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怎么回事?让我们去赴宴?难道廖勇立真的以为我会跟他一起怀念他那死鬼老婆吗?他真是做梦!我才没那个闲工夫!除非他给我买个像样的钻戒,或者送我最新款的情趣内衣,最好是镂空的,否则想都别想……”戴柔在电话里说了一大堆条件,但她却是第一个到达别墅的。
接着是姜容喜,她精神不好,脸色很差,她对廖勇立突然的邀请感到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很有礼貌地接受了。
“好吧,我尽量去。”结果她只比戴柔晚到了5分钟。
赵燕淑本来不想来,但因为是廖勇立的邀请,她无法拒绝,所以她还是带着勉勉强强的微笑赶来了。
最后一个到的仍然是莫兰,她倒不是故意要迟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赴约,都会发现别人比她先到。大家早已习惯了她的臭毛病,所以也不以为意。
她刚一跨进门,戴柔就把她拉到客厅的角落。
“你知道廖勇立在搞什么名堂吗?”戴柔紧张兮兮地问道。
“你不是他的情人吗?怎么还问我。”
“嗨,你才是他的红颜知己,我只是性伙伴而已,他都不太爱跟我说话。”戴柔直言不讳地说,随后又有些紧张地问,“他到底想干什么,我问了他半天,他都说不清楚。”
“他无非是想跟我们一起吃顿饭怀念小美罢了,你何必想太多。我看你都有点神经过敏了。”莫兰笑着宽慰她。
“他最近总躲着我,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戴柔抱着胳膊皱皱眉头,样子很像彪悍的办公室女上司。
“到了关键时刻男人总是靠不住的。”莫兰道。
“这倒是至理名言。”
“我以为你久经沙场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呢!”
“嗨,我只顾着享受快感,哪有时间体会人生真谛啊。”戴柔笑着摊摊手。
“此时此地你最好先把你们的恩怨放在一边,今天就当自己只是小美的老朋友。这样也显得你识大体,再说这里毕竟是小美的地盘,你说什么话她都听着呢。”莫兰指指地下。
“切!”戴柔讪笑一声,“你还真迷信!”
她们两个正在角落说话,廖勇立出现在客厅里,他走过赵燕淑身边时用眼神跟她打了一个算不上亲热的招呼,她立刻浑身一震,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到他。
廖勇立径直走到莫兰的身边。
“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我可不会弄菜,得全靠你们了。”他苦着脸说。
为了准备这个宴会,前一天下午,廖勇立和莫兰特意到超级市场去采购了蔬菜、整只的冻鸡冻鸭和两个猪手,这些需要加工的食物现在都堆在厨房的餐桌上,就像等待宰割的羔羊。高竞一直在问莫兰,究竟她们三个中谁的手艺最高,莫兰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那肯定是她本人,大学毕业后,就更是如此了。因为别人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她是出于兴趣。
“别担心,在这里的都是烹饪高手。”赵燕淑对廖勇立说。
“那就来吧,别磨磨蹭蹭的。”廖勇立不客气地说。
“我身体不好,不想动。”姜容喜首先打起了退堂鼓。
“没关系,你只要干点轻活就可以了。”廖勇立注轻声对她说。她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只得拖着慢吞吞的脚步走进了厨房。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有钱人不去请个佣人,却要客人动手?”姜容喜走到一半看了廖勇立一眼,语调轻柔地问。
“现在还有谁敢来我这里当佣人?”廖勇立注视着她的眼睛反问道。
姜容喜不说话了。
戴柔被莫兰拖着进了厨房,她向来不愿意动手,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现在我们来分工。”廖勇立自说自话地对女人们说。
“你倒不客气。”戴柔反感地嘟哝了一句。
“谁也跑不掉。别忘了,就是因为跟你们聚会,小美才死的!”廖勇立环顾四周后,确定自己的话已经让所有人安静了下来,才继续说下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拿出一些爱心来,为她做一顿饭,最后一次,就当是道歉或者怀念,随便你们。同意吗?”
“你既然这么说……”
姜容喜想说什么,但是她的话立刻被戴柔喜打断了。
“别废话了!你分工吧,反正都已经来了。”
廖勇立对她的爽快感到满意,朝她笑了笑,说道:“好,那么我们先来处理这些蔬菜、鸡、鸭和猪手。”
“我靠!都是没切过的,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会买半成品吗?”戴柔瞪着廖勇立说。
廖勇立没有理她,继续说道:
“今天的主菜是咖喱鸡块,鸭块炖芋艿,拌蔬菜色拉,烤猪手,这些都是小美最爱吃的菜,所以燕淑负责切鸡,容喜负责把鸭子切成块,戴柔,请你务必搞定这些猪手,至于莫兰则负责把土豆、蔬菜和辣椒切成丝。”廖勇立的目光停留在莫兰的脸上。
“切丝?好吧。”莫兰点头同意。。
“我随便,不过”姜容喜道,接着她戴上了围裙,干净利落地从案板上抽出一把刀来。对廖勇立说,“干得不好可不要怪我。”
“你难道真的准备干?”戴柔瞥了一眼姜容喜,好像在担心她的身体。
“我不想饿着肚子离开这里。”姜容喜淡漠地说。
赵燕淑也挽起了袖子,一声不响地拿起那个冻鸡麻利地冲洗起来。
“好,那我先失陪了,我到院子里去坐一会儿,什么时候饭菜准备好了叫我一声。”廖勇立说着朝莫兰使了个眼色,优哉游哉地朝厨房外走踱去。
“真是个大少爷!他去哪儿?”戴柔皱皱眉头。
“别管他,让他去吧,他在这里只会碍事。”莫兰说着,目光却停留在赵燕淑和她的冻鸡上。
赵燕淑的确是个出色的主妇,不一会儿,她已经把冻鸡的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接着她把冻鸡放在案板上,从众多餐刀上抽出一把来,对着冻鸡的关节处利落地切起来,很快,那个鸡就被她切成了整齐的块状。
“哇,你切起鸡来可真不像你。”戴柔感叹道,此时她手里正拎着一个湿漉漉的猪手一筹莫展。
姜容喜好像整个身子都压在了鸭子身上,正在跟死去的鸭子搏斗,尽管她使足了力气,但因为不得要领,鸭子还是占了上风,它不仅毫发无伤,最后还一股脑儿地滚落到案板底下去了。她气喘吁吁地弯下身子把鸭子捡了上来,正巧碰上戴柔无奈的目光,两人双目对视,顿时都笑了出来。
“我看我们两个还是算了吧,不要再糟蹋东西了。”戴柔说。
“随便切一下,有没有剪刀?有剪刀大概容易一些。”姜容喜用戴着银戒指的手捋了捋掉在额前的一绺头发。
“你是怎么做家庭主妇的?”戴柔笑着指指赵燕淑,“你看看人家燕淑,那才是真正的贤妻呢。我们真是望尘莫及。”
“拜托,我平时哪有时间弄菜啊?要不是今天廖勇立说得可怜,我才不会动手呢。”姜容喜笑着回答。
“我们已经多久没在一起做菜了。”戴柔一边用刀大力砍猪手,一边问。
“大概最后一次活动是在毕业前吧。”莫兰回忆道,的确,她们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开心地聚在一起做菜了,想想那时候,虽然她们手头的钱不多,功课也忙,但只要是烹饪社团的活动,谁也不愿意缺席,那时候只要能聚在一起,无忧无虑地享受一顿自己做的美食,互相品论一番,就已经让她们开心满意足,但是现在,这种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好怀念以前的日子。”赵燕淑轻轻地叹息道。
“是啊,那时候的我们就像傻子一样,老是想做最复杂的菜,但结果不是忘了放这个就是忘了放那个,总是做得很糟糕。”戴柔笑着说。
“但味道可不差。”姜容喜纠正道,她现在已经找到了一把剪刀,开始努力把鸭子剪成碎块,但显然并不容易。
“记得吗,那时候我们还做过很多创新菜呢。”莫兰提醒道,她切起蔬菜来还算熟练。
“是啊,八鲜汤就是其中一个。”戴柔道。
“别提了,谁知道后来这道汤会那么出名。”姜容喜好像很累,又停了下来。
“听说你和那个警察前几天又来过这里了?”戴柔忽然笑嘻嘻地看着莫兰问道。
早就知道你会问,肯定是廖勇立告诉你的。
“是啊。”莫兰说。
“到底你们是来约会,还是来找线索啊?”戴柔打趣道。
她觉得自己正被来自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所包围。
“什么约会啊,”莫兰马上否认,她心里又想到那天晚上的他,“他只是叫我帮他看看,杜小美房间的化妆品是不是都是杜小美的,你们都知道杜小美是只用日货的嘛。”
“没错。那天我们用的就是日本的。”戴柔说。
“那又怎么样呢?”姜容喜问道。
赵燕淑紧张地看着莫兰,等着她说下去。
“我说有支唇膏不是她的,是我送给她的,CD,淡紫色的。我只知道这个,至于其它比如,润唇膏、香水、唇彩我就不清楚了。”
“他们怀疑那些东西中有凶手遗留的物品。”
“大概吧,不过我看他也没收走,现在把它们全扔在了杜小美盥洗室的抽屉里了。”莫兰环顾了一下四周,“也许这并不重要,他只是随便问问的。”
房间里的气氛骤然变得有些紧张。
“他也许只是想找机会跟你套近乎吧。不知道从哪儿问起好,只好说化妆品了。”过了一会,戴柔忽然哈哈笑起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对,我也这么想。”姜容喜马上赞成。
“上次我也觉得不对了,他一定喜欢你。”赵燕淑也跟着笑。
“别胡说了,我们根本连朋友都不是。”莫兰脸红耳赤地争辩道。
“那就直接成情人算了,你反正也离婚了。千金难买的自由身哪。”戴柔挥舞着手里的刀笑道。
“去你的!”莫兰白了她一眼,忽然感到手上一痛,“啊呀……”,她惊呼一声,菜刀“铛”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却发现莫兰浑身颤抖,表情痛苦,她的右手正使劲压在左手上,而鲜血正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她们立刻地围拢了上来。
“哎哟,你流血了!”赵燕淑惊慌失措地说。
“是啊,我一不小心……”
“怎么搞的?痛不痛?”戴柔弯下身子询问。
“还好。”
“好像伤口蛮深的。”姜容喜注视着莫兰正在流血的手关切地说。
“得赶快给她止血。你等一下,我找找止血的东西。”戴柔说着就在厨房里乱翻起来。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厨房呢?”赵燕淑嘟哝了一句,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莫兰你等一下,我也去找找看。”姜容喜拍拍莫兰的手以示安慰,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戴柔气馁地把大抽屉猛地关上说:“根本就没有,好了,我去找廖勇立,看看他是不是有办法。”她急急地拉开厨房的门,回头又补了一句:“这都得怪他!”
刹那间,厨房里就只剩下了莫兰。
她表面上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心却紧张地怦怦直跳。
最先进来的是戴柔,戴柔一脸不高兴。
“他根本就不知道放在哪里?这是怎么搞的,这可是他自己的家。”戴柔数落着廖勇立。
“他去哪儿了?”莫兰明知故问。
“他说到二楼他原先的卧室盥洗室去找找。”戴柔说。
“如果真的……”莫兰嗫噜着,姜容喜急急地冲了进来,手里拿了盒餐巾纸。
“对不起莫兰,我只找到了餐巾纸。”她歉疚地说着走上前来,正当莫兰担心她要扯出一大堆餐巾纸来为自己止血药时,门突然开了,赵燕淑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脸色极其难看的廖勇立,莫兰一眼就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酒精棉花和创可贴,她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莫兰,你看……”赵燕淑正想说她找到了药,但刹那间她就闭上了嘴,因为莫兰的眼神让她突然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
莫兰摊开“受了伤”的手,把右手掌中握着的血袋扔在脚边的垃圾桶里。
这是廖勇立前一天从他当电影道具的朋友那里借来的,的确非常逼真。
“她拿走了润唇膏。”廖勇立简短地说,仿佛这是个判决。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快昏倒了。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只有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响。
“我真不愿意相信是你。”莫兰打破沉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赵燕淑笑了,漂亮的大眼哀伤地注视着她,往日的怯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伤感。
“是什么让你怀疑我的?是润唇膏?”过了一会儿,她才问,平静的声音中带着疲倦。
“不,这是最后找到的。”莫兰答道,“其实最初是,气味。”
“气味?”赵燕淑似乎感到困惑。
“面膜的气味”莫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小美拿来了一大堆自助面膜,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挑选出符合自己肤质的面膜,你和杜小美都是油性皮肤,容喜是敏感性,戴柔是混合性,我是干性皮肤。对不对?”
“嗯,是啊。”赵燕淑不太起劲地应了一声,好像只是不想辜负莫兰的说话热情。
“我在网上找到了这家卖CNM自助面膜的小店,”莫兰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她注意到赵燕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她继续说下去,“我买了所有的品种,拆开包装对照说明书后,我发现一个问题,比如干性皮肤的面膜是从核桃中萃取精华的,应该带有核桃的味道,我就是干性皮肤,但是那天我做面膜的时候,并没有闻到核桃的味道,实际上我什么都没闻到。”
“也许你那天太困了……”赵燕淑说。
“是的,也许那天我是太困了,我的感觉不是那么敏锐,所以我又看了别人的,可是我发现全乱套了。敏感性皮肤的面膜是不带酒精和香料无色无味的,但是容喜说,她闻到青木瓜的味道,混合性皮肤面膜应该带有青木瓜的香味,但是戴柔闻到了柠檬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赵燕淑没有反应。
“杜小美把一切都搞混了。她把所有的面膜外包装拆开来,然后互相混放,其实,她只给自己用对了面膜。她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谁用过这面膜,她想知道有谁会有特别的反应,结果她终于发现了。在所有人对面膜的反应中,只有你一个人撒谎了。她给你用的是干性皮肤用的面膜,但是你却说你用的面膜有股中药味道。”
“你胡说,我是用了油性的面膜!”赵燕淑争辩道。
“杜小美是买了两盒油性面膜,但是,她只用了一盒,另外一盒现在还在她的橱里。我已经跟那个店主了解过了,杜小美一共只在她那里买过一次CNM自助面膜,顺便提一句,在国内,还没其他地方出售这种化妆品,这是店主老公直接从日本带回来的,在这次购物中,她买了两盒油性皮肤用的面膜和两盒干性的,现在两盒干性的都用完了,油性却剩下了一盒。警察已经调查过了,她没有把干性面膜送给过别人,所以只能是用掉了。”
一阵沉默。
“因为你在晚餐时的失态,她很怀疑你,但是她还吃不准。她想听听我们每个人的对面膜的反应,于是她先说了油性皮肤面膜的特征,有股中药味,结果你跟着她说了,但其实,她最清楚,她没有给你用油性皮肤用的面膜,因为就是她分配的面膜,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用错了。干性皮肤的面膜和油性皮肤的面膜颜色上很相近,只是气味不同,但是,这一点给你敷面膜的姜容喜是不知道的。从外表看,你们敷的面膜颜色差不多。你说谎了。燕淑。”
赵燕淑想了想,才说:
“是的,我感觉是跟她有点不同,可我只是不想扫她的兴才这么说的。”
“这么说,你也知道你用的不是油性皮肤适用的面膜,但是,只是因为你不想扫杜小美的兴,所以说了谎?”莫兰问道。
“嗯,是的,我听到她这么说,我也跟着说了。”
“你怎么会知道容喜给你用的不是油性皮肤适用的面膜呢?你怎么知道这气味是不对的呢?也许是杜小美自己用错了呢?也或许是容喜弄错了呢?难道你没想到,你正好可以用你的真实感受提醒她?”莫兰再问。
“她不会错的,我知道,因为……”赵燕淑突然停住了。
“因为你用过。”莫兰代替她说下去,“你知道油性皮肤是什么味道。你没用过其它肤质的面膜,也不知道别人是否用过这牌子的化妆品,所以你不知道别人也用错了,你以为是容喜弄错了,或者是杜小美拿错了,或干脆就是发货发错了,因为颜色的确很相近。你没想到是杜小美在故意试探所有人。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如果说出你的真实感受会让杜小美怀疑你曾经用过这种化妆品,所以,你觉得还是跟杜小美说的一样比较安全。”
莫兰注视着她,轻声说:“其实你完全可以对她说,我们怎么不一样啊,小美,是不是有谁弄错了?杜小美根本找不出你任何把柄来,因为你说的真话。燕淑,这是个毫不必要的谎话,我想你说完就后悔了。”
赵燕淑看着她,闭上了眼睛。
“是的,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来不及思考,我没多想,等我说完已经来不及了。”赵燕淑低声说。
“知道杜小美为什么拿出一盒抗过敏药吗?”
“为什么?”赵燕淑显然没想到这点。
“她想看看谁会吃它。因为只有用过的人才知道自己用错了,所以很可能会去吃那个药。她看见你吃了,所以后来才会去找你。”
赵燕淑吃惊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你那天用了干性皮肤用的滋润面膜,所以你吃了一颗抗过敏药,抗过敏药中大都带有镇静成分,所以你第二天才会醒得最晚。我后来果然发现原本没动过的抗过敏药少了一颗。也是你,用廖勇立的账号买了CNM的面膜,然后让店家送到他的餐厅,后来又让他在约会的时候带给你。这一点,他自己已经承认了。你经常看杂志,你在杂志上看到了这种化妆品的介绍,所以就想买来试试看。他一开始不肯承认,是因为你们之间有个约定,分手之后,不把你们交往的任何细节说出去,他答应了你。你们其实已经分手了,就在你来参加八鲜汤聚会之前。”莫兰冷漠地说。
赵燕淑叹了口气,说道:“是的,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上次就说过,他不爱我。可是,在面膜上撒谎又怎么样,能代表什么?”她忽然正视莫兰,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戴柔用完一楼的盥洗室,你就进去洗澡了,是不是?”莫兰问。
“是的。”赵燕淑谨慎地回答。
“你的理由是,你洗得慢,不想影响别人,是不是?”
“是的。”
“你确实洗得慢,戴柔说,等她跟杜小美说完话,洗完澡,才看见你回自己的房间。”
“是的。”赵燕淑道。
“那你又撒谎了。”
“怎么,你,你不能随便乱说,你,你……”赵燕淑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
“你对我说,戴柔和杜小美在庭院里吵架,请问,你是怎么知道她们在庭院里吵架的呢?你去洗澡的时候,戴柔刚刚被杜小美叫住,容喜在旁边,她们都还在客厅里,你洗完澡后,客厅里早就没人了。你怎么知道她们会在庭院里吵架的呢?”
赵燕淑顿时脸色煞白。
“除非,你从浴室里溜出来过,你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们在庭院里吵架,而那时候,容喜还在客厅,当时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杜小美和戴柔身上,所以根本就没注意到你从她背后离开。一楼的盥洗室亮着灯,关着门,大家都以为你在里面,其实你就是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上楼,进了杜小美的房间,躲在那里,等杜小美回房间后,用领带勒死了她。
杀完杜小美后,你又快速下楼回到一楼的盥洗室,这时候,客厅里已经没人了。你把领带和用来当手套的卫生巾一起塞进了抽水马桶。戴柔说,她在一楼的盥洗室曾经发现一包卫生巾,刚打开,只用了一个,但是我后来去看,却发现少了5个。我觉得没有人会偷拿别人的卫生巾。你当然也不会。
莫兰看见赵燕淑在点头,于是马上接着说:“那么你为什么要把领带带走呢?因为你爱勇立,你不想让他受牵连,其实他在拘留所,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但是你不知道,因为你来别墅前,你们就分手了。那么你为什么没把领带和卫生巾拿到二楼冲进马桶呢?因为我记得杜小美曾经夸耀过,说一楼盥洗室的马桶是德国进口的,连热水瓶也冲得下去,你相信了她的话,你认为用那里的马桶冲那些东西更安全,你怕上二楼盥洗室冲,会把马桶堵住,引出麻烦。再说你本来就必须回一楼盥洗室,那边的灯还亮着呢,同时,如果你要洗澡,还得回去,你不可能在二楼洗了,大家都知道你在一楼盥洗室。
你很幸运的是,你下楼的时候,没人看到你,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间。不幸的是,杜小美的话太夸张了,那只是个普通马桶,结果卫生巾和领带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大团,还是把它堵住了。”
“不,我没干过,我不知道,也许,也许保姆早晨用过那间盥洗室,是她堵住了马桶。”赵燕淑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她也许是用过,但是她不会把领带和卫生巾一起塞进马桶,因为马桶堵塞,只会增加她自己的工作量,她得负责自己掏,或者打电话找人来修。而且,她还可能被女主人骂,如果她神经正常,她不会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其实,也不可能有别人用过,因为只要有人用过,就会弄脏马桶,而一楼盥洗室并没有通马桶的工具。警方检查一楼盥洗室的时候,它是干净的,这说明在堵住后没有人用过。马桶堵不堵得抽了才知道,后来为了找凶器警方才发现它被堵住了。结果警察在这个马桶里捞到了4个干净的卫生巾和一根领带。那天晚上,你一直占着一楼的盥洗室,所以没有人能在你洗完澡之前去用它。而等你洗完澡后,我们都已经在楼上了,杜小美和我自己房间里就有盥洗室,我们不用去用外面的厕所,戴柔和容喜都是在楼上洗的澡,浴室和厕所是连在一起的,冬天的晚上,谁也不会大老远特地跑到楼下来用盥洗室,如果她们要冲领带,应该也是在最方便的地方,楼上的盥洗室。所以,那天晚上只有你才有机会把领带和卫生巾塞进一楼盥洗室的马桶,因为只有你用过一楼的盥洗室。”
“也许是半夜,有谁偷偷跑到一楼的盥洗室……”
“我后半夜也没睡着,我没听见有人开门关门或下楼,我也问过容喜和戴柔,她们也说整夜很安静,没人出来过。”
赵燕淑呆呆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
“你全是在猜测,猜测。我没有冲过领带,我没有。”
莫兰不理她,继续说下去。
“那天,你说去找拖鞋,其实你是去找你的润唇膏的,你把它带到了一楼盥洗室,但后来找不到了,你向来做事没什么条理,所以你以为你可能把它掉在了凶案现场。你本来以为那天别墅只有廖勇立或许钟点工在,你觉得他们比较好对付,因为廖勇立和钟点工不会怀疑你,廖勇立一直认为你是最善良的,他会相信你的话,他会相信你真的是去找拖鞋的,而钟点工一般不会管闲事。但是你没想到碰到了我,而且警察也在。
你知道吗,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看见那支润唇膏了,它掉在垃圾桶的后面,你没看见,因为我的身体挡住了你的视线,你一直看的是马桶。我没跟你说,是因为我以为那是我的那支,我想那支润唇膏已经被杜小美用过了,所以不想把它拿回去,但其实,那是你的。我后来在我自己的包里发现了我的那支润唇膏,我想到了容喜的话,她说,杜小美那天晚上曾经进过我的房间,手里还拿着件东西,她没看清,后来我才知道,杜小美手里拿的是那支润唇膏,她是想来还给我的。我以前就一直用这个牌子的润唇膏,而你总是跟我买同样的东西,所以我马上知道,那是你的。”
“你,你太武断了,也许是杜小美自己的呢?”
“杜小美只用日货。戴柔的润唇膏是男用的,她要跟男人用一支,而容喜什么化妆品也没带,她连洗面奶和润肤露都不带,现在她对任何化学产品都很抗拒,她只用清水洗脸。那天做面膜完全是因为盛情难却。”
莫兰说到这儿,停住了,她注视着赵容喜,过了会儿才说,“的确,谁用什么牌子的润唇膏是她们自己的说法,是不能百分百证明那是你的,但是,你今天自己的行为却证明了一切。如果不是你的润唇膏,你今天为什么要拿走它?顺便提一句,我们离开杜家的时候,警方曾经把我们随身的物品都记录下来过,我看到你的那份纪录中有,拖鞋一双,我想你不会带两双拖鞋吧。那天早晨,我们来叫你的时候,我看见你的箱子里有拖鞋,而在那之后,我们都下楼了,你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人,箱子一直在你自己手里,所以不可能有别人能拿到你的拖鞋。”
赵燕淑的眼睛里闪着恐惧,莫兰觉得她在发抖。
“其实,也只有你有可能躲进杜小美的房间。戴柔跟杜小美差不多是前后脚上的楼,上楼之后,杜小美先敲了你房门,你没在,接着戴柔去洗澡了,杜小美进了我的房间。”
“还有容喜!你别忘了,她完全可以在我洗澡,而杜小美在跟戴柔吵架的时候溜进杜小美的房间。”
“不可能,戴柔上来的时候看见她在走廊上,如果容喜她第二次进入杜小美的房间,就必须得敲门,因为杜小美差不多跟戴柔前后脚上楼,容喜想去杀她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再说容喜跟杜小美在体力上有一定的差距,如果正面交锋的话,肯定会发生搏斗,但警方没在现场发现搏斗的痕迹,也没发现有人听见过搏斗的声音,这说明,凶手是等在杜小美房间趁她不备突然下手的。”
“而且,容喜在洗完澡后20分钟,还看见杜小美进入过我的房间,如果她躲在杜小美的房间等着杀她,而杜小美一时还没发现她的话,那么她就不可能知道杜小美是进了我的房间,她只可能知道杜小美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容喜也可能是趁杜小美进你房间的时候,偷偷溜进了杜小美的房间。”赵燕淑忽然眼睛一亮,她想出了这句话。
“这样的话,她就不会知道杜小美离开我的房间后又去关窗了。她既然已经进了杜小美的房间里,当然就看不见走廊里发生的事了,她也不可能躲在杜小美的门口偷看,因为这也太危险了,如果杜小美一开门看见她,如果大呼小叫,她不是全暴露了吗?所以,不可能是她。”莫兰说完话,静静地看着赵燕淑。
“戴,戴柔呢,她,她可能根本没洗澡,她,她可能躲在浴室门缝里看,等杜小美进你房间的时候,走进杜小美的房间。”赵燕淑又提出一个想法。
莫兰叹了口气。
“显然,你是没用过二楼的盥洗室,燕淑。二楼的盥洗室在拐弯的地方,从门缝里看不见走廊里的情况。而且,杜小美离开我的房间后,先去二楼盥洗室旁边关窗,然后才下的楼。”
“她,她可能等杜小美下楼后,才进了她的房间……”
“燕淑,我刚刚已经说了,在二楼浴室看不见走廊的情况,她不知道杜小美下楼了。浴室跟杜小美房间的距离并不远,等她开门去走廊的时候,很可能那边连人影都没了。她怎么能肯定杜小美没回自己的房间?”
赵燕淑呆了半晌才泄气地说:“你可真会猜。”
“再来说说另一件事,我记得,你曾经跟我提过,你说,如果你是杜小美,你即使死也不会脱下结婚戒指,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她脱下戒指的?”
莫兰看到赵燕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是的,她从来没意识到这点。
“其实那个假手指只能是杜小美自己放进汤里去的,因为她想威慑她的情敌。而我们所有的人,在来之前都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她是否真了做了汤,所以就根本来不及去准备什么假手指。再说,如果我们中的一个杀了她,也不会故意用手指影射八鲜汤,因为那就等于在暗示这次杀人事件跟外遇有关。谁会这么笨?当然不会。所以只能是杜小美自己放的,而且还是在她死之前放的。她关好窗,下楼,把戒指套在一个假手指上扔进了汤里,随后回自己的房间,自那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因为她进房间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她,而在这之前人人都看到她戴了戒指。所以,她只有在死之前才脱了戒指,也只有凶手才知道她死的时候没带戒指。”
“不,我,我看见她脱戒指了……”
“什么时候?如果没杀人的话,你最后一次看见她,应该是在她在客厅叫住戴柔的时候,这时候,所有人都看见她戴着戒指。”
“我,我是半夜起床,碰倒她,看见她没戴戒指……”
“你撒谎,容喜和戴柔那天晚上都没睡着,她们都说半夜很安静,没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杜小美根本没出过自己的房间,你也是。而且你自己也曾经说过,你整夜都睡得很熟。”
赵燕淑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了。
莫兰继续说下去。
“再来说说今天的事。你没有砍过杜小美的手指,所以当你看到廖勇立让我们做菜后,你并不紧张。你以为大家都已经知道杜小美没有被砍手指的事了,因为假手指是很容易被识破的,你认为警方早该告诉廖勇立了。但其实,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一点。警方特意对此作了保留,没告诉廖勇立,因为当初虽然我们发现了尸体,但她那只戴戒指的手靠里面,我们都没去核对。
戴柔和容喜没上楼看尸体,尸体搬下楼时上面盖了布,她们也瞧不见,她们只见过手指,所以她们一直以为尸体是少一根手指的。她们认为今天让她们做菜就是在试探她们的厨艺,所以她们都故意表现得很差。在别的案子中,可能试验中演戏的那个才是凶手,但在这个案子里,展现自己实力的人才是凶手。因为她觉得这只是个普通的聚会,不是试探。”
“你怎么知道她们在演戏?”
“戴柔经常在家给男朋友做菜,容喜以前就一直厨艺精湛,而且总是给老公做菜,这种技术是不会因为分居4个月后就忘得一干二净的,所以,今天她们只是在演戏,希望自己不要被怀疑砍了小美的手指。只有你,最真实地展现了你的实力,因为你不在乎。你知道你没砍过杜小美的手指。”
赵燕淑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
“当你今天听说,警方在确认杜小美的房间有哪些化妆品不属于她的时候,你慌了神,你认为警方其实是在确认谁到过杜小美的房间,因为按理说我们中没有人去过她的房间,所以不会把化妆品掉在她那里。虽然杀人的时候一般不会带润唇膏,但是你在这方面没自信,你缺乏条理,总是把东西乱丢,而且润唇膏确实不见了,也不在一楼的盥洗室,所以你怀疑,润唇膏掉在了杜小美的房间,你想去确认一下,正好我手出血了,于是你自告奋勇地上了楼,如果你仅仅只是去找棉花什么的倒无所谓,但是我们都设好陷阱了,燕淑,廖勇立盯着你,在你进房间之前,润唇膏还在,你走后,就不见了。是你拿走了它。为什么呢?因为你认为那是证明你到过那个房间的证据。你认为警方是在杜小美的房间找到了它。”
赵燕淑别过头去望向窗外,在那里,警车已经在等候了。
“你没有证据。”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绝望地吐出这句话。
“不,我有的。勒死杜小美的领带上的有你的半个指纹。”
“这不可能,我……”
“你想说,你用卫生巾包住了你的手,是吗?但是卫生巾毕竟不是手套,在你用力的时候,手指的尖端会滑出来的,再说,警察已经找到了那四个卫生巾,那上面应该有你大量的指纹和痕迹,现在的刑侦科技非常发达。另外,你拿领带的时候,柜子里也留下了你的半个指纹,卫生巾并不保险,燕淑。”
“可是,可是,也许,我只是拿着卫生巾堵住马桶,作弄杜小美呢?”赵燕淑仍然不甘心。
“燕淑,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它们跟凶器――领带缠在了一起,你忘了卫生巾上面是有粘性物质的吗?我不知道它们的粘性有多强,反正它们揉在了一起,就是因为揉在一起才会变成一大团。”
莫兰平静地注视着赵燕淑,对方脸上的绝望表情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她,她全猜对了,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天你第一个到,杜小美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赵燕淑呆呆地望着窗外。
“她说,她知道廖勇立经常去一家宾馆,她已经开始调查了,她准备把对方搞臭。”赵燕淑精疲力竭地说,“我害怕,我不想失去婚姻。”
“你爱你老公吗?”莫兰问道。
赵燕淑摇了摇头,眼泪滚落下来:“我不爱他,但是他对我很好,我不想失去婚姻,也不想丢他的脸,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他知道我的事,一定会跟我离婚的。”
“如果你不爱他,就应该离开他,而不是先搞外遇,再把外遇对象的老婆杀了。燕淑,你这是怎么啦?”莫兰觉得真难过,她至今不敢相信最善良老实温柔的燕淑会用杀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勇立不爱我,我只能回头去依靠婚姻。但是杜小美想破坏它,想毁掉我最后的退路,她想让我身败名裂,我不能让她这么做。”她幽幽地说。
“可是你……”
“我知道我做错了,莫兰,我也不想这样。”赵燕淑痛哭起来,“那次我是真的想死的,我知道我终究逃不掉。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杜小美丢在床底下吗?”
“为什么?”莫兰低声问道。
“我害怕,我不想看到她。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我知道杀人是错的,莫兰。我也知道跟勇立在一起是错的,但是,我还是做了,我以为他爱我,那天听到杜小美说,她怀孕了,我好难过……”赵燕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莫兰的眼圈也红了。
“你知道吗,杜小美并没有怀孕,她是骗我们的。”莫兰难过地说。
赵燕淑看着他,忽然咯咯笑出声来,并且一笑就停不了,但那笑声在莫兰听来,比任何她听到过的哭声都更凄惨,更绝望。
“真是个好消息,真是个好消息,但是,跟我有什么相干?他不爱我。我也不想爱他,本来一切都结束了,我也想结束,但是,杜小美断了我的后路,我没有退路了!我是被逼的!莫兰,我不想这样的,我害怕,我好害怕……”赵燕淑断断续续地说着,趴在桌上抽泣起来。
莫兰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