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还在闭目养神,丝毫没察觉出有人走近。
直到姜怀薇悠悠开口,她这才被惊了一跳,倏然睁开眼睛。
“你怎么来了?”
姜怀薇轻笑一声,“我若不来,岂不是被你骗过去了?我还当真以为你对殿下毫无感情了。”
林羡从藤椅上支起身子,眼神躲闪,说话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毫无感情了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相伴五年的夫妻,共同经历了无数坎坷,还能陪在彼此身边。
她对宋祈还是有感情的,只是不复从前了。
让你失望一次的人,怎么会在乎你是否会次次失望。
她失望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听到林霜有孕,都忘了失望是什么感觉,只会有些麻木。
“你不必多言,我都明白。只是她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肚子里怀的是东宫的第二个孩子。就算你再不情愿,也该面上装的大度点才是。”
还要怎么大度?能容得下她,已经是林羡最大的让步了。
不过她现在只想扮演好太子妃的角色,将来坐稳皇后的宝座。
一时的忍让,能给她换来人人传颂的好名声,那林羡也甘愿妥协。
“姐姐有何见解?”
“来。”
姜怀薇拍了拍手,门外便有婢女抱着锦盒鱼贯而入。
锦盒被一一打开,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补品,及奇珍异宝。
那些稀罕物件倒是没什么,可林羡瞧见那排人参、阿胶、花胶、海参、燕窝,心里忽然有些惴惴不安。
姜怀薇难产,产下一个怪胎,是李殊词在从中作梗。
当年流水一般的补品送进瑶光殿,姜怀薇进补过度,才致使生产之时难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林羡看到补品就有些不安,有孕之时更是什么补品都没吃过,只日日服一碗坐胎药,这才让元宝平平安安的降生。
如今林霜有孕,难道她要让自己效仿一样的法子?
见林羡微微蹙眉,姜怀薇大概猜到了她的疑虑,连忙出言辩解着。
“我自己的孩子就是那样没的,我绝不会再用一样的法子去害别人的孩子。这些都是上等的补品,你若送给林霜,外人只会觉得你大度,有主母胸襟。”
闻言,林羡有些心生愧疚。
从王府到东宫,姜怀薇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
人家一心一意对自己,为了自己着想,她怎么能偷偷怀疑姜怀薇呢。
林羡起身,走到那排锦盒前,挨个打量了一圈。
片刻后,她指了指燕窝和花胶,吩咐道:“那就这两个吧,即刻送去云影殿。”
一众婢女应声,井然有序地退出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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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宋祈刚忙完差事,从宫里出来。
一回到东宫,他一刻也不停歇,连朝服都没换,便直奔永宁殿。
殿内灯火通明,橘黄色的烛光照在洁白的窗纸上,映出林羡消瘦的身形。
“最近天干,容易失火。仔细瞧着各宫门前的大缸,叫他们换水勤快些,万不可结了冰。”
云鹊竖起耳朵,仔细地记着主子的吩咐,生怕有一处遗漏了。
以往,林羡可是从不管这些劳什子事儿,满心满眼都是伺候宋祈。
现在当上了太子妃,原本觉得婆婆妈妈,懒得去管的小事,也成了每日牵挂于心,必须叮嘱一二的大事。
她坐在软榻上,翻看着账本,手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宋祈迈入殿内,把身上披着的大氅递给高壮,走到她身旁坐下。
“这么晚了,还在看账本?当心眼睛。”
从前在王府时,她总爱在夜里看书,导致眼睛不太好。
若是有办法,她也不想管这些破事,实属是有万般无奈。
刚搬进东宫,林羡就挨个清点下人,从上到下整治过一通。
这才不过一年有余,偷奸耍滑,克扣银两,私自与采买之人串通串通一气,偷捞油水的事又出现了。
东宫不比寻常百姓家,只要你想捞油水,能动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若是林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助长了这种歪风邪气,让下人们愈发肆意妄为。
这些人一人捞一点,终有一日能把东宫捞空。
再说,林羡爱财如命,是个不折不扣的“守财奴”,绝不会任由白花花的银子从她眼前飘过,钻进别人的口袋。
“殿下可用过晚膳了?”
“没有,刚从宫里回来,就来找你了。”
宋祈轻摇头,不动声色地牵过她的手,细细摩挲着。
“不知道殿下要来,没叫人留晚膳。”
从前宋祈倒是雷打不动,日日要来永宁殿用晚膳。
不论等到多晚,饭菜热了多少遍,林羡都会守在桌前,期盼着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现在他们都变了。
宋祈不会日日来用晚膳,夜夜留宿。林羡也不会再眼巴巴的等他回来,做个饿着肚子的望夫石。
“殿下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叫小厨房去做。”
林羡正欲起身,就被宋祈按了下来,顺势拉到了他的腿上坐着。
殿内一众婢女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到这般亲密景象。
云鹊本该也是其中的一员,但她已经见怪不怪,自动免疫了,可以当作视若无睹。
林羡羞红了脸,挣扎着要起身。可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挣脱不开。
“你别这样,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我不用晚膳了,我们现在就寝吧。”
闻言,云涓十分识趣,连忙领着一众婢女退出殿内,把门紧紧掩上。
“殿下若是饿了,再叫我们。”
宋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附身贴到林羡耳畔,低声道:“现在没人看着了。”
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耳朵上,一抹娇羞的粉红色从耳垂一路蔓延到脖颈。
“别……”
她此时的抗拒,在宋祈眼里全都变成了恰到好处的欲迎还拒。
他蹭着林羡的颈窝,声音逐渐沙哑。
“你能不能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像在对待客人一般对我。我们能不能……还像从前一样……”
林羡心中一紧,怎么也没想到,这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