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的身上被水浸湿，甚至还残留着老鸭汤中的姜片和枸杞。
他目光呆滞，眼神空洞且无神，任由宫女为他穿好衣裳。
他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帝王的样子。
林羡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开口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留下伺候皇上用膳。务必看着皇上吃完，才能离开。”
那几个宫女还在给宋祈换衣裳，闻言不由得一愣，怯生生地转头看向林羡。
云涓拧着眉，低声斥道：“愣着干什么，皇后娘娘说的话也敢不听？”
她们连忙应声，“是。”
不是她们不听主子的吩咐，而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平日里，林羡都是特意嘱咐她们不要理会宋祈，寝殿内即便有再大的声响，也不许踏入半步。
今日却如此反常，还特意叮嘱她们日日进来伺候皇上用膳。
她们心中存疑，所以才没敢即刻应下。
其中有一个人还算机灵，上前两步，恭敬地福了福身，“奴婢们知道了，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走吧。”
林羡轻叹一声，将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径自走出殿外。
看到宋祈落魄潦倒的样子，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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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羡的计划顺利实施，中间没吃什么岔子，比她预想的情况要顺畅许多。
她以皇帝的名义，给柔然的新可汗写了一封信。
信上说，自己与清宁公主也有数十年未见，心中惦念得很。
恰逢生辰将至，想让清宁公主回京小聚，暂住几日。
那柔然的新可汗也是个十分精明的人。他既然要依附于公主的母家，就断然不能拒绝皇帝要妹妹回京探亲的要求。
但若是这样轻易放公主回去，路上恐怕会生什么变故。到时候再落得个人财两空，那他不仅失去了这个保护伞，还白白丢了一个媳妇。
柔然可汗立即请使臣觐见，要求安排柔然的人马在公主身边护卫。
美其名曰是护卫，倒不如说是监视她逃跑的爪牙。
使臣早在出发之前，就得了林羡的意。柔然可汗一提出这个请求，话音刚落，就被使臣驳了回去。
“请可汗放心，我们的将士个个神勇无比，以一敌十都是行的，您不用担心公主的安危。”
“那就带上几个婢女，一路上也方便伺候公主。”
“这个也不必了，”使臣摆了摆手，“我们带了一路随行的婢女，现在就在驿站里，随时恭候着公主。您不用担心。”
柔然可汗又欲开口，就被使臣搪塞了回去。
“可汗是对我们不放心？那可是公主的娘家，难道我们还能把公主扣押在京不成？”
此言一出，柔然可汗彻底没辙了，只好乖乖就范，放清宁公主即刻回京。
“那……好吧……”
清宁站在屏风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听到使臣和可汗谈判的时候，整个人神经紧绷，连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一别十几年，这里就好像是一个牢笼，把她紧紧地困住。日子若是再拖下去，那柔然就会从牢笼变成坟墓。
清宁早已归心似箭，一刻也不愿意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了。
她站在屏风后，身子微微前倾，期盼着使臣的好消息。
听到柔然可汗的无奈妥协，听到那声“好吧”的时候，清宁终于松了一口气，雀跃着跑回自己屋里。
为了伪装成探亲的样子，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其他的钱财、首饰都没有带在身上。
比起回家，重获自由来说，那些身外之物简直不值一提。
出发之前，清宁不情不愿的去见了柔然可汗最后一面。
她对这个小叔子只有满腔恨意，都不愿意睁眼瞧他一眼。
老可汗在世时，对清宁毕恭毕敬，相敬如宾。反而是这个小叔子，总是色眯眯地看着她，那双眼睛上上下下的在她身上打量。
清宁对他厌恶至极，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她高傲的像一只天鹅，仰着头，挺着胸，只走到他面前淡淡的说了一句告别的话，然后便转身离去，只给他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
金娇玉贵的公主，本就应当如此。
她对这个地方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多待一秒都觉得恶心，浑身难耐。
一切都按原计划部就班的进行，清宁如愿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夜以继日的奔赴盛京。
她掀开帘子，窗外黄沙飞扬，马蹄声阵阵。
她看着这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路，心中感慨万千。
清宁来柔然的时候，也走了这条路。但和现在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来时，天气晴朗，艳阳高照。沿路的小花小草长得茂密且旺盛。但她心里却烦闷的很，觉得一草一木都没有生机，一副颓败、荒凉的模样。
现在踏上了回去的路，虽然漫天黄山飞扬，沿路树也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长，但她却很快乐。
马车一路行至盛京，百姓听说远嫁柔然和亲的公主要回来，都是激动万分，自发地出来参拜。
清宁是为了两国和平，使百姓免于战乱，才牺牲自己，甘愿去柔然和亲的。大家对她感恩戴德，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出来迎接公主。
“公主，您瞧！”
一旁的婢女激动地拍了拍清宁，招呼她往外看。
沿路跪了许多百姓，大家心情无比激动，都想出来迎接公主。
清宁眼含热泪，向他们挥手致意。
能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不愁衣食的画面，她这些年在柔然受的苦，也全都值得了。
人头攒动，马车只能缓缓行进，终于在傍晚前赶到了皇宫。
彼时，林羡早早地坐在翊坤宫正殿里，等待着清宁的抵达。
重逢的这一刻，她们都等了许久，盼了许久。许多年未曾相见，当日送她出嫁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可现在物是人非，先皇和先皇后接连而去，宋祈身染重病。当日送清宁的人，就只剩下林羡一个了。
“公主来了，皇后娘娘，公主来了！”
云涓站在殿门外，探着头，踮着脚，不住地向外张望着。
她的眼神忽然闪了亮光，兴奋地朝林羡喊着：“皇后娘娘，公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