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鼎臣正在思索间,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听这声音,像是许多人一起而来,这……顾鼎臣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果然发现不少青衣长袍的太监结伴而来。
章訢蠕动着嘴唇,不可思议的对着身边的顾鼎臣说道:“这应天府司礼监的太监们这是都来了?”
“看样子,是的。”顾鼎臣点点头,眉头拧了起来,看来今天是武林大会,大家齐聚一堂,准备来个华山论剑?
文徵明啧啧称奇地说道:“看来今天又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只是这个奇迹发生的真是快啊。”
唐寅揉着自己发麻的胳膊,对着身边的小伙伴们,缓缓笑起来,“看来今天不仅仅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更是见证历史大案的时刻,你瞧后边,国子监的贡生们可是都来了。”
文徵明顺着唐寅的手指看去,正好看到了一群人朝着这边走来,这些人有些拿着木棍,有些拿着砖头,还有些则是拿着书本。
这哪里是贡生该有的样子?
陆松牙疼地看着这些贡生,歪着头对身边的章訢小声嘀咕道:“看这架势,这帮贡生到底是帮谁呢?”
“不知道啊。”章訢耸了耸肩,他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打算意欲何为,但是这帮人之中并未看到章訢的爷爷章懋。
“你爷爷怎么没来?”陆松发现了个中蹊跷。
“也许我爷爷觉得这件事兹事体大,所以找更多人来见证?”章訢本能地感觉今天这件事或许有另外一种原因,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还没有想清楚。
“这国子监贡生要是跟太监打起来,那可真是旷世奇闻了。”文徵明双手环胸的对着章訢提醒道,“若是真的打下去,你爷爷难辞其咎。”
“这件事,我爷爷或许正在想办法避免,稍安勿躁。”章訢虽然不知道爷爷到底葫芦了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坚信一起尽在掌控之中。
“你啊,就是迷信你爷爷能成功,只是万一不成功,你可想过后果?现在天子正在怒气之中,一旦传过去,怕是国子监所有人都要受到处罚。”文徵明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
“哥,你打击人的本事就是一点也没变化,真是与日俱增。”文燕白了一样自己喜欢讽刺别人的哥哥,对着章訢缓和气氛的说下去,“仲祖,你别介意,我大哥就是这副德行,你别理他就好。”
“你说谁是这副德行?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文徵明瞪圆眼睛,是非怀疑自己的这个妹妹就是生下来折磨自己的。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你了,你这家伙没事就找事,不是你还会是谁啊?”
文燕倒是直言不讳,却让文徵明的脾气更加爆裂了几分。
“文燕,你要是再在人前这样说我,当心下次我不带你出来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文徵明像是在威胁自己的妹子。
“大哥,你这话没半点威慑力,没用。”文燕耸了耸肩,眯起眼,发现不远处又出现了一群谏官,这些谏官也穿着青色长袍,他们的手里跟贡生一样也是拿着一些砖头、木棍之类的。
“怎么谏官和贡生拿的东西那么像,这是异曲同工之妙呢,还是他们打算在今天跟太监摊牌呢?只是这摊牌就摊牌了,为什么要拉上贡生呢?”
文燕的话算是提醒了周围的几个男子。
顾鼎臣托着下巴,根本不搭理对面阴阳怪气的指责,反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这贡生和谏官,“这些人来皇陵,打扰皇帝陛下的清净,于情于理皆是不合,为什么回来这里呢?”
“是啊,他们挑在这里就是一个奇怪的事情,而且令人好奇的事情是这个地方不仅仅是皇陵,更是大明王朝最神圣的地方,在这里拿着这些,不怕忤逆犯上?”
章訢也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一切是那么的奇怪了。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谁让他们这样的准备来到这皇陵,再说又有锦衣卫陆大人在,他们不怕陆大人告御状吗?”
文徵明毒舌的说道,这句话算是提醒了顾鼎臣,顾鼎臣一弹指。
“原来是这样。”
顾鼎臣的话吸引了周围其他小伙伴的注意力,大家集中视线在顾鼎臣的身上,只听顾鼎臣笑眯了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下去。
“你们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顾鼎臣的提问让众人一头雾水,唯有文燕率先反应过来,“今天是十月初十。”
“十月朔?”文徵明算是理解了今天的日子。
“可是十月朔是皇家很盛大的祭祀典礼,怎么会容忍他们这样?”唐寅不理解的问道。
“前段时间是不是凤阳皇陵出现了火灾?”顾鼎臣歪头看着唐寅。
唐寅几不可见的皱起眉头,“所以,他们这是来加固皇陵?”
“不,他们不是来加固皇陵,而是来提前消除秋季的干草,以防万一发生山火。你们仔细去看,他们的手里不仅仅是木棍和砖头,还有些人带了筐子,这打架需要带筐吗?”
顾鼎臣的提醒让众人恍然大悟,是啊,这打人带竹筐其实很奇怪的。
“所以,贡生和谏官是来除草的,那么,太监们呢?”唐寅问出一个很好的问题。
章訢猛然瞪大眼睛,“太监是来兴师问罪,或者兴风作浪的?”
“没错,只要太监比这些贡生和谏官先到,这太监跟卢锦他们这些谏官们吵架,或者直接动起手来,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太监就是失去了先决理由,甚至……”
顾鼎臣压低声音,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些说个没完没了,恨不得要将顾鼎臣说的羞愤自尽的谏官们。
“他们要是将凤阳皇陵的火灾找到始作俑者,或是将这河道衙门丢失银两找个罪魁祸首,他们就可以有清君侧的资格了。”
顾鼎臣看向魏章等人,眼见着太监和魏章等人吵起来,顾鼎臣压低声音,对着自己的小伙伴们说下去。
“如今这趟浑水,我们是必须要趟过去的,但是怎么蹚浑水,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顾鼎臣覆手于后,文徵明好奇的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一会太监要是跟谏官动起手来,在其他贡生和谏官们还没有赶到的时候,我们率先走过去,以所谓的平息事端去做和事老,假若……”
顾鼎臣瞥了一眼跟太监吵架吵得面红耳赤的魏章。
“这些人对我动手,或是对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误伤,那便是蓄意挑事,而且是屡教不改了。”
顾鼎臣的话很绕,文徵明皱起眉头,章訢若有所思,唐寅看向不远处争辩越来越厉害的众人。
唯有文燕一击掌,非常支持的说道:“我明白了,河道衙门的银子丢了,既然他们想要设局坑害河道衙门和太监们,那就让他们自食恶果,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文燕眉眼笑弯地说下去,“只要谏官们动手伤到了河道衙门的人,那就代表他们谏官理亏,这银子到时候打个浑水,就会成为修河款的一部分。陛下也会因为修河款增加而对河道衙门有所赏识。不仅如此……”
文燕的话吸引了文徵明和唐寅,章訢赞赏的望着文燕。
“只要是谏官在伤到河道衙门的书吏的同时也伤到了司礼监前来祭祖扫坟的太监,太监就可以反向指责谏官无事生非。毕竟能号召贡生和其他谏官在十月朔的时候来皇陵的人,可不是太监,这拿着木棍前来就是蓄意寻衅滋事。”
文燕笑的越发灿烂起来,“陛下知道皇陵被人寻衅滋事定然重罚,到时候谏官就是最没有道理的那群人了!九和,你说的甚是有理啊。”
“原来是这样,只是这谏官跟太监打起来,贡生和其他谏官们要是插手,我们一拳难敌四手啊。”唐寅咧了咧嘴,这周翼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你为什么要动手啊?你只要负责被打就行了。”文燕的话让唐寅的脸垮了。
“那我为什么要被打啊?我本来是好心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唐寅瘪了瘪嘴。
“就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来看戏的,可是现在你却被打了,而且是在其他贡生没有参与的情况下,更是在其他谏官众目睽睽之下。”
文燕的话还是让唐伯虎云里雾里绕的。
“不明白。”唐寅摇了摇头,不明白这打架就是打架,怎么还挨揍有道理了。
“只要其他谏官和贡生没参与,这代表这一次就是有人蓄意做戏,挑动内部冲突。这件事的事态就严重多了。”文徵明算是想明白了根本。
“事态升级?”唐寅算是想清楚了根本。
“对啊,只有事态升级,超出谏官们自己的控制,才不会被人家牵着鼻子走。既然谏官们已经为了报复而不择手段,那就把事情索性弄得更大一点。”文燕笑着拍手。
顾鼎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文燕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难道我妹妹的话不对吗?”文徵明看出顾鼎臣不敢苟同的模样,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