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离京已有半月有余,自他走后,林羡便总觉身子不适,便连着告了半月假,免去了每天的晨昏定省。
如若放在以前,李殊词定是不允的,还会挖苦她身子孱弱就不要伺候王爷之类的话。
只是如今她忙着收拾新入府的姜姨娘,哪里还有精力再管林羡,便任由她告假了。
恰逢正月十五,林羡觉得身子好些了,便起身去王妃房里请安。
正月十五元宵节,是一年中最大的节日,京城内,万家灯火、箫鼓间作,皇宫中处处掌灯,一派金碧辉煌。
王府里挂了好几盏五色琉璃制成的灯笼,那灯笼的骨架是用玻璃制成的,点燃后明亮无骨,却又不显富贵招摇,深受京中贵胄喜爱。
“今儿过节,也不知王爷如何了?”姜怀薇低着头,往日那副嫡小姐的骄傲做派已被消磨的荡然无存。
“听说江陵的疫症已被控制住了,应该快回来了。”
屋里支着四方炉子,红萝炭在里头燃的咯吱作响。
说罢,李殊词便往里扔了几个栗子进去,霎时冒了点点火星,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几个女人围炉而坐,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林夫人怎么说病就病了?不过今日的脸色看着倒是好多了。”
林羡轻抚着斜插在发髻上的赤金簪子,回道:“前些日子受凉着风了,劳烦姐姐挂心。”
孟清禾撇了她一眼,忿忿道:“王爷之前一连数月都歇在她房里,夜夜笙歌,妾在暮云轩都听的一清二楚。莫不是招摇惯了,即便王爷不在房里也要开着窗户,让旁人都听着、看着,所以才着了风。”
林羡听着她这番酸溜溜的话,忍不住掩面轻笑。
本想回嘴堵她,可又想起王爷的千叮咛万嘱咐,便不愿再多事,只当没听见,遮掩过去便是了。
孟清禾见她未开口,越发疾言厉色。
“王妃娘娘挂念她做甚?人家又不念您的好,不然怎么一直独占着王爷。好容易寄封信回来,偏偏还给她单写一份儿。”
林羡已刻意压着脾气,听到她此番说辞,不免有些恼火。
“留得住王爷,自然是我的本事,孟夫人又何必说这酸话来堵我?承欢院离暮云轩那样远,孟夫人还能听得一清二楚,怕是得夜夜爬墙根儿听吧?有这档子眼红我的功夫,不如好好研究怎么靠自己留住王爷吧。”
“你——”孟夫人一时语塞,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把手里攥着的绢子一甩,掩面而泣。
闻言,屋里的人俱是一怔,连姜怀薇也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这位林夫人。
她心想:原来恃宠而骄就是这样的,我也得想法子固宠才是,也好长长威风,如她一般招摇,看李殊词还敢给为难我半分。
李殊词抬眼,凌厉的目光扫过坐在下首的林羡,幽幽开口:“这般牙尖嘴利,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若不是王爷这般欢喜你,我早该把你打发出去了。”
林常柏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但好歹也是文官清流之辈,林羡听她这番说辞,积压已久的怒火翻涌而来。
“姐姐是国公府嫡女,如今就不必自降身份在这儿与我制气了。”她轻抚小腹,戏谑的笑着。
李殊词被戳到痛处,又想到前些日子因为她向王爷告状,自己被外祖母罚跪的惨状,愈发气急,拍桌怒骂。
“狗仗人势的东西,竟越发不知规矩了!瞧瞧,京城里哪家哪户的妾室如你这般嚣张跋扈,竟敢忤逆主母!我今日倒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说罢,对一旁的冯妈妈吩咐道:“去取串铁链子来,伺候林氏在外头学学规矩,不到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冯妈妈得了令,立马领了两个婆子去请林羡。林羡倒也不急,掂了掂手里的栗子,不慌不忙的出去跪下了。
虽说林羡的父亲远不及李国公的官位高,但她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从小便细皮嫩肉的养着,没受过这等苦楚。
她跪在铁链子上,只觉膝盖一阵生疼。
云鹊不满道:“王妃的心肠也忒坏了点,这天寒地冻的,跪在雪地里也就罢了,偏还放串铁链子,忒坏了点!”
林羡只觉丝丝凉风直往衣裳里钻,便紧了紧斗篷,不露声色的把手炉轻放在小腹上,说道:“你小点声抱怨,让她听见了,还得挨板子。”
云鹊扁扁嘴,乖顺的应下了。
不到一个时辰,林羡便两眼一黑倒了下去。待她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承欢院。
她迷迷糊糊的想要起身,只觉下半身一阵生疼,不由得眉头紧皱,闷哼一声。整个身子虚弱无力,瘫倒在地。
见伏在她床边的竟是王爷,心里又惊又喜,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他捉小鸡似的按住了。
“你现在身子虚,就不要起来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羡摇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抬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问道:“还在吗?”
宋祈有些哽咽,说道:“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林羡目光呆滞,任由他把自己揽入怀中,像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有孕在身怎么不告诉我?若早知你有孕,我定会把你带在身边,或命人看顾你,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事了。”
她伏在宋祈怀里小声啜泣着,嘤咛道:“月份小,妾怕保不住这个孩子。前些日子王爷事多,我不好去叨扰,才想着等王爷从江陵回来再说的,没曾想到,我还是留不住他......”
“若是平日里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定是要给你讨个说法的。可是眼下还有要紧事,必须得有李国公的协助才成。”
林羡心头一冷,呆呆地应下了。
似乎是哭累了,没多久林羡便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听见耳畔有人对她说话,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宋祈小心翼翼的把酣睡的她挪到榻上,吩咐云鹊和云涓寸步不离的守着,这才放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