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鹊紧紧咬着干裂的嘴唇,再三踌躇之下,还是将藏匿心中的话说出了口。
“将军,若没有马车,那还是我来抱着主子吧。现在这样回去,怕是有些不妥……”
她出言提醒,不单单是为了林羡着想,也是为了李景衍好。
那些风言风语若是传进太子耳朵里,还能放过他吗?
即便在传言中,宋祈永远都是温润君子,举世无双。但是能当上一国储君的人,哪个又能表里如一?
没几分狠毒,还真能白捡一个太子之位吗?
上次,林羡只不过是叫了李景衍一声哥哥,宋祈就和她冷战了足足一个月。
这次,他胆敢抱着林羡,若是被宋祈知道,定然不会放过李景衍。
所以,云鹊出言提醒,也是为了李景衍考虑。
他似乎很意外,这话不像是云鹊能说出口的。
她是跟在林羡身后,唯唯诺诺,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如今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做事瞻前顾后,思虑大局。
有她在林羡身边,李景衍也能放心了。
只是云鹊的心性还是有些稚嫩。她都知道的道理,李景衍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他自小在规矩严明的国公府长大,规矩、分寸,早已深深刻在心里。
“山路难走,马车上不来,我便让车夫在山脚下等了。”
“那便好,是奴婢多嘴了。”
云鹊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李景衍轻笑一声,有些欣慰,“不妨事,你长大了。”
能得到将军的夸赞,云鹊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甜。她微微翘起嘴角,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山路崎岖,又十分泥泞,这条路他们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走到山脚下。
云鹊伸着脖子,四处打量,找寻着马车的停放位置。
不经意间,忽然瞥到前面乌泱泱的堵了一堆士兵。
她定睛一看,那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领头之人,正是……
太子殿下!
云鹊霎时间慌了神,拽着李景衍的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好!怎……怎么办……”
闻言,李景衍抬眼,对上了宋祈冷厉的目光。
如冬日里跳进冰冷的湖面,让人不寒而栗。
他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好像无论怎样都是错。
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来捉奸的。
见宋祈从骏马上一跃而下,大步走向他。李景衍抱着林羡的手,也渐渐松了几分。
“有劳李将军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
针锋相对,刀光剑影,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众人皆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宋祈伸出手,从他怀里把林羡抱过来。
睡梦中的林羡,在分开的一刹那,却忽然抓住了李景衍的衣领,口中喃喃道:“别……别走……不要丢下我……”
也不知她这两日是怎么过来的,连梦里都在害怕。
林羡额前出了点点汗珠,眉头紧蹙,姣好的面容拧成一团,叫人心疼不已。
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现在的力气却出奇的大。
李景衍挣脱不开,宋祈又不愿放手,二人陷入了深深的僵持。
“我不走,我们回家了。”
宋祈神色有些愠怒,使劲掰开了林羡紧紧攥着他衣领的手。
“嗯……”
她被拽疼了,有些吃痛地嘤咛出声。
宋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同坐进东宫的马车。
副将看着还在原地呆滞的云鹊,低声道:“你坐后面那个。”
闻言,云鹊忽然醒过神。朝他道谢后,便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内,林羡小小一团,乖顺地窝在宋祈怀里。温热的脸颊有些泛红,紧紧贴在男人炙热的胸膛上。
她不知道又做了什么美梦,眉眼弯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宋祈心中百感交集,很是无奈。
他撩开帘子的一角,吩咐道:“走吧,回盛京。”
“是。”
副将得了令,指挥将士们折返回京。
马蹄声阵阵,卷起了地上的灰尘,在空中肆意飘扬。
李景衍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怔愣在原地。
迟迟赶来的副将跑到他身侧,捂着鼻子,连连咳嗽了几声。
“咳咳……将军,太子妃呢?”
李景衍的衣领有了深深的褶皱,许久都未消散,可见她刚才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他叹了一口气,惆怅道:“被太子带走了。”
副将惊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什么?不可能吧!”
盛京离临安路途遥远,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
除非宋祈一夜之间长出翅膀,是日夜兼程飞过来的。
殊不知,在林羡刚启程时,宋祈就进宫告了假。
她一个护卫都没有带,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再加上一个没有武功的车夫。若是路上遇到危险,那就是有等死的份儿。
等求救的消息传到京城,她早就一命呜呼,该转世投胎了。
他实在放心不下,林羡又一直执拗,不肯让他陪同在侧。
宋祈没了法子,只好想出这个万全之策。
连夜把手头的事情忙完,进宫向皇帝告假,只身前往临安,一路上偷偷跟着她。
那夜,林羡接到从盛京寄来的信。实际上它不是从盛京快马加鞭赶来的。
是宋祈在客栈写好,命人洋装成盛京来的信使寄给她的。
那天晚上,他早早躺在了床榻上,幻想着林羡接到信件时的表情。心里像溢出蜜一般甜,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只是宋祈怎么也没想到,林羡在接到信后,会在半夜启程,连夜驱车回京。
太子妃失踪的消息,被府衙和林府瞒得很严,只有传信的人和各地知府知晓。
等消息传到宋祈耳朵里,已经到了第二日晌午。
他霎时间慌了神,心里十分自责。忐忑不安,心慌意乱。
这是他相濡以沫的妻子,是这一世最爱的女人。
他特意跑来临安,就是想护她周全,为何还是没做到,反而让她深陷险境,生死不明?
宋祈来不及多想,急忙让高壮拿着令牌,到最近的军营调兵遣将。
然而李景衍早就将两队人带走了,军营里的将士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