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王妃已是泣不成声,泪珠挂在睫毛上,眼睛又红又肿,活似两只核桃。
“不!我们还有法子。”
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之色,一把将那黑头套摘下,那人竟然是林羡。
宋祈这辈子眼睛都没有瞪过这样大。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产生错觉了,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枕边人。
方才他领兵进宫前,明明先去崇王府救了林羡,还把她好生送到了马车上,一切安排妥帖后这才敢放心离去的。现在人又怎么会在崇王妃手里!
林羡被堵上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不住的呜咽着,断了线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崇王妃拿刀狠狠抵着她的脖子,使得她根本不敢动弹,更何况是挣扎,只好乖乖跟着她的步伐走。
出了崇王府,正好看到附近有一家租贡马车的店铺。宋祈送她上了马车后,为了快些追上将士们,只好抛下她径自离去,只跟车夫交代了把她送到肃王府。
林羡深知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纵使心里再害怕,再想让他留下,也只能故作坚强,一滴泪也不敢流,好让他放心离去。
宋祈做事向来小心谨慎,这次却中了崇王妃的计。
眼下城中人人自危,百姓忙着东躲西藏都来不及,又怎会平白无故的开着一家马车租贡店?门前还恰巧停着一辆配有车夫的马车?
原是谋反前日,有人给崇王妃献计,劝她趁早做好两头准备。
把她扣在崇王府,本就是想抓住宋祈的弱点,若是崇王兵败也好拿林羡威胁他退兵,放崇王一条生路。
万一林羡趁乱逃出去了,那崇王便失去了和宋祈谈判的筹码。崇王府离肃王府路途较远,林羡想逃回去断然不能只靠两条腿。
如此一来,岂不是真叫她插翅难逃了?
崇王妃仰天大笑几声,狞笑道:“你可看好了,这可是你最爱的女人,你若答应放崇王远走高飞,我便立刻把她还给你。”
奇怪的是,宋祈居然不为所动,看向林羡的眼神似乎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声音清冷,看不出半分激动的情绪,“凭她就想跟本王谈条件?随你,本王没有弱点。”
不单是崇王妃,连林羡也怔住了,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世人皆知肃王宠妾灭妻,对这个妾室极为疼爱,纵使被帝后数次警告,也还是固执的冒着群臣弹劾宠爱于她。
可他怎么突然变了?
也对,江山只有一座,世间美人却有无数。只要他愿意,随时都有女人愿意往上扑。
在江山和美人之间,哪里有人会选美人呢。
崇王妃愕然地转头看向崇王,他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示意她放弃。
她却依旧不肯死心,抵在林羡脖子上的刀又重了几分。雪白细腻的玉颈上霎时间出现一道口子,触目惊心的猩红顺着脖颈一路流向胸前,渐渐染红了胸口前的衣衫,开出一朵赤色的花。
“这样呢,对你来说纵然杀了她也无所谓吗!”
崇王妃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不敢相信这一事实。这是她最后一张底牌,机关算尽才好容易将她困在自己掌心里,到头来竟然是做了无用功?
父母、子女、金钱、地位、女人。这世间凡人皆有弱点,为何偏偏他就没有?
“对,无所谓。”
这四个字像巨石一般砸在林羡心里,砸得她透不过气,胸口大幅度的上下起伏着,连脖颈上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了。
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漠无情,对自己的性命都不管不顾的人,居然和每天同床共枕,凡事护着她,宠着她的那个人是同一个男人。
或许,宋祈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只是她在恰巧的时间出现,又恰巧长在他的审美上,暂时填补了他内心的空虚。哪个女人都一样,并不是非她不可。
“既然肃王都这样说了,我也没必要留着一个无用的人,不如就随了你的心意,让这个女人先去地府等你吧!”
说着,便高举起手中的刀,正欲挥刀砍向她的侧颈。
林羡绝望的闭上双眼,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
如果再有来世,希望自己能擦亮眼睛,找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
崇王妃不经意间瞥到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狠戾的神色倏然有了一丝动摇。
林羡有身孕了。
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也曾当过母亲的,只是那孩子不幸胎死腹中了。自此之后,也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再未有过身孕。
在她呆滞的那一秒,宋祈飞快的操起弓箭朝她射过去。
他向来百发百中,这次自然也不会有失误。崇王妃应声倒地,正欲砍向林羡的刀也从手中无力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血不住蔓延,直到染红整个衣衫。
崇王惊慌失措的扑到崇王妃面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无助的失声痛哭着。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即便是料到自己要被处死的那一刻,也从未有过害怕的情绪。
可他眼看着这个与他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发妻倒在血泊之中,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从他手中消失,他才真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崇王妃的沾满鲜血的手缓缓伸向崇王,触碰着他那温热的脸颊,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拭着眼泪。
“王爷,别哭,哭什么呢……”
崇王已经魔怔了,嘴里止不住的喊着“对不起。”
崇王妃摇摇头,一股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溅在崇王的衣衫上。
她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抚慰道:“臣妾不后悔,能成为殿下的妻子,为殿下生儿育女,臣妾……不后悔……希望来世,还能做殿下的结发妻……”
崇王妃的手渐渐没了力气,无力的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最后重重跌在地上。
崇王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在自己手中逐渐消失,歇斯底里的捶地失声痛哭。
到最后一刻,她还是满眼爱意的看着崇王,期盼着能和他来世再续前缘。
林羡好像被抽空了灵魂,呆滞在原地,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