州卖儿卖女?纸糊三阁老,果然名不虚传啊。”
周太后一甩衣袖,看向朱佑樘,“皇帝,这件事,你得拿个主意吧?”
弘治帝朱佑樘默契的接过主动权,对着刘吉说道:“能让大明有万民书!你也算是让朕开了眼了!第1次应天府发生的太监与谏官的斗殴是你引起的吧?顺天府那边又是你的手笔吧?你怎么那么喜欢弹劾呢?”
刘吉缩了缩脖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朱佑樘,这些事情一般人是查不出来的。
丘濬这个时候站出来,“陛下,臣有证据证明,这臣家的大门是如何被鸡蛋砸的,这是臣询问出来的口供。”
谢迁也站了出来,“陛下,臣有证据证明,应天府的谏官和太监斗殴,授意汤鼐和魏章等人的就是刘吉。”
何乔新也站出来,“陛下,臣有证据证明,刘大夏与白昂两位大人修河款丢失与刘吉有关。”
“陛下,臣也有……”
一时之间,此起彼伏的状告让整个太后的寿宴变成了讨伐刘吉的声讨会。
朱佑樘看向太后,为难的模样让周太后重视叹息一声。
周太后站起身来说道:“朝出妖孽,必有灾殃。唯有众志成城,祈祷上苍,降福泽天下,才可能避免厄运。而你们,万死难赎。”
李广彻底的昏了过去,他知道自己只有自戕可走。
而刘吉,很快就被带了下去,不久后,刘吉就被陛下罢官。但是坊间却传闻说刘吉上言说应该先诏封周太后、王太后两家的子弟。孝宗认为刘吉违命,大不高兴,派遣中官到刘吉家,委婉地令他致仕,刘吉这才不得不于同年八月告老还乡。
刘吉告老还乡启程之前,顾鼎臣和谢迁将刘吉贪污的事情查个清楚,两京被坑害又平反的谏官、太监们得知始作俑者是谁,纷纷报复刘吉,不久后刘吉在老家被盗,他听闻皇帝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担心族灭受惊吓而死。而刘吉死后遗产成为了治水的银两之一。
数月之后,江水漫漫,顾鼎臣陪着刘大夏站在堤坝上,此时水灾得到根治,张秋镇改名为“安平镇”。孝宗嘉奖刘大夏,赐玺书褒奖他。召他为左副都御史,任职户部左侍郎。白昂治开封决河完工,孝宗赐名康济河。
刘大夏笑着看向顾鼎臣,“听说太后感慨于刘吉与李广犯上作乱,实属成化一朝罪孽过重,于是下懿旨批准陈氏募建杭州塘栖广济桥,桥计七洞,沿途皇族及众大臣具捐财务。”
顾鼎臣笑起来,“我爹冒名陈氏,说是准备将捐款挪出一部分让洪水肆虐后的地方重建。”
刘大夏笑起来,“你爹跟周太后认识多年,怕是太后的主意吧?”
顾鼎臣点着头,“周太后拿到玉莲花以后,便希望为小公主积福积德,希望她得以超度转世。”
刘大夏点点头,“百姓的愿力会让小公主离苦得乐的。”
顾鼎臣点着头,“是的,善意会让每个人传染,也会让小公主得以离苦得乐的。”
刘大夏笑着拍拍顾鼎臣的肩膀,“等杭州那座广济桥建成了,我陪你在杭州走走。”
顾鼎臣笑起来,“好。”
数年之后,顾鼎臣看着杭州塘栖的广济桥终于建成,章訢抄手站在他的身边,低声询问道:“话说这广济桥都建成了,你为什么还不赢取文家那丫头?”
顾鼎臣笑着看向滚滚江水,“若不能状元及第,我如何让她做状元夫人,如何入我顾家大门?”
章訢歪头看着顾鼎臣,“你那么在乎状元及第?”
顾鼎臣点着下巴,“我在乎状元及第,因为那是我一改私生子,成为顾家真正少爷的开始,我必须为我的妻子做考虑。”
章訢叹息一声,“好吧,你有你自己的选择,我也要上任去了,我们后会有期。”
顾鼎臣对着章訢挥挥手,“后会有期。”
文徵燕站在顾鼎臣的身后,叹息一声,“你真的要这么倔强?”
顾鼎臣点着头,“我既然是顾家人,必须要拿出顾家人的骨气来,我希望你家的是一个状元,而不是一个书吏。”
文徵燕望着顾鼎臣,重重点头,“我想等你。”
顾鼎臣笑起来,“谢谢。”
不远处,文林和顾恂站着,文林皱起眉,“当年不该同意让我女儿做你儿媳妇。”
“后悔也没办法,谁让我儿子这么优秀。”顾恂倒是很骄傲。
“你也不怕你家母老虎知道你要将顾鼎臣带回家?”文林斜眼看着自己吵了一辈子的好哥们。
“你不是在竹林里面就让我家母老虎知道九和的存在了吗?既然知道了,如今又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那女人还知道轻重。”
顾恂得意的看着文林,“倒是你,你女儿再这样下去,你家母老虎同意?”
文林重重叹了口气,“我家母老虎属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我没办法。”
顾恂抚着胡须,“那必须,谁让这是我的儿子呢。”
文林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兰溪的田间,章懋慢吞吞的走着,章訢搀着自己的爷爷,“爷爷,我就要远走做官了,您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章懋望着天边的夕阳,“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便是我要告诉你的。”
章訢笑起来,“可是湘湘,她怕是让我没办法莫问前程啊……”
章懋歪头看着章訢,“那你就在应天府跟谢迁好好做事,莫要想太多。”
章訢点着头,“明白了,爷爷,我会记住的。”
章懋笑起来,看向不远处树下等着他的三个人,他们分别是怀恩、汪直、刘大夏,他们四个人组好了牌局,准备安养晚年。
此时顺天府皇宫之内,朱佑樘抱着自己的独子朱厚照坐在庭院里,看着夕阳西下,对着怀里的宝贝儿子说道:“吾儿,朕已经为你觅得太平宰相,愿你这一朝能够延续兴盛啊。”
朱厚照把玩着手里的小布老虎,纳闷的抬起头,“父皇,什么事太平宰相?”
朱佑樘温暖一笑,“帮助你让大明更强盛的人。”
只是朱佑樘不知道,1505年之后,大明又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而1505年,顾鼎臣终于状元及第,昆山顾家让他认祖归宗,他做婢女的母亲终于有了好日子。而他同一年的年谊则是严嵩,一个左右大明王朝三代的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