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不知道你心中何来那么大的仇恨,你明知道女岐是你的姐姐,寒浇是你的姐夫,你还依然不肯放过他们,少康和伯奢他们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药?”寒浞的话语中全是绝望,我明白,被自己亲生女儿仇视的感觉不好受。
“我不奢求你会放过我,我只是想要你放过你自己!”寒浞最后看了女艾一眼,转身离开了。
我却不愿意离开,这个孩子,曾经倾注了我那么多的心血,为什么到头来会变成那样。我决定让一切都结束。
“难道你母亲没有告诉你,你是如何出生的吗?你知道你额头上的红印是哪儿来的吗?”我看着她,她以为我又要扇她,突然有些退缩,我却轻易的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
“你想说什么?打亲情牌吗?”
我不在说话,只是撩起裙角,把脚踝处那一块殷红的印记露给她看,“你觉得这个印记熟悉吗?”
当她看到那个印记的时候,人都傻掉了,因为那块印记如血般红艳,多年了一直不曾褪色,而那殷红的颜色,跟她眉心的印记几无二致。
“这是?你到底是谁——”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死死的抵到了地牢肮脏的墙壁,依然还想往后退去。
“你母亲是八月十五祭月之后嫁给后羿的,可是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是我用法力阻止了你在她体内的生长,所以你身上才会留下我的印记,难道你母亲没有告诉你有一个人一直从你出生之前就费尽全力守护着你吗?”她只是不信,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厉害,眼睛却死死盯着我的脚踝。
“你从来没有问过你母亲,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谁吗?”我突然为锦儿感到一阵悲哀,她一生似乎没有被人爱过,只不过被人当做工具而已,就算最后尨濂如此的爱护他,她对他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
“你是说?——”女艾有些迟疑,她明显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却有些事实摆在他面前,又不得不信。
“我想你肯定对寒浇诱惑过,他为什么没有动心,你难道没有想过其他的原因吗?”我进一步*问她,此时我已经搞不明白我心中对她究竟是恨多还是可怜更多。
“那不过是因为他对姐姐情有独钟,不会对其他人动情而已。”她抬起头用轻蔑的眼神斜觑着我,我有些不受控制的笑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笑。
“你笑什么?”她的表情突然有些紧张,“不会的,不会的。”
一滴冰冷的泪从我的面颊滑落,这是我对这个人间悲剧最后的一丝悲悯,其实这一切早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或许,我应该早一点让这一切结束,对不起寒浞,我最终不能保护你的女儿,因为我要保护你。
“我们一早就知道你的阴谋,所以让寒浞早点把你嫁掉,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说服他继续留在他身边,可是这不重要了,我只想告诉你,寒浞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只有他才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至亲,你以为的那些人,你所谓的师父,那个洛神娘娘,他们才是亲手制造这个悲剧的人,你如果愿意,我待会会离开,不会锁闭牢门,如果你要来杀我们,就请便,不过你最好还是吧这件事情搞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我缓缓的退出了牢房,是的,这一切都将要结束了,至少寒浞,那时刻哽咽在你肘腋之间的危险,从我踏出这间牢房开始,就不会再存在了。
关于女艾的一切我不再之情,也不再过问,或许她从此放下仇恨,过一种平静的生活了吧,希望如此。
只是一年之后,戈邑也受到了少康再一次的进攻,这一次,他的来势汹汹,即使没有人里应外合,寒戏也依旧不是对手,毕竟从军事天赋上来说,他差寒浇和寒浞都太远了,每日军情告急的木片像雪花一样飞来,寒浞已经倾其所有支持戈邑的守卫,但是由于一个决策的失误,寒戏依旧没有挽回颓势,被少康年轻的儿子斩于马下。
噩耗传到寒浞这里,他已经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将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让进去,服侍的人没有办法,只能来找我。
“你们都退下吧!”屏退了所有的人,我拿出了我的七弦琴,已经十几年没有再在雪地里为他弹琴了,日子已经过得没有任何可以激起我弹琴的愿望了,此时我只能用这曲音来为逝去的人祈祷,祈祷他们来生可以平平安安的。
“此梦一去经路遥,回望前尘具沧桑,逝者不见生者苦,唯道万事皆渺茫。”
一曲吟罢,琴音久久在雪地上萦绕不去,裹着漫天的风雪,仿佛真会有那么一个不肯安分的灵魂因为思念亲人而久久不肯离去。
“其实你是洒脱之人,对于生老病死是早已参透,又何必惺惺作态呢!”我按下琴弦,叹了口气。
“你一生没有孩子,难道就真的那么无情吗?”门吱嘎一声开了,站在我面前的是满头白发白须的寒浞,我被惊呆了,我一生爱他,却依旧不懂人类的情感,他们把子嗣看得那么重要,到底是为什么?
“我寒氏一门就此无后了!”他幽幽的叹道,那语气听不出来是喜是悲。
“你还有我!”我直愣愣的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他突然一把紧紧的搂住我,不再说一句话,只是深深的吻我,用尽全力的吻我,仿佛那样就可以将他心中无限的悲痛和仇恨发泄出来。
我更加热切的回应着他,或许这是老年人最后一次的勃发,过了这一天,他的生命或许就要走向终结了。
他的手因为老迈而颤抖,却依旧有力的撕碎了我的衣裙,死死的将我压在床榻之上,“告诉我,你闻到了什么?”
“老迈腐朽的味道,”我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他在我身上留下的每一丝碰触,每一处痕迹,我知道这一次最后的记忆将要一生与我相伴,从此后,我的生命中将不再有他,我也再不会遇到如他一样懂我,爱我到无怨无悔的人了。
“还有——”他的亲吻热烈,却早就失去了年轻时候的热力,变得冰冷,苍白,却依旧能激起我身体的本能反应,因为是他,怎么样的他,都是我所欣赏和爱的。
“我可以分给你的!只要你愿意按我说的办法去做。”我知道他说过不要长生,可是——“倾城,”他捋着我额前的头发,万分温柔却坚定的说,“你的年轻美貌使很多人嫉妒甚至仇恨,其实我不是没有羡慕过你,可是我从亲手埋葬姜蠡的那一刻起,突然觉得你很可怜,一件事情,永远没有尽头,是最可怜的,我无法想象你离开我之后那千年的寂寞该如果苦熬,可是没有办法,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累了,不愿意再斗下去了。他们问我是否要抵抗,我已经不想再做什么了,说我死心也好,说我心灰意冷也好,我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了,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