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李景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那个孩子……”
他没有挑明,而是轻飘飘的将眼神瞥到林羡的肚子上。
“你说孩子?”
“嗯。”
林羡长吁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是宋祈的,不过我不打算留下他。”
李景衍不解道:“这是为何?”
她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还想再要一个女儿。
都说儿子长得像母亲,可到了元宝这儿却变了。
元宝长得和宋祈很相似,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举止和作派也是一板一眼,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林羡常常幻想,如果能再有一个女儿的话,是不是就会像缩小版的她了?
她应该是个软糯、可爱的小宝宝,笑起来也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就像林羡一样。
可真当林羡有了身孕的时候,她却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幸福呢。”
林羡万份惆怅,将头偏向另一边,抬手轻抚着月季花。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现在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它虽然还是个含苞待放的花朵,但能在众多花中脱颖而出,吸引住人的眼球。
林羡刻意回避着他的视线,甚至想堵住耳朵,不听他的回答。
她本以为李景衍会和别人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质问她为什么不能原谅宋祈,为什么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李景衍没有,反而还有些心疼她。
“我能理解你,做你想做的,不用理会旁人的看法。”
林羡有些错愕,陡然转过头去,“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一样,让我原谅他。”
“因爱生恨,有爱才会有恨,这也许是你们之间无法改变的结果了。他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我是你的哥哥,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无论你做了什么。”
李景衍是看着她长大的,深知她心性纯良,无害人之心。
看着她一路走过来,逐渐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但他没觉得讶异,反而很理解她。
林羡低垂着头,眼里泛着点点泪光。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将要到翊坤宫时,林羡方才向他说了一句:“谢谢。”
刚才李景衍的那一番话,倒让她想起了之前绝食三日那次经历。
她跪在佛像前,一遍又一遍地抄着佛经,可她的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泪水好像决了堤,像雨点一般细密,不停的滴在桌面上,渐渐浸湿了纸张,模糊了字迹。
她跪在佛像前,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是在自嘲自己错付了的真心,亦是在感叹宋祈的无情。
原来痛到极致的时候,连哭都会变成笑。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林羡脑海里无数次重复着这句话,却怎么都参不破其中意味。
到了第三日,她突然想明白了。
一切的恩情、爱恋、因缘际会,都是无常的,难以得到长久。
人生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恐惧害怕的事情,而生命的短暂就像早晨的露水一般转瞬即逝。
因为心有所爱,所以会产生忧愁,担忧所爱之物不能长久为自己所有,担忧所爱之人不能永久陪伴自己。
因为心有所爱,所以会产生恐惧害怕的心理,害怕会失去所爱。
如果人能够心无所爱,就不会有忧愁和恐惧了。
她这样折磨自己的身子,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她这样把自己白白饿死,才是正合了林南嘉和宋祈的意。
林羡忽然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白白折腾自己呢?要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受到惩罚,让宋祈永远后悔自己做过的错事。
两人走到翊坤宫的正殿,坐着品了一会儿茶。
李景衍那杯有些凉了,云涓去替他添了热茶,再端回来时,不慎将滚烫的茶水洒在了他的身上。
“呀!”
云涓惊了一跳,连忙拿帕子替他擦拭衣服上的水渍。
她懊恼不已,连连道歉,“李将军,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您去换一身吧。”
李景衍笑了笑,轻轻摇头。
“没事,不打紧,我没那么娇气,一会儿就风干了。”
“还是去换一身吧。”
林羡开了腔,李景衍也不好再推辞。
“那奴婢带将军去换。”
云涓正欲抬脚,就被林羡拦了下来。
“你留下。”她又向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冬,你带李将军去。”
“是。李将军,这边。”
小冬应下,带着李景衍到了偏殿。
殿内只剩下林羡和云涓两人,云涓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林羡为何要将她留下。
她将头垂得很低,恨不得埋进胸口里,可以躲避着林羡的目光。
自从李景衍进宫后,云涓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原本万事谨慎,办事妥帖掌事姑姑,变成了毛毛躁躁,心不在焉的小宫女。
林羡也不是傻子,从她对李景衍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她对李景衍的情谊了。
“云涓,你来。”
云涓紧紧咬着发白的下唇,快步走到她身侧。
“主子,奴婢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林羡顿了顿,又问道:“你喜欢他?”
她这样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倒让云涓有些措手不及,慌乱的一时口不择言了。
“我……我……”
她甚至都忘了自称“奴婢”,心里乱如麻,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搪塞过去。
“我没有……”
“我们相伴十余载,你对旁人是什么心思,我能看不出吗?”
林羡拉着她坐下,不由得长叹一声。
云涓和云鹊是她的左膀右臂,是她最信任的人。现在左膀已经断了,她只剩云涓一个人了。
林羡自然也想给她安排一桩好婚事,送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就算她看上的人是哪家公子少爷都无所谓,大不了册封她郡主之位,背后又有皇后撑腰,这自然是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也断然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可云涓看上谁不好,偏偏喜欢的是李景衍。
他是李国公最寄予厚望的儿子,老国公定然不会轻易松口,让他迎娶一个婢子出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